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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山贼,无论看起来冷漠抑或偶尔的好说话,本性依然是掠夺,对于想要的人或物,他鲜少会坐下与人好好谈交易,通常是先抢过来再论。
这是她与他相处一月所得出的结论。
可倘若他真的不来……那她也想好了,让她嫁予那个素未谋面的员外,与他拜堂、洞房……怎么可能?
阮墨的目光落在梳妆台的几根发簪上。
等天一亮,若单逸尘还不来,她便咬咬牙自行了断,权当任务失败,重来一回罢了。
只是想到尖锐的细簪划过颈项的冰冷,以及刺入时的……
阮墨缩着身子,抱膝靠坐在床沿,双眸一瞬不瞬地望着空落落的窗台。
不管如何,她心底里还是希望他能来的。
至少,让这场不算完美的梦,留下一个圆满的结局。
******
三更已过。
再有两个时辰,下人们便会过来伺候她洗漱更衣,等待新郎官的迎娶。
然而她等的那个男人却迟迟未出现。
阮墨翻身趴倒在榻上,将小脸深深埋进柔软的被褥里,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或许她真的像师父说的,空有纸上谈兵的头脑,却毫无实际经验,若哪日轮到她出手,不说成败与否,过程定是艰难险阻。
哎,突然有些想念师父,想念红鸾门的同门了……
靠着过人的轻功成功避开下人的巡视,单逸尘快速跃上屋顶,却有些苦恼——他似乎并不知道阮墨的闺房是哪间。
与其瞎猜惊动了府里的人,倒不如直接一间间找,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他不信找不出来。
然后……
若是山寨里的人看见他们尊敬的寨主大人,竟然大半夜不睡觉,在别人府里……揭房瓦,定然惊得下巴落地。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这般宁可揭错不可放过的毅力之下,终于被单逸尘寻到了,他心心念念之人的闺房。
他并未见着人,但只消一看那满房极其刺眼的大红布景,以及随处可见的“囍”字,便不难猜到了。
将房瓦放回原位,又将四周的情况审视一番,确认无异后,身形一动,飞快闪入大开的窗户里。
足尖触地的一瞬悄无声息,床上的人儿亦毫无所觉。
屋内并未点灯,单逸尘眯眸环顾一周,视线停在榻上趴伏的小姑娘身上,然后极轻极慢地迈步,缓缓朝她靠近。
仿佛生怕将她惊醒一般。
然走到床沿才发现,小姑娘并未睡去,小脸深埋,纤细的肩头却一抖一抖,他眸色一黯,下一刻便将人一把拉起,紧紧紧紧地,搂进怀里。
他的小姑娘……也在默默想念他。
阮墨并没有被吓到,他扣住她手腕的力道一如既往的熟悉,不需任何怀疑便扑到他的胸口,憋了许久的眼泪也忍不住溢出眼眶。
她赌赢了……
他来了,那她便不用死……太好了。
分不清是因想念师门,抑或是为自己逃过一死高兴,总之,眼泪已然止不住地流了。
胸口的濡湿令他微微皱眉,垂首瞧见阮墨泪眼汪汪,哭得一塌糊涂,他只觉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单手捧起她的脸,轻轻吻去她不断滑下的泪珠。
“对不起,委屈你了。”他附在她的耳边低喃,温柔得如同错觉,“阮墨,跟我走。”
她为别人穿上美丽的嫁衣,为别人画上精致的妆容,夜里躲在房里偷偷哭泣,受尽委屈,全是因为他的迟来。
但没有关系,以后他会好好弥补她,倾尽所有去宠爱她,不让她再受任何委屈,也不让她再掉一滴泪。
阮墨听不清他说的话了,只是胡乱地点点头,说好。
他心下一热,已别无所求,为她拭泪的手下滑几分,轻勾住她的下巴,眸光深邃,垂首吻了下去。
唇齿相交,银丝勾连。
极尽缠绵。
迷迷糊糊间,周围的景象开始虚实幻变,阮墨却被单逸尘紧紧扣着后脑深吻,根本无暇顾及。
不一会儿,只觉眼前闪过一道光亮,继而白光骤亮,吞没了眼前的一切。
而后,彻底失去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啦啦第一场梦结束了,下一场梦是将军大人,喜欢的话收藏一下撒花一下哦~
作者菌会以猛烈的更新回报泥萌哒~!
☆、将军与琴妓(一)
夜幕低垂,白日里颇为宁静的花街倒是换了个样儿,各色灯火绵延数十里,衬得上京一派繁华。
位于南大街的一处气派奢华的建筑,大红灯笼高悬四角,更是热闹非凡。
浓妆艳抹的花妈妈领着几位娇柔美艳的姑娘出来迎客,朝那些官场上做派正经,此刻却难掩色意的大老爷们微微一福,眉开眼笑:“几位大人,姑娘们带到了。”又偏头柔声道:“好好伺候着,让大人们高兴了,便是你们的本事。”
姑娘们应了声是,便如花蝶般飞到大人们身边去了。
花妈妈识趣地退了出去,脸上灿烂的笑容却在掩上门的瞬间,落了下来。
一名婢女自廊西匆匆小跑而至,花妈妈略一皱眉,居高临下瞧着婢女抖个不停的后背,被茶水弄湿的裙摆微微飘动,淡声问:“可是又被那位赶出来了?”
“是……是的。”婢女抖着声回道。
花妈妈沉吟片刻,压下心中愁绪,挥手让婢女起来:“你先下去罢,这边不用你了。”
婢女实在是怕了,闻言又躬了腰:“谢谢妈妈。”便往后楼去了。
那位就在里头的贵间,花妈妈一手提起裙摆,甩着帕子快步往长廊深处走。
将到门口时,以帕遮面的姑娘碎步迎上前,瞧见她便娇滴滴地哭起来:“妈妈,那位大人面冷得很,我一贴上去他便将我推开,要我……要我滚远些……我给他倒茶,他他……他一手便砸了那茶壶……”
花妈妈看着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模样也是顶顶好的,抬手抚了她的背,无奈道:“委屈了,回房休息罢,今晚不用伺候客人了。”
瞧着姑娘哭哭啼啼地离开,花妈妈幽幽叹了口气,做这门生意多年,还是头一回遇上这种令人摸不清头绪的客人。
里头的大人是京城里民望极高、位极人臣的单将军,今晚看见他出现在醉花楼门前时,她还有几分不敢相信——毕竟这位将军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向来不喜踏足这等烟花之地,如今上了她醉花楼来,可谓是莫大的荣幸。
可她如何也不曾想到,这位大人竟如此难以伺候。这不,方才的珍姑娘已是第五个被他赶出去的姑娘了,也不知是哪里不称心,她来问,他便摆着冷脸不发一言,待下个姑娘来了,又是一样的待遇。
再这么下去,整个醉花楼的姑娘都快被他赶了个遍了。
花妈妈立于紧闭的门前片刻,最终还是放弃了推门,转身往楼下走去。
大人怕是还在气头上,她现在进去只会触了他的霉头,倒不如先晾一会儿,待人消消气了再进去伺候。
******
另一间房内。
偌大的山水屏风前,端坐于古琴后的女子一身素净白衣,一支玉簪挽了个松松的圆髻,散落的墨发倾泻而下,微微遮去她垂下的脸,淡雅如画。
如流水般清澈的琴音缓缓淌过听者的耳畔,叫人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就连垂首抚琴的阮墨,也在为自己弹奏的美妙曲音陶醉不已。
是的,她已入了第二场梦。
那道白光闪现之后,她陷入了昏迷,再次睁眼后,自己就成了一位正在抚琴的姑娘。
在这场梦里,她是京城醉花楼里最有名的琴妓,容貌出众,琴技精湛,多少人一掷千金只为听她抚琴一曲,是醉花楼里唯一只凭卖艺不卖身当上头牌之一的姑娘。
并非她自夸,以上皆是入梦后浮现脑海的记忆。
琴技精湛倒是真的,在这梦里,她仿佛突然无师自通一般,原本连琴弦都未曾碰过的人,竟是对当今十大名曲信手拈来,弹得那叫一个扣人心弦,自个儿也听得有些飘飘然了。
不过……容貌出众?
她偷偷往一旁的铜镜瞄了眼自己的脸,明明还是原来的模样啊,亏她还暗暗期待在梦里可以换张迷倒众生的妖孽脸……比如像单逸尘那种的。
说起他,也不知是去哪儿快活,她这会儿都弹得手腕酸软了,人怎么还未出现?
又是一曲终了,听琴的几位公子齐齐鼓起了掌,阮墨有礼地起身冲他们福了福,垂首微笑,藏在宽袖下的双手互相揉捏着,稍稍缓解连续弹奏带来的疲劳。
故而并未留意到,几位公子勾唇坏笑,相互交流眼神的画面。
“阮姑娘的琴艺果然名不虚传,也不枉本少爷此番慕名而来。”
说话的正是定安侯府的二少爷潘清,看着人模人样,平日却行事嚣张霸道,品行不良,闺秀姑娘都唯恐避之不及,可惜他有个皇亲国戚的爹给他擦屁股,照样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
这不,领着一众狐朋狗友上醉花楼来,借着听琴的由头,指不定准备闹什么事儿呢。
阮墨心下自然有所提防,但对方尚未出手,她也不好轻举妄动,只能好生伺候着几位大爷,暗暗祈祷他们喝了茶便赶紧走人。
然而现实往往事与愿违。
“天儿不早了,潘二少,您在这儿好好尽兴,哥儿几个就先走了。”
潘清翘着二郎腿,看他们陆续站了起来,佯装开口挽留道:“哎,急什么,多听一曲再走吧?”
“不了不了,听够了,潘二少您继续,咱们就不留了。”
几人客气又无奈地推脱,比戏子演得还像,潘清笑了,冲他们挥了挥手:“罢了,你们便先走,有什么好玩儿的,本少爷再约你们出来。”
“好好。”
“今日谢谢二少了。”
一行四五人前后离开了房间,木门被最后一人顺手拉上,“哐”的一声敲在了阮墨的心头。
不对劲。
这几人之前还兴致勃勃说要听整晚的曲儿,一副不把她折腾得手残不罢休的架势,为何突然说走便走,还像是约好一般同时起行?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