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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书库一角,易戈正与殴阳大公子、孙敬在商议着什么。他依然话不多,只站在那儿静静地听着,眼睛却是看着不断在比划着什么的欧阳大公子,眼神甚是专注。即便是这样站着,他依旧站得十分挺拔,玄色的锦衣柔软地贴着他的腰背线条,勾勒出一条刚劲的曲线,恰似疾影抖开来划出的线条。我喜欢看他专注的神态,也喜欢他肌肉收紧,蓄势待发的模样。他果真是个能吸引人的男子吧,我以前怎么未曾注意到他何其出色。
他的身边,有一方小几,沐莺坐在其旁正在抄录着什么,时不时地抬头瞧瞧正在谈话的三人,脸上带着崇拜之色。倒是她先看到我,脸略红了一下,上来招呼我道:“祁姐姐,你来了?”
易戈这才转过脸来,看见我,眼神闪了一下,问道:“公主,可是来寻刀?”
这藏书库的一面墙上,挂了些刀剑锏鞭刺之类的兵刃,各门派的目光都集中在武籍上面了,倒无人去看那兵刃。
好吧,我顺便来寻刀吧。其实我对逐虹毫无概念,即便是百言堂的宗卷中也未曾提过逐虹是怎样的一把刀,我看也只凭心中直觉罢了,再说,一把名刀,好歹总会有个铭记什么的吧。但我粗粗地看了一圈,总共七八把刀,却是没一把符合我心中所想。
易戈这会儿倒是跟在我身边陪我看了一圈,见我摇头,便道:“或者不在这里。那便要再等等了。”
我与他之间又沉默了下来,一时竟寻不到话头。我便朝他点头道:“我先回去了。你午饭可回来用?”
他道:“还不一定。”我“哦”了一声再无话。
他送我到那大厅处,我便从那台阶处回了地面。唉,我与他竟是少话至此,不免有些难过。
方出地道,我便听到有人招呼我:“公主!”我抬头,前面站着桂爷。他笑着道:“好巧,便在这里遇上了。我还想着再找公主一回,我还有事要与公主商议。”
我后背有些僵,直觉告诉我,他找我未必是什么好事。
逐虹 第三十九章 伤情
我没回木屋,只在溪阴寻了一处树木繁茂处坐了,双手抱膝,呆呆地望着浅溪粼粼的波光。有风吹来,还真有些凉。寻水之北避荫,这还是最初见面时易戈教我的呢。竟然是很久了么?
桂爷往我本来就有些堵的心里又塞了一把稻草。
他说,少主不愿纳房兰儿,他说他的子嗣必得是喜爱之人所出。他们观察了一下,觉得少主对女子皆淡漠,似乎只对沐莺尚可,看起来也算是喜爱的。再说我做下这病也与沐莺有关,于理她也该要偿还。他们已与少主提过,少主“嗯”了一声,不置可否。但少主少言,这一声“嗯”只怕也是认可了。
难怪上午沐莺见到我时,有些脸红,看着易戈时是羞涩的崇拜。
这桂爷,也如当初轩哥辕哥一个劲儿要将我嫁了似的,一个劲儿地要给易戈留后。如果他不是男的,又不是已过壮年,只怕是要亲自出马为他留后了。
但想到鬼宫的覆灭,这唯一的后代再传后想来真是十分重要的。
照我想来,易戈的这一声“嗯”也是意义深远的。我却是如同冬日里被冰水浇了一头,倘若不是有那么一些骄傲,整个人便要在五月初的阳光下要抖起来了,只能竭力维持着。
他剩下的话我却是没怎么听清了,大抵是少主与公主感情深厚,这般提议或许是会惹公主不快了,但是公主出身皇族,对此必是大度的;又说这孩子出生,不管怎样,我都是嫡母……等等等等。
我还真学不来大度,我知道崐爹当初是散尽侍妾娶的娘,那是因为崐爹爱娘,而娘最爱的是我爹。倘若换了我爹要纳妾,不知娘会怎样,是离开还是因爱而宽容。
那我对易戈,是爱吗?而易戈又算是爱我的么?恐怕只是习惯,或者又仅仅不过是喜欢。
我蜷坐在溪边良久,但逃避不是办法,我终是要回去面对的。我头昏昏的,但却记得我当时回答桂爷:待我与易戈商议过再定。
我慢慢地回到木屋,却见春满在屋前张望,看到我欣喜道:“总算回来一个了。咦,驸马中午又不回来吗?”
我懒得开口,无力地摇了摇头。
午饭除了易戈和沐莺、徐叔叔,倒是都在。祁龙见我没什么精神,便问:“你上午去地宫了?遇到什么事了么?这般没精神?”
奇?我道:“我去寻刀,但没看到逐虹。”
书?祁龙道:“没有便没有罢,也不至于这般丧气。你一定是有别的事。”
网?都是亲近的人,我便也没什么可瞒的了,我苦笑道:“桂爷又找我了。易戈不纳房兰儿了。他们要他娶沐莺,大约他们觉得既是沐莺犯下的错让我不能生育,便要她身偿吧。”
祁龙放下碗:“你没碰见易戈么?他怎么说?”
我道:“桂爷跟我说这事是在我碰见易戈之后。他当然也问了易戈自己的意见,易戈回答了一个‘嗯’。沐莺对易戈来说意义不同,算是他少年时的梦吧。”
倩倩重重地将筷子一拍:“男人都是这德性么?我先前总觉得易戈比白抑非好上百倍,看上去还是甚关心你的,却原来也是这样。”
我怅然道:“在他心里,我才是晚到的那一位。他这般对我,也算是不错的了吧。只是我从未想到他有找到她的这一天,先前不上心时,还想他若找到她,我便放他自由呢。如今他真找到了,我却是放不开了。要怪也只怪我自己吧。”
这一顿饭因了我的情绪,大家都有些沉默了。
溪边离木屋不远处有一丛芭蕉格外高大,叶子展开来倒似天然的巨伞,日头转过西边去了,溪边有微风吹来,这芭蕉下倒是格外荫凉。我忽然很想喝茶,便□满将廊下的小几搬到那儿,自己去端了把小椅子在芭蕉树下坐了,又□满沏了茶来,喝一口热茶,热水入了喉,便有汗从头脸上沁出,小风一吹,倒带走了通身的一点燥热,浑身通泰。
正喝着,有一人也拎了张小椅子坐在另一边。我转头一瞧,却是子布。
子布看看我的脸色,缓缓问道:“那你打算如何?”
我手抚了额道:“这,我总还是要去问他一声,确定他的心意的。我真的给不了他孩子,他若心中有沐莺,我自是成全。我若还拴他在身边,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的,只怕娘也不会同意。”
他轻轻“嗯”了一声道:“也是,姑姑,是外柔内刚之人。你其实与她十分相似。别的皇亲贵胄如何,我们也不管,但至少在我们辛家,是极少有纳妾的。在我看来,对人好应是一门心思的,没有附带条件的,疾病是不可预料之事,又不是犯错,本就不该拿来衡量。你真的莫往心里去了。”
我有些苦笑了:“我原先也想不往心去的,可也架不住常有人提醒是不?就象是易戈,他也曾跟我说,他不想那么快要孩子的。但他,究竟还是想要孩子的,是吧?所以,或者,我们真的无缘,我当初确实也不该胡乱指的。”说到此处,难免有些鼻子发酸,不知不觉地便滚下泪来。
子布抬手为我擦了擦泪:“这两年不见,你真是变了些呢?原先那争强好胜、能把我踢塘里去的雾儿哪去了?看你流泪,我心里难过。雾儿,如果他纳妾,你真想离开他吗?”
我鼻子有些塞:“如果那样,我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子布却象是下了决心地说:“雾儿,如果你下了决心,要重新开始了,要记得回头看看,我……一直在原处等你。”
我惊诧地张大了嘴,不知如何回他,我以为娘说我亲事已定,他的事便揭过了,原来他真的还是相当认真的么?
静默中,我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松香味。愕然扭头,易戈正站在溪边看着我,身后几步跟着沐莺。我不知道我与子布的话他们听到了多少。
今天,他们俩回来得还真是早。想来,也是有话要说的呢。
易戈忽然走上前来,执了我的手便走,也不理子布和后面的沐莺。从溪边回到木屋楼上我们房间的短短这一段路,他的手捏得我的手生疼。
回了房间,我甩开他的手,他却又不说话了,只直愣愣地看着我,眼中泛了一些红色出来。
我真是受不了了,心中直怀疑,即便没有沐莺在其中,我们这样每天说不上几句话,一有矛盾最后以肉博解决的,真不知能走多远。我很想扭头而去,忍了忍,方问道:“你没有话要跟我说吗?或者,没有事要问我?”
他说:“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了,我知道了你就没有解释么?我的心中有点点的小火苗窜了上来。我说道:“是,桂爷告诉我了,你换了人纳妾了。我先不说你要纳谁,你喜不喜欢她,我只问你,纳妾为你留后这样的事,不是我们之间的事么?为什么都是要桂爷来告诉我?你都不肯先与我说,硬是让我最后一个才知道,弄个措手不及的么?”
他脸上有一点急迫:“我与你说过,我没有想纳妾。”
我扭头哂笑:“当初我没有想指婚,但轩哥怕我嫁不出去,急切,我体谅,所以指了。你没想纳妾,但桂爷急切想你留后。桂爷跟我说,这回要你纳沐莺,是你同意了的。我知道沐莺在你心中地位不同,你是有些喜欢她的是吧?”
他愣了一下,又答道:“不是,没有。她只是让我想起那段日子。”这语气却是没有他平时的那么利落,语尾带了那么一丝轻柔。他果然是留恋的。
我管自己又说了下去:“好,我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只要你有了喜欢的人,告诉我,我会放你自由。你不用怕我没有面子,反正是我休离你。但你,为何要这般遮遮掩掩?你不敢承认你的感情么?”
他有些愣住了,张嘴道:“我……”
我又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成全你们的。”
他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悲伤,沉沉地道:“你的心中,果然是不会有我了?”
我有些悲愤了:原来以为是个嘴拙的,却是个属猪八戒的,会倒打一靶?
正想说,明明是我比不过你心中的那个天仙小姑娘,入不了你的心,却听到下面有了些争吵声。
推窗望去,却是春满和倩倩正与沐莺起了争执,不是争执,完全是她们在指责沐莺。
我听到春满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