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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握着他的手,他的手小小软软的,不知是不是受伤流血的关系,他的手指很凉。明月回握他的手时,就叫他飞快的抓住了她的手指头,他抓的紧紧的,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再不肯松手了。
安太夫人见他终于肯出来,大大的松了口气,皱着眉头就要上前来。
凡哥儿一见她上前,就似受惊般直往明月身后躲,双手紧紧抱着明月的腿往后退,他虽年纪小,但却拼命的要往后头退,明月一时不妨,叫他拖的踉跄了下。
“太夫人,您别着急。”明月知道凡哥儿害怕太夫人,又见太夫人皱着眉头看凡哥儿,忙笑着劝道,“先叫府医过来给凡哥儿看看手伤的要紧不要紧吧。”
太夫人便也顾不上教训凡哥儿,忙叫府医进来了。
府医进来了,凡哥儿却不肯让他瞧。
明月只好又蹲下来哄他,她这时才看清楚凡哥儿的长相,竟真的跟那天行刺贺之洲的侏儒杀手十分相似,难怪能连贺之洲都骗了过去呢。只是凡哥儿似乎又更瘦一些,脸色也白的很厉害,苍白羸弱,惹人怜惜。
“凡哥儿,你手指受伤了,让我瞧一瞧好不好?”她柔声哄着。
凡哥儿又定定的看了她半晌,方才将藏在身后的右手拿了出来。
他的食指被割伤了,伤口并不是很深,此时已经止了血,并没有之前那婆子说的那么严重。明月便松了口气,想要牵着他过去让府医清洗一下伤口。他身子弱,体抗力自然不会很好,明月怕他伤口不清洗会感染,现在这样的医疗环境,若是感染了,很可能连命都没了。
可凡哥儿却突然抱住了明月的脖子,不肯朝那府医走过去。
这回不管明月怎么哄他,他也不肯再松手。
明月无法,只得将他抱起来,“那我抱着你,让府医给你处理伤口好不好?”
这回凡哥儿总算点了点头,虽然那点头的弧度小的几乎看不见。
府医很快就处理好了凡哥儿的伤口,恭敬的对等在一旁的安太夫人禀告道:“太夫人放心,小少爷的伤势并不要紧,这几日就能好了。”
顿了顿,偷偷瞥了眼安太夫人那略有些心疼的神色,这才壮着胆子道:“只是小的瞧着小少爷的身子骨不甚健壮,是不是给他开些滋补的药膳方子好好补一补?”
安太夫人连连点头,“自是要开的。小少爷的身体就交给你了,你务必要上心些。”
府医应了是,连忙下去开方子了。
安太夫人原本并不喜欢这个孩子,可此时瞧着他那张与安小侯爷小时候几乎一样的小脸,又见孩子瘦瘦小小胆怯畏缩的模样,也忍不住起了恻隐心疼之心来。
她上前想要碰碰他,凡哥儿却十分害怕,猛然将头埋在明月肩窝里,任凭明月怎么哄,也不肯将头抬起来。
“这孩子……”安太夫人颇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又歉意的瞧着明月,“这孩子不懂事,少不得又要麻烦明月了。”
她自己心里也奇怪,这么多的人,这孩子怎么就独独赖上了明月了呢?连她这个祖母都害怕,好好地男孩子养成这个模样,实在……叫人失望。
她虽然不知道凡哥儿的生母是谁,但她儿子的秉性她是一清二楚的,这孩子的生母定是十分低贱的那种,因她生母的关系,太夫人即便心疼可怜他,心里却还是有些疙瘩的。
“没事的。”明月心里叫苦连天,面上却笑的一点都不勉强,“凡哥儿他初来乍到的,只怕是认生的关系,住久了跟您熟悉了也就好了。我听王爷说起过,凡哥儿跟小侯爷小时候一样的聪明,这么小的年纪已经会背三字经跟千字文了呢。”
这话当然不是贺之洲说的,而是当日那个陪着侏儒杀手住进王府的另一个杀手说的。明月看得出太夫人其实心里有些不喜凡哥儿,又想着小孩子到底可怜,他爹是个不正经的,又没个娘,若再得不到安太夫人的喜欢,即便他是逍遥侯府的长子,日子久了,府里总有些捧高踩低的奴才会不将凡哥儿放在眼里,刁奴欺主,以后安小侯爷还要娶妻生子,凡哥儿在这府里的日子只怕就更艰难了。
她虽然不是圣母,但眼瞧着凡哥儿这样可怜,尤其眼下还这样相信她依赖她,明月觉得自己很该帮一帮他。
安太夫人听得明月这样一说,果真亮了双眼,脸上便带出了笑容来,“真的?凡哥儿当真连三字经千字文都会背了?”
凡哥儿怯怯的不说话。
明月便引着他开口,“这是刘婶子跟王爷说的,凡哥儿快跟祖母说,刘婶子说的是不是真的呀?”
她很有耐心,对凡哥儿一直轻言细语,凡哥儿看着她含笑的眼睛,半晌才慢慢的点了点头,小声说道:“是真的。”
“那咱们凡哥儿可比你爹聪明多了,你爹上了五岁,三字经都还背不全呢。”安太夫人喜滋滋的笑道:“咱们府里难不成要出个状元郎来了?”
她当然是说笑的,依着贺之洲如今的地位,想要提携他的子侄哪需要像那些寒门子弟一般寒窗苦读?不过就是他一句话的事罢了,但家里有个聪明的会读书的,这也是逍遥侯府的脸面啊!
凡哥儿见安太夫人笑了,虽然仍躲着安太夫人的眼睛,却也不像刚才那样害怕排斥了。明月便趁机告诉他,“这一位就是你的祖母,你知道祖母的意思吗?”
凡哥儿犹豫了一下,才又点了点头,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是爹爹的母亲。”
“对,祖母就是爹爹的母亲。她跟你爹你娘一样,会保护你的。”
凡哥儿的眼泪却突然毫无预兆的啪啪掉了下来,他抱着明月伤心的哭起来,“娘,我要娘,我要娘……”
他哭的很伤心,却又怕因此而惹得明月生烦,于是就连哭都哭的小心翼翼。
安太夫人红了眼眶,明月也觉得自己被他这软软嫩嫩的哭声弄得心软的不像样。
☆、070 没有星星的夜里
凡哥儿一直哭着要找他娘,明月耐心哄着他,她也不知道三岁的孩子到底明不明白死是什么意思。只得反反复复的跟他说:“我们先找到刘婶子,再去找你娘好不好?只有刘婶子知道你娘在哪里啊,你还记得之前跟你娘住在哪里吗?”
凡哥儿虽然哭得厉害,明月的话他却都听见了,一边抽噎着,一边拿小手抹眼睛:“我不记得……走了很久很久,还坐了大船跟牛车。”
他还小,对时间并没有概念,但还记得坐了船跟牛车。可见他们在路上费了许多功夫的,那刘婶子肯花这么多功夫与盘缠将凡哥儿送到京城来,可见是个淳朴善良的好人。
安太夫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那刘婶子倒真是个好人,一个妇道人家就这么背井离乡的将凡哥儿送到了京城来,咱们家一定要找到她,好好报答她。”
明月也微笑起来,安太夫人没有用恶意揣测刘婶子一个乡村妇人背井离乡送凡哥儿回京城的目的,可见她也是一个豁达良善的人。
便哄着凡哥儿说了刘婶子的长相,安太夫人听了,忙吩咐人到外头去找,当着凡哥儿的面郑重其事的说:“一定要将人找到!”
凡哥儿看安太夫人的眼神就少了些慌张与怯意。
得知他没有吃午饭,安太夫人又扬声吩咐人送吃食过来。
明月原想将他放下来,谁知凡哥儿依然紧紧搂着她的脖子不撒手,明月无奈,只得抱着他坐下来。紫荷想要喂他吃东西,他却偏过头不理,只咬着唇垂着眼藏在明月怀里。
明月只得道:“还是我来做吧。”
舀了香滑细嫩的鸡蛋羹凑近凡哥儿唇边,都以为他又要使性子不肯吃,谁料他竟乖乖的张口吃了。
明月见他肯吃,心里也高兴,小半会儿功夫,一碗蒸蛋羹就吃完了。他人小,明月也不敢喂多了,听他小小声说饱了就不再喂其他的,“你要不要睡一会?”
凡哥儿猛地抬起头,紧张的眨巴着眼睛看着她,细细的手指紧紧抓着明月的衣襟,一副害怕被她丢下的模样,“我不睡!”
“那我们说会儿话好不好?”他肤色很白,因而眼睛底下的淤色就显得特别明显。这孩子是昨晚进府的,怕是害怕的一整晚也没睡,明明眼睛都要打架了,却还是硬撑着说他不睡。
这是怕睡着了之后明月会丢下他不管吧?
明月给安太夫人使了个眼色,安太夫人便歉意又感激的点了点头,领着人无声的退了出去。明月便抱着凡哥儿躺在床上,她自己也跟着躺了下来。
凡哥儿立刻钻进她怀里,双手依然紧紧抓着她的衣襟。
明月便对他温柔的笑起来,一边轻拍着他小小的身体,一边问道:“那天晚上,凡哥儿为什么会跑出去呢?”
他一个小小的孩子,怎么会忽然那么大的气性跑出别院去。且那院子里还有人守着,明月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蹊跷。
凡哥儿细细声说道:“刘婶子说,我娘已经死了,以后我再不能回去了,要一直住在这里。她还说,她也不能一直陪着我,地里的麦要熟了,她要赶回去收麦……我害怕,不想留在那里,我也想回去。我娘在家里等我,我要回去找她。”
他说着,又伤心难过了起来,眼泪落在明月的衣裳上,很快就氤氲成了湿湿的一团。
明月想起之前的婆子回话说,他们是在城门口找到凡哥儿的,这才知道这孩子是想出城回去找他娘呢。
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也能顺利的找到城门口。明月在心里轻叹一声,“其实凡哥儿不用回去,也能找到你娘呢。”
凡哥儿泪眼朦胧的眼睛霎时睁的老大,“真的吗?那我娘她在哪里?我好久没看到她了,好想她的。刘婶子说她死了,我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我可伤心了。姐姐,。你真的知道我娘在哪里吗?”
明月只得继续往下编:“我当然知道你娘在哪里,不过现在我们看不见她,等到了晚上才可以看到你娘。所以你现在乖乖睡觉,等你睡醒了,我就帮你找你娘,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