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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不为我出这笔钱的么?”
安以柔迷茫了,安老太太没有半分柔和的意思,却说:“的确不是我为你出的,这安园本就有你一分财,今天就在这里,这是你自己的钱,你自己的选择。”
满场的寂静,念离轻轻笑着,安以柔低头不看任何人。
是的,不为念离那一番话,不为所谓的血海深仇,不为安老夫人的想法,也不为莫言秋的态度——就为自己。
安以柔心里咚咚咚响着一面铜鼓,鼓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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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源又有了新鲜事,马上要办五十大寿的安家,突然张贴出一张大红的喜报。
喜报上墨黑的字迹,分分明明,写着:
喜闻十年前闯我家园、杀我亲人、辱我姐妹的江洋大盗落网。
知府大人爱民如子青天在世,必能秉公处理上报朝廷。
不仅如此,第二天一早,安以柔穿着大红的袍子,身后小厮抬着牌匾,一行人神采奕奕地走过闹市。尤是那安以柔,整个人眉开眼笑,倒叫人不好意思背后指点,有人鼓起胆子当面庆贺,她落落大方地谢了,不扭捏,不回避,一路朝那知府衙门去了,到了门口,唤出师爷,当着在场溯源乡里的面儿,揭了牌匾的红布,一行金光大字:
明镜高悬
大喜大悲
“你们拿了银子,就要乖乖闭嘴,明白了么?”
荒郊野外,寒风四起,五六个匪贼连连点头。
张庭回身上了马车,和他们背到而驰,车行百米,只听见车后一阵惨叫——
“继续走。”
张庭正襟危坐,车后那“拿着官银企图逃跑”的贼人,正被“恰巧赶来”的捕快们杀的精光。
谁都没有在意,那辆徐徐前进的马车,直到它消失在地平线。
这一天是安家老太太五十大寿,一早上就张灯结彩的,里里外外都是红,念离正挺着肚子指挥家丁们,就听见人来传,说到外县做生意的大少爷回来了——
不过只去了十余天,却好像离开很久了一般。
一进门,抖落一身的雪,扬声道:“大雪兆丰年——”
念离一脸喜色迎上来,“正赶上日子,这还是入冬第一场正儿八经的雪,煮雪正准备烹茶呢,有口福了——”
安以墨一把捉住念离的腕子,“不急,我进城的时候听说了衙门的事儿。”
“哦,是这样,说是十年前来安园作乱的江洋大盗落网了,我们送了个牌匾过去——”
念离说的轻描淡写的,但是眸色却发亮。
“十年前来安园的?”
念离轻轻捂上了他的嘴,“多说无益,进屋暖身吧。”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念离。”安以墨摘下毡帽抖抖雪,“城门外都传开了,那些‘所谓’的江洋大盗,偷了官银逃了大狱,在郊外被捕快们都给就地正法了。”
“捕快?”念离一愣,“你说的是昨晚?”
“听说是这样。”
“这不可能,昨晚全溯源的捕快都被我请到春泥那里吃酒!”
夫妻俩相视无语。
江洋大盗不是真的贼,捕快也不是真的兵。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究竟这是哪一出大戏?
“进屋说吧。”
安以墨跟在念离身后,路上碰到莫言秋和安以柔夫妇,简单把布置安园的活儿交接了一下。
一进门,安以墨就站在门边上,眼睛顺着门缝盯着外面,而念离则关紧了窗子。
“话说,柔柔和莫兄已经没事了?”
“你去外地谈生意走的匆忙,也没赶上莫兄弟酒醒的大戏,听春泥那丫头添油加醋地说柔柔和莫公子好得就像一个人似的。还有,柔柔和娘的关系,也好多了——”
“看来我不在这些天,倒是发生不少事。”
夫妻俩说完喜事,开始步入正题。
“恩,说起让柔柔和娘关系缓和这由头,还真和官府有点关系。你刚走不久,城里就风传当年烧杀淫掠的那帮恶徒被吕知府拿了——”
“一派胡言。”
“我当然知道这都是谎话。”念离沉着地说,“于是亲自去探了探虚实,果不出我所料,那批江洋大盗,应该是吕知府和他那新来的师爷合伙编凑出来的,不知哪里买通的痞子。”
“原来如此——”安以墨是何许人也,目睹官场这么多年了,在曲款和裘夔的双重折磨下,早就看破,“我说那葬月为何最近频频起事,定是和你这吕大哥勾结一二,想拆散柔柔和莫兄弟,趁机吞了莫家的家财。没想到天上人间走一回,葬月夺人家丈夫不成,和吕知府闹的掰了,只剩下这知府抓耳挠腮,到手的鸭子飞了。贪心能使蛇吞象,居然就被他想出这样一个点子来,要利用十年前这一出案子来勒索——”
“相公,何必说的如此透呢?”
“娘子,你也早我一步都想到了。”
“想到了,是件累人的事。”
“看透了,也是件累人的事。”
夫妻俩无奈一笑。
“那些匪贼是被杀人灭口的。所谓盗走的官银,恐怕是吕知府先前允诺给他们的收买费。”念离微蹙细眉,“只是不知,这群捕快又是何方神圣,搞不好是吕知府知道事情做过火了,怕降不住我们,找了外援。”
后来的事实证明,念离又一次真相了。
“大喜的日子,不想这些了,我们换身新衣服,出去置办置办。”
“好。”
念离抚摸着肚子里的小生命,你呀,多幸福,什么都不用操心,在娘的肚子里一缩,也不必理会这纷繁复杂的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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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事情办妥了。”
“恩。”
吕枫没有抬眼看看张庭,依旧在写着他的信,这信是写给南通郡守朱湘的。
论起朱湘此人,甚是奇怪,跟着仁宗皇帝的时候就是业绩斐然,跟了新帝依旧治理有方,上面有人欲提拔他,他却屡次推辞,说就愿意做个地方官,京都那金銮宝典他不敢造次。
吕枫是当官当了几年才终于明白朱湘辞官的智慧的。
这朱湘也是给无派无系的,上去京都必定要赔上在地方多年搜刮的民膏民脂去打点,若是站错了队伍,这积蓄都打了水漂不说,乌纱也难保,还不如做个地头蛇滋润。
论起交情,吕枫和他并无深交,不过是每年过节这朱湘上京“走礼”,给大小京官送些年货的时候,寒暄几句。
后来,吕枫下任溯源知府,倒成了他的手下,朱湘特意给他摆了酒席,谈吐之间,无不暗示他为官之道,还直言,若有难事,可以找他。
“哎,一步错,步步错,悔不该打量这莫言秋的家财,我这都是被那个葬月给害的。”吕枫一边写信一边叹气,新官上任才数月,就闹得下不来台,还是朱湘支招,派了郡衙的捕快下来“解决”,以偷官银拒捕的名义给“了结”了,才算撑过场面。
可是让朱湘出手,代价也是不菲的,吕枫迟迟不敢染指安园被没收的商铺之财,这一回也不得不铤而走险了。
“恩,做的可明显么?”
“回大人,安园的商铺上个月共计赚了三千八百两银子,上报了两千八,剩下一千,已经送过去了——”
“少了一千两……”
“大人放心,就说安园那些商铺刚刚转手,周转不济,亏损一二,顶多算大人一个监管不力,朱大人也就是轻描淡写地摘责几句。”
“但愿如此。”吕枫一停笔,若有所思,“张庭,上次让你去查安家大夫人,查得如何了?”
“回禀大人,这安家大夫人本就是溯源人,少时随父母逃荒,全家人被匪贼所害,她被京都外城一户王氏收留,也就是在那里,见到过大人。后来,她以宫女身份入宫,几个月前,新帝大赦,她出宫返乡,嫁入安园。”
“恩,想必是如此,只是不知她在宫中的时候做的些什么,有没有什么跟派。”
“确有坊间传闻,说这一次陛下清剿裘府,这安府本应该连坐,因为有大夫人在京中的关系,网开一面。”
“我记得朱大人似乎有一房小妾,也是宫中出来的,貌似还是当年景妃娘娘身边的红人,若是请她来辨认一番,倒是不错——”
“大人,您忘了么?朱夫人她有孕在身,得等明年春天生产,才能走动啊——”
“那也是正好,明年开春,接她来溯源玩玩,一来是还朱大人的人情,二来是认人,免得又像那个葬月,本事不大,脾气不小,满嘴胡言乱语,耍弄命官。还自称是魏皇后身边的人,我看她去做魏皇后身边的鬼还差不多——”
“大人,话说到这儿,那个葬月还关在大牢呢,都半个多月了,要不要把她放出来?”
“放出来?现在安园正等着拿我的把柄呢,难道叫那疯婆娘出去给我添乱?继续押着。”
“是。”张庭刚要退出去,吕枫突然道:“等等,回来。”
张庭知道吕枫这又是有想法了,凑上前去。
“大人吩咐。”
“我听说有一种药,吃了会让人变成痴呆,你有办法弄到么?”
“怎么,大人是想?”
“这女人放也不是,囚也不是,不如放而囚之。”
“大人高明,这样一来,大人在百姓面前声望愈高了。”
“若是能赶得及今晚安园的大宴,就更好了。”
吕枫微微一笑,儒雅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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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整天安园都忙得热火朝天,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尤其是老太太,这些天精神一直都很好,今个儿已是最好,满面红光。
安以柔给她祝酒的时候,还是改不掉一张刀子嘴,说:
“娘,您看您呀,知道我明天就启程走了,也不难过,笑的这样开心,真叫我难过了。”
“你这丫头,嘴和你娘一样的臭!”老太太一句戏言,大家逢迎而笑。
“你呀,有福气,碰上言秋这个好孩子,现在两个人都不别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