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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宜愕然看着他,没有放松警惕:“我不是差爷,我是衙门里的文书,如果你要盘缠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些银两……”
李井臊了个大红脸:“对不住对不住,李某词不达意,差爷,不,文书误会了!李井并非向文书求盘缠!”
“不求盘缠?”连宜奇怪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县衙,“难道是因为里头的官司?”
“正是!”李井答得飞快。
连宜摇摇头:“恕连某爱莫能助!”衙门里接的官司自有一套程序,他一个小小的记录员,如何插手得进去,就是木瑾茗,都没有左右的权力,“你找错了人,应该去求县太爷。”
“到了县太爷那里,就晚了!”那人焦急地跺脚,眼见日头升高,衙门口的人流渐渐增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连宜拉到僻静角落,“文书大人你听我说,我被我老爹告了,要是让县太爷接了状子,我一准得坐牢!”
连宜奇怪:“这关我什么事?”
“我这不是,求助无门了嘛!”李井挠头,一脸的苦恼,“若是文书肯指点我一条生路,万贯家财,李某尽可奉上!”
连宜心里怦然一动,飞快睃了他一眼,穿着打扮都是上等人,指点一两句话就能得到辛苦工作一个月的财物,不能不让人心动。抱着试试看的心理问道:“你父亲告你什么?”
“说我不孝,忤逆!”看见连宜脸色微变,李井连忙解释道,“无中生有!绝对无中生有!我对我老爹不知道有多好,都是那起小人在老爹身边教唆!”
不孝这个罪名若是落实,严重的是要判死刑的!连宜颇有深意地看了李井一眼,轻浮毛臊的年轻财主,很好,自已送上门的岂能轻轻放过了!
“说说你平时如何孝顺老父亲的。”连宜心里有了主意。
李井自以为抓到了救命稻草,大喜:“文书你肯帮我了?”
“我需要了解前因后果,所有的事情,不许夸大隐瞒。”
李井噎了一下,想编得天花乱坠的心思顿时歇了,只好捡不要紧的事情模糊交代,只听一两桩,连宜就了解眼前这人模狗样的年轻人如何地不孝顺老父了。心里虽然唾弃,面上却并不显,听完之后扳着脸说道:“如果事实是你说的这样,你父亲告你的确是应当的,并且一告一个准,死刑没得商量!”
咣!李井懵了,他是听说不孝要判刑的,但是死刑……两腿直哆嗦:“文书救命!”
连宜邪恶地笑道:“我的确能救你一命。”
李井瞠着眼睛盯住他,喊救命不过随口一说,这人真有那通天的本事?
“文书真能救我?”
“救你一命可以,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李井眼睛骨碌碌转动着,顷刻下了决心:“文书只管说,只要我李井能够办到!”
连宜微笑道:“对李公子来说,什么能够比得过宝贵的性命?”
李井咬着牙,点头。
“我要,李公子的一半家产……”
李井象被蛇咬了般跳起来:“你好大的胃口!”
连宜失望地哦了声:“那么,李公子另请他人吧!”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喂喂,回来!回来!”李井连忙拉住他,陪笑道,“文书别急,我们话还没说完呢!”心里却在骂,老子要不是没办法开脱罪名,理你小文书个球!
“连某的条件就是如上所述,李公子能否接受?”
李井攥着衣袖原地转了一圈,心里斗争激烈。连宜也不催促,悠闲地等候他下决心,可惜买来的早饭要凉了。
李井停住了脚步,扭头盯向他:“若我把一半家产给你,你真得能帮我脱罪?”跟性命比起来,钱财不算什么,若是能保命,给就给了。
连宜郑重地点点头:“连某自有法子替公子脱罪。”
“好,就这么说定了!”李井跺跺脚,决定了。
连宜满意地笑了笑:“李公子是聪明人。”
“你说说,怎么帮我脱罪?”李井迫不及待要主意了,时间不等人,县太爷等会就升堂了。
连宜沉吟,李井这人平时为人不怎么样,苛待老父是事实,下人也愿意替老父亲做证,人证物证俱在,从这里很难入手,倒不如,另辟蹊径……
“李公子可有妻妾?”
李井怔了怔,反应极快道:“有,三妻四妾,还很年轻漂亮。”
连宜心里嗤了声,脸上却浮起笑容:“这就好办了,写几个字给我看看。”
正巧李井小厮打听回来,立即铺开纸笔递给主子。李井不明所以然地写了几个字,连宜让他伸出双手,模仿他的字迹写了字在掌上。李井与小厮面面相觑,不明白连宜捣什么鬼。
“若是这场官司输了……”李井性格粗糙不代表他是笨蛋,丑话要先说在前头。
连宜轻描淡写地笑笑,没人比他更了解莫云岫的性格:“放心,莫大人是很好说话的人。”莫云岫凭喜好断案是公开的事实,木瑾茗就是以草根身份入了他的眼,破格提拔成了衙门师爷,这在落霞镇是绝无仅有的事。
这一次,连宜想赌一把。
第二十八章、玩弄文字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一开始莫云岫的确相当不高兴。李井老父状告不孝儿,声泪俱下证据确凿,条条血泪控诉令人发指。李井却是跪在原地一言不发,只是痛哭流涕博取同情。
莫云岫最讨厌这样拖拖拉拉不干脆的人了,认就认,不认就辩。待开口询问,一问一摇头,只是流泪不说话。莫云岫恼得丢签要打人,李井这才行动,膝行向前,对着父母官伸开双手。
莫云岫剑眉微拧,看清楚他两手上书几个大字。左手写“妻有貂蝉之貌”,右手写“父生董卓之心”,看着看着,面色就古怪了起来。
李井心里象揣着小兔般乱跳起来,县令大人这脸色不对啊!难道连宜的法子不管用?
堂上所有人都屏着呼吸,对李井手掌上的字无比好奇,写了什么大人脸色变成这个样子?刚才还闹哄哄的公堂顿时鸦雀无声。
“呵!”莫云岫优美的唇角微勾,率先笑了出来。先是轻声的笑,闷着头笑,然后放声大笑,清越的笑声响彻在庄严威武的公堂之上,绕梁不绝。
底下众人脸色俱变,好奇者居多。
莫云岫脸上带着盈盈笑意,左手肘支在桌面上,别提态度多亲和声音多温柔了:“这个法子,谁教你的?”
木瑾茗看了县太爷一眼,一般说来,莫云岫放下身段的时候,就是他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了。
李井心里暗道果然如文书所说,县令是个亲切的人。不安的心不由放一半下来,唇动了动,想起文书所说不能告诉外人,只得摇了摇头,硬着头皮抗下来:“大人明鉴,此法是小民自已想出来的。”
莫云岫不相信地摇头,这样神经大条的人能想出如此精细的主意,他自然是不信的。但是幕后人不愿意出面,“打你二十大板你就会招了。”莫云岫嘴里说着恐吓的话,脸上温暖和熙的笑容不改。
李井惊出一身冷汗,文书没说县令大人是这样反复无常的人啊!别说二十大板,一板子他就会招了!
堂上记录的连宜眉毛微挑,手下不停,笔耕不辍。
木瑾茗提醒似地咳嗽了一声,大人又在公堂上随心所欲了,这样感情用事是要不得的。
莫云岫斜瞥了师爷一眼,又恢复成一本正经的样子,唇角上挑,懒洋洋地说道:“写几个字看看。”
李井不解,旁边的衙役递上笔砚。
李井这才恍然大悟,暗赞连宜高明,连这种小细节都考虑到了。当下放心地留了墨宝,莫云岫核对过他掌中的文字,笔迹果然一模一样。
莫云岫嗤笑一声,还断什么,结果一目了然,猛一拍惊堂木,喝道:“禽兽!”
底下诸人吓一大跳,只有李井露出得逞的笑容。
莫云岫如他所愿神速宣判了结果:“你这老禽兽!老而无耻,为老不尊,竟要加害孝子?趁本大人心情好,还不速速退下!”
李老爹大惊,一众人等不知道李井提供了什么证据,大好的形势竟然被全面翻盘?
“大人……”
“下一个!”莫云岫就象精明市侩的律师,不再理会没有价值的事主一眼,潦草地打发他们,“本大人判决已下,想知道原因,去问你那孝顺儿子!”
李老爹看到李井手掌上的字时气得差点仰倒,这个不孝子啊,这样当众毁他的名声,说他贪图儿媳美色!晚节不保啊晚节不保!
不提李老爹和李井在门外如何吵闹厮打,莫云岫这边早就事不关已高高挂起。
连宜落笔的手稳定了许多,唇角扯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冷笑。在大多数人心中奉为神圣的孝道,在莫云岫那儿连个屁都不如,跟莫云岫讲孝道,不如对牛弹琴去。不过,这跟他没关系,重要的是李井赢了,李家一半家产归了他。
是不是该想个法子,带小瑾离开,去可以施展他们才华的更广阔的地方?连宜第一次有了这种想法。
昏昏欲睡的晌午,香气缭绕中,翻阅卷宗的莫云岫忽然开口:“师爷。”
坐着直打瞌睡的木瑾茗骤然惊醒,强打精神道:“是!”
莫云岫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一页卷册:“这宗案子……”
木瑾茗瞌睡虫顿时飞走:“大人有什么问题?”
莫云岫垂眸看着卷册,欣长浓密的睫毛如羽扇般覆盖在璀璨的珠眸上,从书房纸窗透射进来的金色阳光在那两扇长睫上涂下温柔的金黄色,他半身身子沐浴在柔和的光线当中,闲散的家居便服竟也能穿出如画一般的风采。
“这宗逼奸案……”莫云岫抬眸,眸子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茶水浸润过的红唇反射着漂亮的果冻色。木瑾茗惊叹地看着。
莫云岫长眉微挑,琉璃眼珠笔直对上了木瑾茗来不及转移的视线:“看什么?”
木瑾茗怵然惊醒,吓出一身冷汗:“啊,没,没什么!大人是说逼奸案吗?这个小的清楚,大人想问什么,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莫云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