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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说:”不是名店街来的,但是还看得过去。别说我不懂男人的尺寸。
‘于是我们一起放开心情享受美好时光,只是悠闲地打发时间,阅读、闲聊、游泳,皮茨太太不在的时候就一起下厨。我暂时不去思考将来该如何。她说再过十天左右,她必须离开农庄。住了一天之后,我曾经很礼貌地表示要告辞,可是她不答应。之后我就不再提了。这就是我会住在那里的经过,以及我不知道她名字的原因。“他颓然坐下,倒吸了一口气,发出尖锐的叹息声。”现在我知道心理医生是怎么赚钱的了。很久没有像现在对你自白之后这么舒坦的感觉。“格兰特不自觉露出笑容。
这青年散发出某种动人的孩子气。
接着他在心里猛摇头,像刚从水里爬出来的狗一样。
魅力,这是人类最阴险的武器。现在有人正在利用这项武器,就在他面前。他冷静地打量这张善良而脆弱的脸。有一个凶手正是他这种长相:蓝眼、敦厚、无辜;可是那人把未婚妻分尸,埋在墓室里。提司铎的眼睛呈现出那种特别温煦的淡蓝色,格兰特见多了这种男人,对他们而言,女性是必要的存在。母亲的乖宝宝就有那种眼睛;所以有些时候,女性化的男人也有。
反正,不久他就会知道提司铎所言是否属实。至于现在——“你要我相信在你们共处的四天当中,你一点都没有对克雷小姐的身份起疑? ”他等到提司铎不会察觉时才提出这个关键问题。
“我怀疑过她是女演员。一部分是因为她说过的话,但大部分是因为她家里到处都是戏剧和电影杂志。我问过她一次,可是她说:”没有名字,就没有包袱。这是一句很好的格言,罗宾。不要忘了。…
“我明白了。克雷小姐送给你的外出服之中是否包括一件大衣? ”
“没有。有一件雨衣。大衣我自己有。”
“你把大衣穿在晚礼服外面吗? ”
“是的。我们出去晚餐的时候正下着毛毛雨——我说的是我和那伙人。”
“那件大衣还在吗? ”
“不。有天我们去迪姆乔的时候,放在车子里被偷了。”他的眼神突现警戒之色,“为什么问这些? 这和那件大衣有什么关系? ”
“深色的还是浅色的? ”
“当然是深色的。黑灰色之类。怎么了? ”
“你报失了吗? ”
“没有,我们都不想引人注意。这到底和——”
“直接告诉我星期四早上发生的事情,好吗? ”他对面这张脸上的纯真,正一寸一寸地消失,重新笼罩着机警和敌意。“我知道你并没有和克雷小姐一起去游泳。
对吗? “
“对。但是她几乎刚出门,我就醒来了——”
“既然你睡着,怎知她什么时候出门? ”
“因为当时才清晨六点,她不可能走了很久。而且事后皮茨太太说我是跟着她后脚走的。”
“原来如此。还有,从你起床,到发现克雷小姐的尸体的这一个半小时——粗略的估计,你先往峡谷走去,偷了车,开往坎特伯雷,后悔你的所作所为,再回来,然后发现克雷小姐已经溺水而死。这些就是你全部的行动吗? ”
“是的,我想就是这些了。”
“如果你真那么感激克雷小姐,这种行为未免太反常了。”
“反常还不足以形容。我根本不相信我居然那么做。”
“你非常确定那天早上你没有下水? ”
“我当然确定。为什么? ”
“你最后一次游泳是什么时候? 我是说星期四早上之前? ”
“星期三中午。”
“而你的泳衣到星期四早上还湿淋淋的。”
“你怎么知道的? 是,没错。不过上面不是海水。我把它摊开晾在窗外的屋顶上,星期四早上我穿衣服的时候,发现树上的鸟——有一棵苹果树垂在山墙外——在那件泳衣上面拉了屎。所以我用刚洗过澡的水把它洗了。”
“可是,显然,你没有再将它挂出去晾? ”
“发生过前次那种事情之后? 不,我把它晾在毛巾架上。饶了我吧,探长,告诉我这和克莉丝的死到底有什么关系? 你难道不明白毫无来由的质问是一种折磨吗? 我已经到达忍受的极限了。今天早上这些问话就是最后一根稻草。每个人都在谈如何发现她的。每个人说的都是‘那具尸体’,在我心中那一直都是克莉丝啊。现在又来了这些莫名其妙的怀疑。就算她的溺水有什么不明不白之处,怎么会跟我的大衣扯上关系? ”
“因为我们在她头发里发现这个东西。”
格兰特在桌上打开一个硬纸盒,拿出一颗男用大衣上常见的黑色纽扣。它是从本来该在的地方直接被扯下来的,断裂的线头还保有一个凌乱的“颈子”。在这颈子上,靠近纽扣的地方,缠着一根细细的金发。
提司铎站了起来,两手撑在桌缘,直瞪着这件东西看。
“你认为有人溺死她? 我是说——诸如此类的行为。
可是绝不是我。像那样的纽扣到处都有。凭什么你认为是我的? “
“我没有认为什么,提司铎先生。我只是在排除各种可能性而已。我想做的就是了解在你个人的衣服中,有没有哪件衣服上有像这样的纽扣。你说你本来有一件,可是被偷了。”
提司铎瞪着探长,嘴巴一张一合地说不出话来。
在一阵马虎的敲门声后,房门飘然开启,门外站着一个又矮又瘦的十六岁女孩,穿着邋遢的软呢服,黑色的头发上没戴帽子,而且非常凌乱。
“噢,对不起,”她说道,“我以为我爸爸在这里。抱歉。”
提司铎“砰”地一声,摔倒在地板上。
格兰特本来坐在大书桌对面,立刻一弹而起,但是这位瘦小的女孩,也不见她匆忙或惊慌,却比格兰特早到一步。
“天啊! ”她说道,双手由肩膀下面扶起这俯卧的身体,将它翻转过来。
格兰特从单人沙发上取来一只靠垫。
“我不会这么做,”她说,“除非中风,否则一律让头保持后仰。不过要中风他似乎还太年轻了,不是吗? ”
她开始动手松开提司铎的衣领、领带和前襟,手法像厨师切除圆饼边上多余的面皮一样专业而超然。格兰特注意到在她晒黑的手腕上有许多新旧不等的小伤疤和抓痕,露在过短的袖子外面。
“我想,你可以在橱柜里找到白兰地。爸爸是不能喝酒的,可是他克制不住。”
格兰特去取了白兰地回来,看见她正在拍打提司铎不省人事的脸,力道很轻却不间断。
“你好像对这种事情很在行。”格兰特说。
“噢,我在学校带女童子军。”她的声音既清晰又友善。“一个非——常可笑的组织。不过可以让一成不变的生活有点变化。重点就在这里,不会一成不变。”
“这些是在女童子军学的吗? ”他问道,一边点头赞许她的工作。
“噢,不是。她们只会烧纸、闻嗅盐等等。我是在布拉佛。彼特的更衣室里学的。”
“哪里? ”
“你知道吧。那个中量级拳手。我以前对他很有信心,但是我觉得他最近速度变慢了。你不觉得吗? 至少,我希望是速度的问题。他慢慢开始醒了。”最后这句话说的是提司铎。
“现在可以给他喝白兰地了。”
格兰特喂他白兰地的时候,她说道:“你刚才是在拷打他还是怎么着? 你是警察吧? ”
“我亲爱的小小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
“爱瑞卡。我是爱瑞卡。伯戈因。”
“我亲爱的伯戈因小姐,身为警察局长的女儿,你应该有所了解,在英国惟一会受到拷打的就是警察。”
“那么,他为什么会昏倒? 他有罪吗? ”
“我不知道。”格兰特脱口而出。
“我不认为,”她端详着现在正在喷唾沫的提司铎。
“他不像会犯重罪的人。”这句话说得同样严肃超然,和她刚才的一切作为一样。
“别让外表影响你的判断,伯戈因小姐。”
“我没有。不是你说的那样。反正,他不是我喜欢的那一种类型。不过只要了解得够多,凭外表下判断是很合理的。就算是眯着眼睛,你也不会买一颗软塌塌的栗子吧,你会吗? ”
格兰特心想,这真是一段最不可思议的谈话。
这时她已站了起来,两只手深深地插进破旧的夹克口袋里,在衣服上鼓起两个圆球。她身上的软呢服两只袖口都磨破了,布满被荆棘划破留下的线头。裙子则太短,一只长袜扭曲着蜷伏在腿上。只有她的鞋子——和她的两只手一样伤痕累累,但是十分厚实合脚,而且是高级货——透露出一个事实,她绝非育婴院出来的孤儿。
格兰特的眼睛回到她的脸上。那不是普通小女孩的脸。蜡黄的三角形小脸蛋上有一种平静的果断,这也不是任何育婴院能调教出来的。
“拿着! ”她神情愉快地说道,此时格兰特正在帮提司铎站起来,并扶他到一张椅子上去。“你没事的。再喝点我爸爸的白兰地。这比让它流进我爸爸的血管里要好多了。
我要走了。我爸爸在哪里,你知道吗? “她问格兰特道。
“他到‘帆船’去吃午餐。”
“谢谢。”她转向依然一脸茫然的提司铎说道:“你的衬衫领子紧得过头了。”
格兰特走过去帮她开门时,她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大名? ”
“榷兰特。任你差遣。”说着对她微微鞠了一躬。
“我现在还不需要什么,不过将来可能会。”她打量着他。格兰特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热切地希望着不要被她归类为“软栗子”。“你比较像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颧骨宽一点的。再见了,格兰特先生。”
“那是什么人? ”提司铎问道,带着大梦初醒的声调。
“伯戈因局长的女儿。”
“关于我的衬衫,她说得没错。”
“是她送给你的那几件衣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