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婷婷一脸委屈,看着主子被欺负成这个样子心里憋屈得很,这几天下来,安园上下就没有给过她一个好眼色,从两位老夫人到几位夫人,到六小姐,甚至那些有点资格的丫鬟,都敢拿这事奚落取笑。
看着主子还有话和安少爷说,婷婷就势把门关上了。
“看来你往后在安园更难做人了。这一遭闹的,你再不能拿宫人的身份壮门面了,日后你打算怎么挨呢?”
安以墨一撩念离,念离倒是并不在意。
“在宫中开始混的那段日子,我不照样是什么都没有么?不是也活过来了么?刀光剑影就活下来了,这点讥讽嘲笑算些什么呢?相公实在不用替我操心的。”
“我倒是愿意为你操心的。”安以墨说这话时,盯着念离,那女人却不肯抬头回应他的话,“方才我说,你对我来说不算是个女人,你恼了?”
“没,不是说好了,是对坐么?”
“我这么说,只是因为我对你来说也不算是个男人。”安以墨进一步试探着念离,“无论是闺房之乐,还是令你无忧无虑展露欢颜的本事,我都——”
“不必再说了。”念离这才抬起头,“有人能给我一切,只是我并不稀罕。这世上并不算给了什么才重要,而是要看是什么人在给。如果是相公——”
安以墨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会想起了念离说过的那些万般柔情的话。
相公的话,我一定会记得,哪怕你不记得,我也会记得。
愿伴君侧,不求一炮共暖,只求一茶天明。
双影并离去,孤身还又来,心底复念念,何时与君来。
字字句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念离,为何我觉得你是爱我的?仿佛已经很久了?”
安以墨不自觉就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念离一愣,也微微一笑。“我只知道很久很久以后,也许相公也终于能够爱我。”
安以墨眸子四处涣散着,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
其实,很久很久以后,也不一定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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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设在安园的大院里,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这共有三喜。
一来是为了安以墨,二来是为了安以柔。
三来是为了不知能不能出现的安以笙。
主桌设在主堂里面,一圈只能坐下八个人,因为两位老夫人、安以墨和安以柔都上了桌,又特意把柳老夫人和裘夔也给请上主桌了,所以剩下的两个位子,只能允许两位夫人坐上来。
安老夫人虽然让儿子自己选,但是安以墨和念离都知道,这明摆着要在亲戚朋友面前给这位名声不好的大夫人颜色瞧瞧,好让溯源的人都知道,安园也不是吃素的。
所以,当安以墨和念离步入大院时,念离自行就朝着院子中坐着女宾的那张桌子去了,安以墨看着她信然而去的背影,突然想要叫住她,可就是这时候,柳夫人在身后突然喊了一嘴,“哎呀,女儿,你怎么了?”
安以墨一回身,看着柳若素一脸惨白地伏在桌子上,这女人倒是够奸,还没请她呢,自己先装晕占了一席之地。
旁边的裘夔也不甘示弱,一把拽过妹子的胳膊,按着她就坐在柳若素身边,还假惺惺地说:“你呀,这么不懂事,看着你柳姐姐身子不舒服,还不坐在跟前照顾着!是吧,安老弟,说的没什么错吧?”
安以墨一看这主桌大局已定,只能失落地回望了一下,念离已翩然入席,他也不说什么,摆了个脸子坐了下来。
“当然没错,裘大人连小弟的家宴都放在心里,安某真是受宠若惊。”
“哎呀呀,老弟这下子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之前那样的疯癫都是装出来的吧,就不要在老哥面前再装了,你有几斤几两,老哥能不清楚?”
随后,裘夔就乌鸦一般地笑了起来,那样子,丑陋得可以。
念离远远地望着,心里还有些庆幸,不上主桌也有好处的,要是和那一桌子妖孽坐在一起,才不知多累呢。
这一桌子上,有裘夔的小妾,叫什么名字她都不甚清楚;还有卫家的女眷,估摸着也是来看她的笑话的;还有些七大姑八大姨的,不知什么来历。
念离正点头微笑致意,突然秦妈妈过来了,伏在念离耳边说:
“次主桌的主人是二少爷,可是二少爷估摸着今天又是不会来了,老妇人觉着次主桌没个主人不好看,说夫人您酒量好,请您去照应一下。”
念离脸沉了下来,这算什么,陪酒么?
这于理不合。
“既然是娘这样安排的,那我只能听命了。”念离这一起身,牵动着满园子的目光,所有人或是直愣愣的或是偷偷摸摸地追逐着她的身影,等到她端着酒杯来到满是男人的次主桌前,所有人心里都在暗笑。
戏子做的再逼真,也有露馅的一天,您哪,还是老老实实做你的奴婢吧,非要逞什么能呢?安园是你撒泼的地儿么?
幸灾乐祸者有,添油加醋者有,拍手称快者有。
安以柔托着下巴看着念离,有一句没一句地念叨着:
要是早知道下面这么好玩,我也坐下去了。
安以墨背对着院子,没有回头,只是一口气闷下一口酒,然后就看见了张望着的裘夔那眼里的猥琐,看见了两个小妾相视而笑的小伎俩。
这是早就设计好的,说什么三喜,不过就是要变着法儿的整治念离。
重重地将酒杯置于桌上,安以墨闭目深喘了一口气,如今这万众瞩目的时候,他起身去救,是不是又一次弄巧成拙呢?会不会给她带来更大的麻烦?
难不成就这样坐视不理?
手扶住桌边,安以墨从未对自己的事这样愤怒过,那屁股已经抬离了座椅,此刻,身后,传来一阵哗然,安以墨猛地转身看进院子去,一个青袍在身满头光亮的修长背影,从念离手中自然而然地拿过酒杯,温润的声音洒在耳边:
“大嫂是在抢我的主人风光么?”
一句,顷刻化解所有危机。安以墨长吐一口气,不知为何,又泛滥起一股酸意。
安以笙,你终于肯回府了。
还是和尚打扮的安以笙一口吞了酒,面不改色。
“今日起,小僧静安已死,不肖子孙安以笙回来了。就从这酒起,破第一戒吧,余下的,慢慢破。”
那清幽的目光绕在念离身上,念离心里着实忍不住想起一个词。
色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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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说的秘密
“你一个小叔子天天往嫂子屋子里钻,害不害羞?!现在是你年纪小,大家不计较,若是来日你也长起来了,不是给娘娘添堵么?!”
大手猛地一推,正高举着草人打算到魏姐姐屋子里“邀功”的小男孩,就这样被推倒了,屁股重重磕在石子地儿上,隔着一层薄薄的丝绸裤,活活地蹭花了一层皮。
他狠狠地瞪着这个大不了他几岁的女人,那眼中的乖张活让魏娘娘身边的红人月娘缩了一缩。
“总有一天。”壁风咬牙切齿地说着,手中紧紧攥着那个草人,草人的头上,还系着一小段红绳,红的扎眼。
那是桂嬷嬷带着她来叩拜魏娘娘的第一天,就在后院,她转过假山,看见了那个倔强的男孩的脸。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寄居在魏娘娘宫中的不受宠的王爷,壁风。
黑夜之中猛地惊醒,那草人头上的红,那一双噬人的眼,那一句短小有力的“总有一天”,此刻那样的明晰。
念离惊魂未定,喘着粗气,黑暗之中,却有个人端坐在她屋子正中,眼睛发亮,头也发亮。
“是谁?”
“大嫂好定力,做了噩梦不叫,屋里有人也不叫,贫僧,哦,不,小弟佩服。”
念离皱着眉,提高了声音问:
“是二弟么?”
“这安园难道能找出第二个能把月亮戴在头上行走的人了么?”安以笙摸摸自己的光头,月光此刻全部从云层中跳跃出来,洒了屋子一半,安以笙就在那一半黑暗一半光亮之中,眼睛直直地勾着她,不知避讳,那眼睛,却是清澈的毫无杂物。
“二弟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念离本就是和衣而睡的,只是还是觉得不十分自在,又往被窝里缩了缩,好在深秋夜凉,这动作也不算唐突。
“就是来看看大哥是否也睡在这里。”
安以笙着实是个奇怪的人,念离听着一愣一愣的,这看上去温润如玉的男人,穿着一身青袍,顶着个浑圆的脑袋,在安园进进出出走来走去,也不看别人的指指点点,倒真有点出家人的意思了。
这些天来,他对谁都是淡淡的,唯有一碰上她就活泼起来,仿佛他们是旧日相识一般。还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冬泥和荷花种子,理由也古怪得很:
大嫂不像牡丹,所以养不成牡丹,倒像荷花,这荷花长的一定会很好。
现在念离在园子里就是空气,谁都不在意她,老二和老三都把警备系数降了下来,也没什么闲杂人等闲着没事天天盯着她了。
现在安以笙在园子里就是异类,谁都不敢管,只要他不像他大哥那样天天住在青楼里,安老夫人就烧香拜佛了。
但就是这样两个没有存在感的多余人,交往过甚,也是会惹来闲话的。
就像昨天,念离照例去后厨拿绿豆糕的时候,正好碰上小婉也来端点心。
小丫鬟欠抽地说:
“呦,夫人真是厉害,二爷跟您这么亲,连出家人都觉得跟您有缘,我看您这身后都在冒紫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