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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天牢是在城里百姓聚居处,为的是罪犯便是越狱,也插翅难飞。纹平帝刚登基未久,就坚持要将天牢迁到此处,说是有逃犯、劫牢的都可一目了然。
那次也是深夜,狄螭扯了秦澈来此相商。
秦澈抬头望着天上繁星,幽幽道,各有利弊,帝王英明,所言当非所虑。
纹平帝无法,也知瞒不过秦澈,便道,多年来天牢旁百姓多有损伤,且惶惶难终日,却因着讨生活兼皇命而不得不与贼人为邻。纹平帝不忍,故此找了借口要迁天牢。
秦澈闻言沉默,半晌才朗笑揽了狄螭肩膀道,“澈目睹庸俗日久,灵台方寸早已不复清明。此后再不会迫皇上当个铁腕的帝王。螭即为‘痴人’,便做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痴皇帝。将来无论是盛世还是破国,澈当相随,至死不弃。”
昔日他道挚友拿自己的痴傻无奈,只做戏言。却没想那之后秦澈果然是支持了他所有世人觉得荒唐的主张,也当真是相伴相知,至死不弃。奈何阴阳之限难以逾越,挚友已去,再难听他朗笑,也无那亲近的拥抱。
想到此处,四顾周围夜色,抬头见天上繁星,心口顿时痛如刀绞,眼前发黑,若非瀚海黯香暗中以脖颈相扶,差点便栽倒地上。
水月正在狄螭身侧,便伸手搀了他。闻黯香在旁轻声嘶鸣,若有所悟道,“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得失之间的因果玄妙往往难以参透。您可知参不透时,水月如何应对?”
狄螭伸臂揽着黯香颈子,勉强立住身形,喘息片刻才有力气开口道,“请仙士指教。”
“等。”水月放开狄螭,让廖远当先而行。“天牢阴戾之地,您还是莫入了。”
狄螭轻轻推开贵和,道“无妨”,便随着入内。贵和知这帝王外柔内刚的脾气,心里再急,也是无法,只得也跟着入内。
天牢里四处打扫的干净,一尘不染,狄螭却觉阴风阵阵,带着种莫名腐臭,心口翻腾欲呕,却强自挺直了背脊,只做无事状。这样的杀气、煞气,似曾相识,让他回忆起夜阑池里的血。
巡夜的守卫见了廖远似是已认得,可见这些日子他没少来。纹平帝自是欣慰。廖远虽然表面狂放不羁,内里却最是务实勤恳,否则一县之长,杂物繁多,又怎可能在北地战乱之时取得百年不见的政绩?苍桖虽让廖远不屑,他却仍是尽心尽力。txt全本小说最多的网站……。 … 手机访问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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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里九九八十一道机关,是秦澈亲自监制,至今沿用。地上建筑极为简朴,关押囚犯都在地牢。地牢石质,一旦启动所有机关埋伏,便是将守卫都撤了,也是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
地牢越往下越阴湿,戾气越重,关押的罪犯也越恶。一则苍桖在狄螭心中绝非罪大恶极,二则此人不会武功,难以逃脱,三则他受了重伤,若是关在下面几层,怕早死了,故此只被关在地下一层的一间十分清爽的房间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清净地拜见仙士,心头血圣物开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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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净地拜见仙士,心头血圣物开光
房间里一床一桌两椅,点着炉火,有一官衙在旁守候,条件比之贫苦人家还好。苍桖俯卧在床上,光裸着上身,昏昏睡着。背上雪白棉帛透出鲜血,长发披散在苍白容颜上,更显他秀美阴柔透着邪气。
当日廖远刺他心头血,确实伤及肺腑,可陈太医医术精湛,当日救治了便道应是无性命之忧。却是过了数日仍不见他醒,反是更加衰弱。伤口出血缓慢却不止,喂他药物、食物他吃了之后既不呕吐也不如何吸收,喂到最后食物全在里面腐烂生气,肚腹鼓胀好似身怀六甲,吓的太医赶忙又想办法让他吐了出来。
便这样折腾了许久,廖远口中不说,心里却着了火一般。天天拎着陈太医去看诊,看完了就没完没了的问要如何才能救治,弄的陈太医简直要以为这人是廖远亲戚、挚友了。到最后廖远亲自喂苍桖药水,喂完了就耗费真气给他推拿,就这么,到此时这人总算仍旧活着,廖远却已经累的半死,还在那里嘴硬的道“这人早死了好”。
水月要看诊,廖远熟练已极的扶了苍桖,看得纹平帝心里又多了几分明了。本还怕将来苍桖和廖远同朝为臣会不合,此时看来,不知苍桖会怎样,至少廖远为人心胸开阔,所有那些仇恨大概只是因为性子烈,所以嘴上不饶。
水月诊了脉,查看了伤口,却去看他发色、皮肤。又扒开他眼皮看了看他瞳仁。只见苍桖眼色奇异,竟是火红之色。
水月微微点头,最后让廖远解了苍桖裤子。
廖远闻言讶然,却也依言而行。他这些日子照顾这妖人,自然知道其中玄妙,只是没想到水月竟似乎也知道。在场除了水月,都是男子,而除了狄螭,也无人知道水月是女人,狄螭又是内敛沉默的人,水月说要看,他便没说什么。就这样,所有人都向那可怜囚犯被扒光的下身定睛看去。
这一看,贵和不禁“啊”了一声,连纹平帝都簇了眉头。那苍桖生的,非男非女,也非太监,竟是个天阉。
水月让廖远将苍桖扶回去躺了,便问,“此人可是叫做苍桖?”
狄螭点头应了。
水月轻叹,“水月云游时也曾听闻苍桖的事迹,为数万亡魂超度,为百里干旱求雨,以一人之力挡下洪水山崩。那时还当只是以讹传讹。如此看来,并非全是虚言。”
廖远刚收拾好了那妖人,听水月这么说,不禁又回眸去看。只见榻上的人瘦削若枯骨,憔悴如炉灰,容色更是阴戾,怎么也不像能有那些伟大善行的人。
纹平帝道,“此人确实做过那些。那传言中夸大的部分,多半是人有意为之,想将他的功绩扭曲为荒谬。只是朕之前并未提他姓名,不知仙士如何推知他是苍桖?”
“水月一直觉得,传闻中苍桖所为,不似神仙的功绩。可凡人绝无此能。今日观此人,才明白始末。”水月娓娓道来,“此人发色深褐透血色,肤色白如冰雪,指尖无纹路,瞳色红似火,乃是火蓼族人。此族相传为上古之时人与桖木精□而生,虽是人但有诸多妖的神通。苍桖名为桖,便是因此。桖木在仙家手中能生淬炼妙火,又称为‘火料’,他们便取谐音自称火蓼族。火蓼族近妖,在人群中很少显露身份。人身带妖气,仙家又鄙弃他们。所以他们的存在除了本族人,一直只有凡尘修行的人略有知晓。此族之人带妖气,会法术,却又是人身,稍微高深的法术用了出来轻易便会耗损元气,更不要说苍桖所施用的大法了。天阉之态便是元阳耗损到极致的缘故。此时之所以不醒,是因被刺透了灵台穴,法术反噬之力毫无阻隔的攻心。若非廖先生将自身真气渡给他,此时早已死了。”
廖远没想到自己那一刺虽没要了苍桖命,却是仍是致病主因,本是脸色惨白。可听水月不知为何竟能点出他渡气给妖人,又涨红了俊颜。见纹平帝莫测高深的看着自己,脑子一片混乱,脱口道,“若是我继续渡气给他,是否就能救他?”
贵和闻言翻了个白眼。这些日子没少听廖远抱怨苍桖是妖人,是麻烦,此时却见骂个不停的人最怕被骂的人死,不禁感叹。果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纹平帝是个别扭人,这廖远性子可一点不比主子顺畅,只有他贵和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实在。
水月摇头,“先生渡的是真气,非元气。救急而已。元气只能靠自身修来。苍桖元气反复耗损至极,再想修复,已是万难。”
无论苍桖表面看起来如何,又是不是包藏祸心,可他损毁自身元气去施善行确是事实。这样一个人,便死在了自己手里,心中好生难过。廖远喃喃问道,“死定了?”
“元气难复,性命却或可保住。”水月抬头向帝王望去,“只是若此人神通已废,您还愿倾尽所能的救他么?”
廖远握紧了扇子,噗通一声跪在纹平帝面前。无言的祈求,满心的悔恨。
纹平帝知这血性男儿心中的苦,何况廖远不求,这苍桖他也是要救的,于是便颔首。
水月沉默半晌,才幽幽道,“心胸开阔,正道持身。如玉之性,若水之势。阴极生阳,阳极生阴。”
水月说完那莫测高深的几句,也不解释,便要告辞。
“心胸开阔,正道持身,如玉之性,若水之势。”似乎是之前水月对纹平帝的评价,纹平帝思虑无果,决定先将苍桖带回涵源宫。便命廖远送水月一程。
两人一路行来,廖远心绪烦乱,闷闷没有言语。
水月见已离城甚远,荒野无人,便勒马转头问廖远,声音透着清冷,“你究竟是何人?”
廖远被水月问的一愣,“学生廖远,不是早已告知仙士了么?”
“廖远?”水月幽幽重复,“火蓼族人虽是肉身,却有妖气护体,头断得,肚肠破得,只灵台、方寸两个要穴却绝非等闲之物便能贯穿的。你可知为何?”
廖远闭口不言。
“那是因为,火蓼族的心头血其效可比仙家淬炼之火,凡物碰触也沾灵气,灵物若得此血开光,那便有如仙家法宝。所以,仙家虽然鄙弃火蓼族,却将他们灵台方寸护好了,免得这世上到处都是仙家法宝。这世上,能破了仙家加持护体妖气的物什可不多。此时能出现在这皇城,怕只有环瀛戟了吧?”
廖远双眸喷火的看着水月,“你救人也不救到底,抛下莫名其妙的几句,算什么?!凭什么要我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