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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极和慕容沅渐渐走近过来,十分有默契的,互相微笑对视了一眼。
人群里一片小声议论,“沁水公主果然名不虚传,神仙一般的人物。”“是啊,难怪皇上看得紧,端木家的……”“嘘,当心自己的舌头,少说少错。”“不过沁水公主容色无双,身份尊贵,往后别的嫔妃可就有的发愁了。”
宇文极现在还有没有别的嫔妃,所谓后宫,除了端木太后以外,住着都是太妃们和未出嫁的公主,都是看戏不怕太高的主儿。反正争宠也跟她们无关,后宫闲着无事,乐得看看皇帝后宫的乐子,打发漫漫人生。
慕容沅听得一片议论,也不管,只是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阿沅。”宇文极将她拉了起来,先给端木太后行了礼,然后道:“走,坐到朕身边去。”皇帝让宠妃坐在身边,原本不是什么稀罕事,但他没有让慕容沅在旁边设个小凳子,而是和自己并肩坐下,那……,可是皇后的位置!
“啧啧,了不得了。”
“有的热闹。”
周围的女眷们又是一阵窃窃私语,皇帝让沁水公主坐了皇后的位置,等于当众扇了端木太后和端木家一耳光,公主还罢了,后妃们都是受过太后的辖制的,个个心里畅快,巴不得这出皇帝和太后的对仗,打得更热闹才好看呢。
端木太后的指甲掐进掌心,心下冷笑,热闹的还在后头呢。
要说后妃里面,最最和端木太后不对付的人,非南宫太嫔莫属,也就是宇文极小时候跟慕容沅说过的“八八王妃”。她是先帝被贬赐死的夏贵妃臂膀,因为貌美,也是多年盛宠,先后生下三个皇子和两个公主,全都没有养大,这里头和太后的恩怨真是深了去了,可以说比海还要深。
如今先皇驾崩,夏贵妃和余姚公主均被赐死,楚王被贬安郡王,还被分封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她眼下没有丈夫,更无子女,连个依傍的人都没有,往后一辈子混吃等死,有什么乐趣可言?又还有什么可怕?
因而见端木太后脸色不好看,反倒故意赞道:“早就听说沁水公主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妾身还不信,今儿一见啊,不但信了,简直有过之而无及,天下无双啊。”脸上笑吟吟的,“啧啧,往后可真是后宫三千无颜色咯。”
端木太后皮笑肉不笑,悠悠问道:“小辈们美不美的,与你何干?先帝都不在了,咱们这些做长辈的都一样,有好吃好喝的就行了。”
南宫太嫔听她话里威胁,偏要故意刺她,撇嘴道:“妾身这是见皇上得了心爱的人,替皇上高兴,金童玉女一般的人物,谁不羡慕啊。”
说来说去,就是说慕容沅和宇文极更为般配,端木家的姑娘比不上,处处针对皇后那个宝座。这叫端木太后忍了又忍,当着众人,今儿又是年夜宴席,只能暗恨道:“少说几句,别吵吵嚷嚷的,打扰大伙儿等下看歌舞的兴致。”
南宫太嫔听了笑笑不答,一脸快意。
慕容沅并不记得之前的事,只觉这群后妃直来直去,可没燕国皇室含蓄,忍不住看了宇文极一眼,只见他气定神闲,显然是早就习惯这种场面,开口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罢。”
刘瑾升在旁边高唱一声,“宴席开!”
数十个着装绚丽的舞姬围了上来,管弦响起,调子略有一些异域风情,舞姿也是和汉人不太一样,别有一番风味儿。
慕容沅只好假作淡定,坐在宇文极身边,开始欣赏东羌年夜宴上的皇室歌舞。
可是她淡定,别人不淡定,两个金枝玉叶的小姑娘盯着她看,在下面议论,一个年岁略小一些,惊讶道:“咦,沁水公主的眼睛怎么和云郡主一样?”
另一个长得高些的像是姐姐,拉了拉她,“行了,十三,别说了。”
十三公主跺脚道:“为什么不让说?”她声音清脆,又大,连歌舞声都盖不住,“我就是觉得她们眼睛都很漂亮,好看啊,沁水公主是这样,云郡主也是,两个人的眼睛简直一模一样呢。”
慕容沅听得十分好奇,低声问道:“云郡主是谁?”
宇文极脸色微变,又不好大声喝斥妹妹们,只得朝刘瑾升递了个颜色,“叫十二和十三安静一些,别嘀嘀咕咕的。”
刘瑾升赶忙下去。
十二公主看了一眼,飞快斥道:“你胡说!”她状若喝斥妹妹,拔高声调,“云郡主是和出云王在一起的,哦不……,是和现在大秦皇帝在一起的,是他的师妹,怎么会和沁水公主一模一样?顶多就是有点像罢了。”
宇文极一声断喝,“你们俩说够了没有?!”
十二公主和十三公主都闭上了嘴。
当年余姚公主还在的时候,带着她们,以及后来死去的十四公主,是近距离见过所谓的“云郡主”的,眼下婚姻嫁娶被太后拿捏着,不得不跳出来演一场戏。可是讨好了太后那边,又得罪了皇帝,两个人都是低下了头。
慕容沅的表情十分复杂,她们是什么意思?什么云郡主和自己长得像?还和端木雍容联系在了一起,隐隐的,像是蛛丝马迹要连成线了。
偏偏一场歌舞刚好结束,端木太后在这个时候插话笑道:“哀家仔细瞧瞧,也觉得沁水公主和云郡主挺像的,特别是眼睛,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对了,就连身段儿都是差不多呢。”
她说话,宇文极可不好高声喝斥。
端木太后并不知道慕容沅有些失心疯,虽然听得她问云郡主是谁,也不过以为她是在装样子,而今夜之所以挑开此事,就是故意要让引得众人去联想,这个沁水公主,到底是不是和大秦皇帝有瓜葛。将来含含糊糊说不清,名节上有了问题,别说痴心妄想做皇后,就是宠妃,也没有她的份儿!
要说东羌皇室见过云郡主的人还不少,成年的皇子们走了,公主们嫁人了,但是除了这些,还有太后和十二公主、十三公主见过她,徐贤妃、王美人见过她,前者是被蛇咬的常寿公主之母,后者是死了的十四公主之母,以及在她们身边服侍的宫人们,都是见过她的。
先头两位公主议论嘀咕,就已经惹得旁人瞩目,现在端木太后这么一说,那些见过云郡主的人,更是忍不住好奇看了过来。特别是徐贤妃和王美人,一个被云郡主救了女儿,一个间接地因为云郡主死了女儿,都是对她印象深刻,今夜这么仔细一瞧,沁水公主的眼睛,果然和云郡主一模一样!
两人心下都是惊疑不定,却不做声。
慕容沅微微蹙眉,虽然也是满心的疑惑,到底估计宇文极的面子,没有多问,而是打圆场道:“快让接着上歌舞吧。”热闹起来,省得大家都盯着自己看。
宇文极眼角微挑,颔首道:“上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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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若,云郡主是谁?”月华如水,慕容沅声音清浅问道。
宇文极看着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才好。不愿意提起端木雍容,更担心她想起那些惨烈的往事,会不会精神崩溃?就好比一个人在美梦之中行走,突然叫醒她,让她睁眼看清楚现实的残酷,是何等残忍?
可是另一方面,又不希望她一辈子这么神魂不清。
但告诉她,会不会失去她?
宇文极犹豫不定,嘴上像是被封了铅块一样,沉重的开不了口,只能轻轻地、温柔地揽住她,生怕她下一刻就会离开自己。
“你知道吗?好奇怪的。”慕容沅却决定坦诚以对,轻声说道:“有好几次,我都突然想起端木雍容,不知道为什么……,总好像在梦里和他相处过似的。可是他,当年不是跟你一起回了东羌吗?我又要到哪里去见他呢。”
宇文极听得一阵无言紧张。
“但是……”慕容沅低垂眼帘,纤长的睫毛投下淡青色的阴影,“刚才两位公主说什么云郡主,和端木雍容在一起,还是他的师妹,说不来是何缘故,我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她微微蹙眉,“阿兰若,云郡主到底是谁?真的长得和我相像吗?现在人在哪儿?或许我见一见她,就能解开心中的迷惑了。”
“阿沅。”宇文极语调恍若飘在云端之上,要怎么说,云郡主其实就在跟前,就是她自己?要让她再回想一遍,当年是如何国破家亡,如何痛失父亲的吗?要让她想起自己是如何失忆,如何被亲生哥哥逼疯的吗?
“算了。”慕容沅摇了摇头,“眼睛长得像的人太多,不算什么,至于我想起端木雍容……,嗯,大概是之前病得糊涂了吧。”心里出于某种本能,不愿意再继续探究下去,仿佛再挖掘,就会看到黑暗不能直视的东西。
她绽出明媚笑靥,“阿兰若,你会永远永远陪着我对吧?”
“当然。”宇文极握住她的双手,小小的、软软的,在自己的掌心之中,“不论天涯海角,不论海枯石烂,阿沅……,我都会永远和你在一起。”他轻声迟疑,“你也要永远像现在一样,不离开我。”
“好吧。”慕容沅窝进了他的怀里,温暖、安宁,“我不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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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宴席后,宇文极每天尽量更多时间陪着慕容沅,眼下新年不早朝,除了一些与大臣们必要的会面和宴席,其余时间都呆在了朝云宫。可即便是这样,还是说不出的隐隐不安。特别是慕容沅越来越粘着自己,越来越亲近,然而越是甜蜜,就越发的害怕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当着慕容沅没有表现出来,不在她身边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的若有所思。
皇帝有点不对劲。
刘瑾升看在眼里,琢磨着,还是那天年夜宴上的事儿闹得,自己从前虽然没有见过云郡主,但是太后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两位公主多半也是被太后挑唆的,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只怕多了。
听说云郡主是大秦皇帝的师妹,当时就住在出云王府,两人十分亲密,不知怎地和沁水公主扯上了关系,想了好几天都琢磨不出来。不过重点不在这儿,而是皇帝到底在烦恼什么,因而试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