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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朴实憨厚的庄稼汉了吧。平易近人的气息衍生在他周围,完全不似四阿哥的孤傲不让人靠近的感觉。
“这么巧,你也来啦,唷,这么快就走了?”胤祥粗中带细,察觉到她眉宇间隐含的不快,话遂试探性地询问起来。
没有防备的方家大小姐直接袒露心迹,朝府里努努嘴,耷落眼皮,脸色黯然,“还不是小蝶害的,原本我高兴而来,却被她郁郁寡欢的心情传染了,也跟着不快活起来。”
根本不知道少女身上发生事情的他俩自然地肩头逐渐靠近,男的是故意,女的则是压根没注意。
“哎唷,悲伤落泪愁苦断肠不都是少男少女才有的心事吗?我看,她也是没什么特别的事。你倒是别放在心上……”话说得停住,十三盯着方濯莲长又密扑闪的睫毛,只觉得心头也被骚得痒痒的,恨不得用嘴巴立即亲亲它。握紧拳头,暗自道:不急,不急,太着急只会吓坏她。
“是吗?”女人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已被不知觉地拉着手,走出四阿哥府邸好长一段路了,矗立在眼前的是一条整齐阔叶松的洁净大道。疑惑的眉尖紧蹙,刚想开口却被十三粗糙的大手捂住。仰天长啸,唤来鬃毛飞扬,四蹄腾空的一匹通体全黑的骏马,呵呵朝她微笑:“带你去个恢复心情的地方,敢么?”
正午的阳光刺烫着她的头皮,男人的眼神却比太阳更耀眼,在那里,方濯莲看到的除了期待还有别的。至少他并没有恶意,何妨呢?脑海中忽然飘进哥哥常念的一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耸耸肩,握住那只温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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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捏着方濯莲刚刚递来的两本线装书,小蝶竟是没有一丝翻阅的渴望。只是对着它们发呆,两本书的名字好像佛家的禅经一般,不断地从她太阳穴一端涌进几乎没有停顿地又从另一侧流出,一本《庄子》,一本《元曲杂剧精选》。
“小姐,小姐……”身旁的丫环春香一连喊了两声,才把她从混沌无意识的空间里拉出,摇晃着手捏着的信札盒,神色激动道:“主子来信了,刚到!”
“主子?”少女重复着她的话,脸上依旧僵硬。连回头转身的动作也显得迟钝缓慢。惨白的脸庞看不出一丝血色,映衬在她漆黑的长发下,愈加显现出黯淡的颜色。主子?谁是谁的主子?谁又是谁的奴才?看不见的绳索一根根、一条条绑缚着无数仆从的脚跟手腕,打上死结,把控制的另一端交递给他们的主子,任由咒骂,斥责,鞭打和折磨。而我呢,是不是也是这些手脚被栓脸色悲切奴才当中的一个呢?凝神想着,似已痴了。
窗外一株高大的梧桐树落下旋转的一片叶子,飘逸,轻盈,安静,无声。以极快的速度瞬间仰面安息。它还没有全发黄,大部分叶片都还是绿的,却不再是春夏里那种鲜活的颜色了。早被寒秋初冬镀上了一层灰尘,朦胧的,失去了生机的色彩。就这样提前坠落,想必也无怨无悔了吧?叶落归根……一阵大风吹过,瑟瑟抖动的树摇晃得更厉害了,不止这株,仿佛灌木丛,山茶花,小草坪都跟着抖动起来,当然包括那颗大桂花树。少女眼前的一切都在地动山摇。叶子疲了,累了,尚且有熟悉的根干可以栖息,可以休憩,可以沉沉地睡上一整个冬天,以待来年春日的到来。而人呢,为什么这么孤零?心,是寂寞的。在遭遇接连两次残酷考验之后的少女,精神透支到了极点。
“小姐……”又叫了一声,春香就禁不住落泪了,也就在这个时刻,不禁无比怀念那个性子暴躁动辄抽人的主子年羹尧,要是他在,绝对不会允许别人这样欺负小姐。太卑劣了,太无情了,太厌恶了。卑劣好色的太子,无情冷酷的那拉氏,还有到现在连一句公道话都没说过的四阿哥胤禛,所有这里的一切都像这连鬼都懒得再待的府邸,厌恶到了极点。
抽泣一会儿,她才止住,忽然又看见那双伸向书本的手,颤悠抖动在静谧的空气中,好像一只被隐形箭矢射伤的小白兔在旷野山石间,在蔓藤罗盖长满覆盆子的石窟前黯然舔舐着伤口。心狠狠地抽着,眼见手终于在书前又停顿住了。
她居然悲伤得连书都看不下去了。春香盯着少女的脸,眼泪扑哧落下,双手捧着信札,扑通跪倒,提高了声音,勉强又说了一遍,“主子来信了。”
“哥哥?”小蝶这才恢复了意识。胸口万千情绪杂糅在一处拧成一股绳,搅动在心底就要干涸的井中,再次被情感伤口裂开的疼痛所惊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泪水几乎湿透了信札盒子的表面,惹得小丫头忙不迭地用手绢擦拭干,心想别也将里边的信也弄湿了。
☆、CHAP 35 冠盖满京华1
张灯结彩,宾客满棚;山珍海味,酒池肉林。
这就是方不染此时眼中的方家古宅。
昔日不算热闹的门庭一改做派,川流不息的马车交织穿梭,几乎占据了大门外所有的通道。车厢顶着车厢,车轮挨着车轮,马夫相互间不少也是熟识的,热络地打着招呼,更欢腾的要数马儿了,一下子看见那么多同类,高兴得仰着脖子嘶鸣,若不是被震聩耳膜的钟鼓之乐覆盖,马儿的合奏声几乎简直要让人以为这儿应该是它们欢聚的场所了。
想到马,立即联想到韩愈的《马说》。“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看着这些高耸着鬃毛传承着它们主人意气风发的牲畜,他的心感觉顷刻间不属于自己,好像一朵没有根茎的浮萍,飘荡无依在无边的水面,遇湍流而缓,遇山石而止,一路随着风和着水起伏游荡、穿流漂泊。叹口气,继续维持着脸上撑得快要抽筋的笑容。眯起眼,笑迎八方来客。
外公现在的亲人只剩下他们俩兄妹,其余来帮忙的都是宗族里的旁系亲属。亲娘死的早,父亲也在前几年病故了。听说从未见过面的唯一的一个舅舅也在很多年前的一场党派争斗中受到牵连至死。
因此,他自然成了方苞所有的希望和寄托。自小别的孩子上树捉蝉逮鸟的时候,他就被一股脑儿的书本淹没。所幸这也恰是他天生兴趣所在,随着年龄的增长也表现出文才方面超强的能力。在首次应试中脱颖而出,成为大清朝至今最年轻的翰林学士。
对于光宗耀祖的外孙,外公方苞倒是不像别的人那样仿佛一下子就看到了所有的荣耀;恰恰相反,他倒是不赞成年轻人这么早进入朝廷的。阅历不是靠书就可以获得的,出淤啊,你可要能沉得住。这看似告诫的话语是在刚得知金榜题名后说的。至于后来被晾到了一边成为虚职,方苞反倒显得高兴。
若是前边的叮嘱是出于对自家子弟的爱惜与关爱,那么后者不合逻辑的反应属于什么呢?方不染不止一次问过,我这官位虚悬了,您老有什么可乐的?
虽不属于旁人幸灾乐祸的乐,可是毕竟自己受挫,自己外公掩嘴偷乐,完全是一件令人着恼的事。
方苞的回答依旧是笑,问急了,只是摇头,再不然就是岔开话题,一开始方不染还执拗,可日子长了,反倒是不在乎了。
初入官场三年,当真什么都见过了。比起刚开始的雄心勃勃,壮志凌云;现在的心倒是平和许多了。
很多曾经见不惯的事情——学会了容忍;
很多不愿搭理的厌恶的人——学会了相处。
如果一定要肃清那些藏污纳垢的犄角旮旯,一定要果断揭下无数官僚伪善的假面具,一定要还《大清律例》一个公道的外部世界的话,他还不如去死。
当然不是说他已经同流合污,一开始,他的外祖父就在他的名字里镶嵌住了宿命——出淤泥而不染。如莲花般高洁。人如其名,他的确没有辜负先辈的教诲。但是,能做到的除了洁身自好,就真的只剩下一片空白了。空白的当中还包含着他那封几近在绝望中发出呐喊的唯一一封奏章。虽然谈的是满汉之看似宏伟的矛盾,却是字里行间一应透露出官场糜烂诸多违背律例的端倪。圣明如皇上,怎么会看不出他的用意?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朝廷的穴位就在它自己身上!治下先必治上,这是不变的真理。洋洋洒洒,苦费心机写出的奏章就这么沉落了,甚至没有一丝的动静。空职仍是悬着,衙门照去,不过装个样子,不痛不痒地打着官腔,凡说到要害之处若不是含糊其辞就是引用圣上或前祖的座右铭蒙混过去,好像打麻将为了防止出中给别人成牌就必须跟着上家上上家出熟牌一样。
一开始不会打麻将的他问别人什么叫熟牌?大家都笑却是不语,后来才从私下友人处得知所谓熟牌就是别的上家打过的,听牌人绝对不要的。
那时他还天真地追问,那不就成了废牌么?多浪费时间。
对方又笑,麻将本就是消遣时间的玩意儿啊。
想到这里,不禁想到每天例行公事的上衙门的单调无意义的工作,心底暗笑,又是一件消遣时间的玩意儿啊。只是又何妨呢?古语有云:大隐隐于朝。就这么一直蛰伏着未必没什么不好。
自天还没亮他就站在大门口了,离现在靠近正午的时间算来,几乎整整三个时辰了。腿脚发麻,脖颈酸痛,后背曲佝得就要吃不消。可是,他没在脸上表露出半分。文人的孤芳自赏兼桀骜不驯在外祖父的大日子里得到竭力的控制。人最大的敌人往往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控制住自己的人才有机会成为更杰出的人。外祖父的话他记得很多,其中包括这一句。
编钟锣鼓欢快奔放地敲响,硕大的礼花绽放在白日当空,盛开出并不璀璨的花瓣。被画蛇添足后天空那多余的亮线黯淡坠落至消失,方不染才终于透了口气。看来,传闻果真是传闻了。不来,倒也好。
然而在转身吩咐左右仆从关门等待开席的空隙里,他还是下意识地往门外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