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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门口时恰撞见出来的阿棠,手里还拿着一张烧饼。
“啊……”
“嘘!”她立刻止住他要大喊的动作,示意他让开些,守在门口莫要声张。
阿棠从未见过人流血流得这样厉害,也不知娘为何要将他带回家,但他最听娘的话了,忍住心里的害怕,走到门外,关上门,坐下啃烧饼,仿佛娘亲不曾回来似的。
******
屋内。
阮墨撑着一口气将男人扶到床榻前,放他下去时,才察觉威胁她的短刃早已放下了,他双目紧闭,呼吸急促,显然失去了意识。
没时间慢慢解开衣物了,她取来医箱,在床沿点起蜡烛,将一柄二指宽的小刀穿过火焰来回两趟,然后倾身凑近他,开始撕开他身上粘稠得不成样子的夜行服。
待那件破了大小洞眼无数的衣物彻底变成一堆碎布,她才执起用火烤过的小刀,将他各处伤口上的腐肉割去。手边并无可用的麻沸散,她深知这是何等剧痛,男人却一声未吭,甚至连眉心都不曾皱,若非她看得到他因呼吸而起伏的胸腹,还以为他已是一个死人。
伤口出血的量比她想象中要少,想来是他受伤后给自己点了几处穴位,稍稍止过了血。
身上伤虽多,却都是皮外伤,并无脱臼骨折,处理起来也省事不少。她手法利落地上药包扎好,而后又到柜里翻了一条阿棠他爹的旧裤子,给他套上。他上身几乎缠满白布条,便打着赤膊,没穿衣裳。
处理完这一切,阮墨终于得以坐在床沿休息片刻,回头发现他脸上的一片脏污未及清理,伸手便扯下了他的蒙面巾丢在一边,拧了湿帕给他净脸。
越擦越眼熟,越擦越像……
等等,这张脸……不就是单逸尘吗?
阮墨愣了一会儿,失笑想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下好了,她也不必为如何打发他而犯难了,最好是能留多久留多久吧。
“阿棠!”
木门开了一道缝,一个小小的脑袋探进来:“娘,什么事?”
“来,你在这儿看着他。”她招招手让他搬着小木凳过来,坐在床榻下,温声道,“娘要去煎药。”
阿棠虽有满腹疑问,但也晓得救人要紧,懂事地没有多问,点头道:“知道了,我会好好看着的。”
“阿棠乖。”阮墨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便往灶房走了。
******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呢?天都黑了,难道要明日早上才醒?”
“娘在做饭了,好香,你闻到了吗?”
“晚上风有点儿凉,你不穿上衣,冷不冷?要不盖个被子吧……”
谁在说话……
好吵。
其实单逸尘已恢复清醒片刻了,然不知为何,只觉浑身乏力非常,连撑开眼皮子的力气都没有,只好依旧一动不动地躺着。
身上沉重火辣的痛楚似乎减轻了不少,那股微微恶心的粘稠感也消失无踪了,虽看不见,但能猜到是有人给他包扎过了,口中漫溢淡淡苦涩,想来这人还给他喂了药。
“哎,你刚才是不是动了一下?是不是听得见我说话?”阿棠看看他沉睡的面容,又看看他似乎抽动了的手指,“要是真听得见,你就再动一下?”
阮墨端着菜从灶房走出来,瞥了眼正坐在床边说胡话的孩子,唤了一声:“阿棠,过来吃饭了。”
“哦。”
阿棠有些不甘心,轻戳了他手背一下,这才起身转向饭桌。
故而他并未看见,男人微微一动的眉头以及隔着眼皮转动的双眸。
未几,耳侧便响起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方才一直不停说话的童音仍在喋喋不休,偶尔会听见一道轻柔的女声,哄着道,多吃些才能快高长大,然后童音便停下了,似乎是在低头扒饭。
但不一会儿,他又闲不住了:“娘,那个人什么时候能醒呀?”
“恢复好就会醒了。”
“那要是他一直不醒,我们今晚岂不是得睡到爹那儿?”
“嗯……”
“好脏啊,上面积的灰多得能呛死人!”
“打扫打扫就不脏了,你吃饱便去擦干净,好吗?”
“娘……好,我知道娘很累了,一会儿就去。”
“真乖,擦过了再洗身子,免得弄脏衣裳。”
“嗯嗯……”
普通的小农人家,普通的母子俩,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闲话家常。
单逸尘闭目静静听着,虽有些不耐,却不觉厌烦了。
突然忆起许多年前,他也曾经历过这般温馨的时刻。
彼时爹娘健在,兄弟姐妹围坐一桌,边吃饭边扯东扯西,和乐融融。
最快活也不过如此。
可惜,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役,便夺去了他的所有亲人。从死人堆里活着爬出来的那一刻,他便晓得,今后,自己都将孤身一人了。
额头忽的一凉,柔软的掌心轻贴上来,他习惯性要出手挡,却察觉手臂被按住了,力道很轻,但足以让现在的他抬不起来。
“你醒了?要不要喝水?”
单逸尘终于睁开了双眸,看见一张白皙柔嫩的小脸悬在上方,唇边浅浅带笑,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她身上传来淡淡的药香,与他昏迷时萦绕鼻间的气息全然相同。
然而,他却只想问:“你对我,下了什么药。”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
教主:……呵。
作者菌,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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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与小寡妇(三)
阮墨并不意外他猜到自己被下药,但不曾料到,自己好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开口第一句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质问她,完全不知“委婉”二字如何写。
真的是……
“你嗓子都哑了,我给你倒杯水吧。”
“站住……”
沙哑得几乎破碎的声音沉沉响起,然而她却恍若未闻,径自走到桌前斟茶。
她亲自下的药自然知其威力,无论他身负何等武功,此刻都比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她根本用不着担心他能对她如何,故而也不必事事听他的话了。
端着茶重新回到床榻边,阮墨将茶杯抵在他的唇上,让他几口饮下去,又回身倒了一杯,同样让他饮尽,这才回答他的问题:“不必担心,只是一种会令你暂时无法使力的药,对你的伤没有害处,待我让你服下解药,便能恢复如常了。”
“何时?”他皱着眉,目光紧紧追随她的身影,沉声问道。
阮墨端了一碗稀饭过来,倾身将他扶起来靠坐在床头,一手端碗一手执汤匙,舀起一匙轻吹了吹,递到他口边,却见他抿着唇,面无表情望着她,显然不打算吃她的食物。
她往前递了递,轻声道:“吃完了,我再告诉你。”
单逸尘垂眸看了她一会儿,终于张口含下了汤匙内的稀饭。
若她有意害他,大可在他昏迷时便置之不理,他迟早因失血过多而亡,没必要辛辛苦苦为他处理伤口。而且她对他下的药,也只是让他无力伤人,并非害人之物。一个女子,眼睁睁看着他轻易杀了一人,出于自护之心,如此作为实在算不得包藏祸心,他没有理由再怀疑她。
想明白后,他便不再矫揉造作的拒绝了,加上确实饥肠辘辘,由着她一勺一勺喂过来,一连吃了两碗才摇头说够了。
“即便你不饱,也没有可以让你吃的了。”
阮墨刮了刮已然见底的砂锅,叹了口气,语气有几分无奈,他却听得清楚,静默片刻,忽然提声问道:“我的剑呢?”
她听见那个“剑”字,心下一跳,白日在胡同看见的那一幕又浮上脑海,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正欲回答,一道矮小身影便横在了她的身前:“哼,被我藏起来了,你别想着拿剑害人!”
单逸尘目光一动,落在那个半人高的男娃身上。
他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大概是欲做出凶恶的模样,却因为脸上未褪的稚气而显得有几分逗趣,令人忍俊不禁。
“你……你这么看我做什么……”阿棠毕竟年纪小,也不像阮墨熟悉他的性情,被冷冷地盯着,心里难免有些发毛,但依旧鼓起勇气,把话说完,“你不能伤害我娘,是她救了你,你才没死的。”
“我何时说要伤害她了。”单逸尘莫名其妙看着他挡在他娘身前,淡淡发问。
“……那你拿剑做什么?”阿棠谨慎道。
他常听村里人说,那些山贼大盗都是手持刀剑的凶神恶煞之徒,虽然面前这个人面容干净俊美,并不凶神恶煞,但他带着一柄好重好长的剑,看起来比山宝家里挂着的那柄刀还厉害,他可不能让这个人拿剑来干坏事。
单逸尘的本意只是想知道自己的剑是否还在,看阿棠的模样不像撒谎,故而确认它没有丢失,便不再多言,将目光收回来,闭目调息。
阮墨回过神来,看了眼不想搭理人的单逸尘,只好轻拍了拍阿棠鼓鼓的小脸,柔声道:“阿棠擦好床了吗?”
“擦好了。”他这才想起自己出来就是要向娘亲邀功的,拉上她的手往他爹那屋走,“我洗了好几回布,那水脏得像李书生家写字用的东西一样……”
“墨汁?”
“对对,我们买不起那么贵的墨汁,那用洗布水是不是也能写字?”
“傻孩子……”
******
得到娘亲的夸奖后,心满意足的阿棠自个儿去洗身子了,阮墨则在灶房煎药,待药煎好了,便端到床头边放凉,然后到屋后给阿棠搓搓背。
阿棠听话懂事,不用多哄便乖乖去睡觉了,她草草沐浴了一番,更衣后,才往床沿走去。
那碗药的味儿颇大,几乎刚放下便把男人熏得睁开了眼,若非太烫,真恨不能立刻一口闷下去,免得一直在旁散发苦涩难忍的气味。
可等药汁放凉了,他又犯了难——手软绵绵地使不出半点儿劲,便是想喝也拿不动碗。
于是,等阮墨来到床沿时,他的脸色已经黑得可以与那碗药汁媲美了。
“额,你怕苦吗?我可以取些蜜饯……”
“不必。”单逸尘骤然打断,脸色更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