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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充和徐褚熟门熟路地带人上了一回山,进了深山,来回花了三天时间,带回来十八只野兔,二十二只山鸡,还猎回了两只狍子,三只岩羊,还有两头野猪。十几个汉子好不容易抬回来的。
这些猎物,整个镇子上的人也吃不完,将参加狩猎的,每人分了一只野鸡一只兔子,又将一头野猪剔骨分了,剩下的就准备送到山外卖掉去。
这一年,吴小桐带着妇孺们也采了许多山货,山菌子、木耳不说,猴头都得了四对,另外,老苍头上了几次山崖,摘了许多岩耳回来。留出一些自用、给裴府做节礼,剩下的都要拿出去卖掉。
收拾一番,竟装了两车。
吴小桐琢磨一回,跟老苍头说了,第一次跟着车队走出双溪镇,往霍山县城去了。
一身靛青的及膝棉袍,里边穿着厚棉衣厚棉裤,哪怕吴小桐身形清瘦,裹了这许多之后,也少不得臃肿了。吴小桐也不在乎,又拿了让碧桃给她编制的棉线围巾,连头带脸地裹了,双手揣进袖子里,与小臭儿、拴住一起,跟在两辆牛车后边,慢悠悠地出了镇子,一路又出了山口,踏上了去霍山县城的路。
经过一年的修整,山口以内的路都铺上了卵石,脚踩车轧之后,卵石嵌进泥土,基本都固定下来。吴小桐又带人将主要的几条路拉了沙子填充了石缝儿,就没了卵石的颠簸感,平整地多了,牛车走在上面也不会太过颠簸了。
出了山口,路面上没了卵石,变成坑洼不平的土路,道路中间凸出来,两侧则是天长日久留下的深深车辙。
路两旁除了山石就是冬季萧瑟的草木,寒风呼啸着吹过来,顺着衣领子只往脖子里灌进去,把身上的热乎气儿一点点驱散,只将冰凉一点点透进骨子里去。
吴小桐对路两旁的景致没啥兴趣,对县城的种种也没多少向往,她之所以跟着出来,不过是想着去县城打听打听外边的局势,然后,看看县城的情形,琢磨着做点儿事儿。山里资源丰富,只要肯吃苦受累,许多山货都能拿出来卖。另外,她还想着再买些人回去。
吴大壮三家子,说起来人口不少,青壮却只有四个人。
来年,山上种的茶树就多了,施肥、浇水、养护,得至少一个人常年盯着。她想多养些猪、羊,这个倒是能让妇人们做。今年种了冬小麦,来年就要收两回秋,壮劳力不够是不行的。她还想种油菜,建油坊……
当然,她买人除了需要劳动力,也想着算是变相地多救济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尽量让一些家庭能够不卖儿女……更不说易子而食的惨剧,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与吴小桐的沉默不同,小臭儿和拴住却是兴奋地满面红光。两个孩子都是第一次出山,更是从没去过县城。对于他们来说,能去一趟县城是非常伟大的事情。
自从出了门,小臭儿就没住声,一直不停地说着,说镇子上谁谁谁羡慕红了眼,说谁谁谁托他买什么……又说他娘嘱咐他什么什么……说了一遍又一遍,似乎根本停不下来。拴住还好些,虽然也一脸兴奋,却总归没有变成话唠,只是随着小臭儿偶尔附和一句什么。但他居然一点儿没觉得小臭儿烦,这件事本身就不正常,显见也是满心兴奋的,按捺不住了。
牛车不快,却也要一步不停地走才能跟上。
如是走了大半个时辰,吴小桐才看见第一个村庄,房屋低矮破旧,也荒芜凄冷,但却遥遥能听到鸡犬之声,略略透出一点点生机来。
吴小桐走在赶车的程充身旁,低声道:“这个村子倒是房舍整齐。”
程充瞥了那边一眼,摇摇头道:“去年也都逃出去了,许多屋子都是空的,只有几户回来的,十户能有三户就不错了!”
吴小桐默然,又看了看那个荒凉的山村,默默地转回头赶路。
一路上,这般贫穷荒凉的村落又经过了四五个,倒是没有放火的痕迹,但仍旧处处萧条,罕见人迹。走了三个时辰才到县城,路上竟然遇上了三四回路人,大都神色疲惫,衣着破旧单薄,像吴小桐一行人这般牲畜车辆,衣着整齐的竟是一个都没见到。
半路上,程充几次要吴小桐上车,都被她拒绝了。
这一年多来,得益于天天上山、下河的,她的身体倒是结实的很,跟着牛车走,完全没问题。
到了霍山县城已是过午时分。
程充徐褚和老苍头来过县城几次,对货栈、行作都挺熟悉的。一车干货、猎物分门别类送熟识的店铺里,很快就脱了手,皮子送去熟制。约申时两刻,两牛车货物都处置完毕,吴小桐笑嘻嘻地晃晃手里的钱袋:“走,吃饭去!”
程充笑着道:“我带大壮去将投店,并将牛车存了,再去找你们。”
“好啊!”吴小桐笑应了,拿出五两银子来给程充,却被程充拒绝了。
“哪用得了这许多,咱们人多,也只需一两银子足矣。”
吴小桐对这个世界的酒店行情毫无所知,听程充这么说,也不了解情况,拿了约莫一两碎银给他,然后大家伙约定去半月斋吃冬笋鸡之后,就兵分两路。程充和吴大壮去投店存车,老苍头和徐褚则带着吴小桐三个孩子逛街。
家里的棉花没有了,要添置;过年做新衣服的布匹要购买,各种油盐酱醋要买,还有其他有的没的,也有许多东西要买。
霍山县因为没遭兵火,街市仍旧整齐。尽管时逢乱世,街面上萧条了许多,街上也多有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乞丐,小臭儿和拴住两个第一次出山的小子仍旧眼睛不够使,四下里张望着,看到街上的两层小楼也大惊小怪,赞叹不已。吴小桐也不着急,任由他们看个够,只盯着路上的行人车马,不撞到不冲散了就好。
临近过年了,街上却远没有现代街市的繁华热闹,偶尔一两个小摊子,大都是卖鞋米花儿、小百货的,远没有吴小桐想象的满街小吃,甚至一路走过来,都没看到一家烧饼铺子……也没有,被舌尖中国广而告之的徽州‘毛豆腐’……
其实,县城里就是一条不长的商业街,各色铺面也就几十家,走到中间路口的时候,终于看见了一家卖包子的,蒸锅里摆着一只只雪白的大包子,热气蒸腾着,在冬日里特别温暖。
吴小桐招呼一声,带着两个孩子跑过去,点着笼屉里的大包子道:“给我包十个包子!”
那老板本来揣着手缩着身子躲避寒风的,一听这话,立刻兴奋起来,“好咧!”
答应一声,伸手拿出几片干荷叶来,捡了十个大包子分作两包递过来:“承您惠顾,一共二十文!”
“二十文,好贵!”小臭儿双手捧着包子正吸溜鼻子呢,一听这话立刻咋舌惊叹。
二十文啊,他攒了两年,都不够二十文呐!二十文,能买三十颗鸡蛋了!
拴住也面现迟疑:“小桐……”
那老板一看有些着急,连忙道:“咱们家的包子可是用的上好的五花膘肉,咬一口吱吱冒油哦,两文钱真心不贵啦!”
吴小桐朝两个小伙伴安抚地笑笑,低头从钱袋子里数出二十文钱,交到老板手中。转身招呼老苍头和徐褚:“都来吃个包子垫垫呐!”
徐褚举举手中拎的各色物品,笑着摇头:“我就不吃了,我等着去半月斋吃席面了!”
吴小桐也不勉强,笑着递了一颗包子道老苍头嘴边:“爷爷,这包子闻着还不错,你尝尝!”
老苍头手中也拿着东西,原来也想说自己不吃的,但看着吴小桐笑靥如花地将包子送到嘴边,终是不忍拂了她的一片心意,借着吴小桐的手几口将包子吃了。旁边的徐褚看着眼热,又实在不敢让吴小桐给他喂饭,转而瞪了小臭儿和拴住:“你们俩就没有半点儿眼力劲儿……哼,甭想我带你们狩猎了!”
那俩小子为了能跟着上山捕猎,可不止一回向徐褚程充恳求了,一直未能达成心愿,这会儿得了这话,那还不抢着表现呐?!登时,两个小子一起举着包子,你争我抢地喂进徐褚嘴里去……
喂得太快,两个大包子几乎是被填进去的……可悲的徐褚差点儿被肉包子噎死!还是小桐将随身带的一只竹水桶送上去,才算救了徐褚一条命。
说说笑笑地一路走来,申时三刻,几个人才走到半月斋门口。
这是霍山县城最好的酒楼,位于中心街街口,对面就是县学,斜对面就是县衙……也算是行政中心了。
这一次,不仅是拴住和小臭儿,连吴小桐也当了一回土包子,充分发挥了一把围观精神,将传说中的‘县衙’和‘县学’——大门,参观了一回。
参观完县学,吴小桐回过头来就拍了小臭儿一巴掌:“回去就交你们识字读书,你们也争取到这里来上学。”
小臭儿缩着脖子,“我哪能行!要是你……指定能来!”
要是小桐不是‘姑娘’,还是兄弟,就凭她的学问,考个县学绝对不在话下……可姑娘,人家不让考哇!
拴住也苦了脸,觑着吴小桐也是一脸惋惜之色。
把个吴小桐看的又是好笑又想吐血。这俩臭小子,就是知道了她是女孩儿也没表现出异样来,没想到,心里其实挺在乎的!
又拍了小臭儿一巴掌,吴小桐笑着道:“走啦,这里进不来,半月斋却是能进的。吃冬笋鸡去!”
冬笋鸡,据说是竹林里养的鸡,吸取竹林清灵之气,吃蚂蚱饮山泉……咳咳,而且是当年生的童子鸡,配上品质最好的嫩冬笋,选用秘制调味料,精心烹饪而成!
吴小桐一马当先,带着两个孩子走在前头。三人虽说年纪不大,穿着也简朴,但吴小桐一身素茧绸的短袍衣衫,连脚上的靴子可都是上好的靛青茧绸做的面儿……
那半月斋既然是霍山县酒楼界的头一份,往来的自然不乏贵客。伙计们的眼光也练得刁了,一打眼,就看出吴小桐这不显山不露水的一身衣裳价值不菲,手工精湛,绝非普通小民能够穿戴的。再看吴小桐身后跟着的小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