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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叫他感觉非常不舒服的人。
他问:“这位是?”
风筝淡淡的说:“我叫风筝。”
“风筝?……这可是个不大吉利的名字。”
风筝不笑:“什么叫吉利?难道‘鸠沾鹊巢’这个名字才吉利?!”
流水一呆!
风筝是怎么了!他,似乎沉不住气了!
他本有泰山压顶都不畏惧不动摇的资本,可是他为什么要沉不住气呢!
流水偷睨着风筝木讷的脸,左手,已经握住了衣袍下的长剑。
四周的汉阴护卫听到风筝的齿冷,看到流水的动作,也全部握住自己武器。
一时,剑拔弩张。
可是。
可是安陆说了一句话,就这一句,叫风筝的身体一僵,所有的气势所有的杀气顿时灭于无形。
他说——
“你怎么会知道,汉江每发一次水,我们这些靠陆地生活的人就会死掉近一成!”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风筝这些,他乍一听,竟有些无措。这个时候,他真切的希望看的见。看一看身边的孩子听到这些是个什么表情,他才好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
安陆轻哼了一声,对手下人说:“把他们都带上来吧。”
最先被押解上来的是江鄂,之后是江逐云。
再后是桃歌。
流水眼中的桃歌还是那么美,玲珑钗环,双眉微黛。即使强烈的悲怆引的她憔悴了许多,可流水觉得桃歌还是十多年前那个摇着船一脸羞赧的小女孩;那个掀起竹帘,露一双白皙皙娇乏乏双手的小女孩。
江逐云却老了很多。他们就在他眼前把他的父母劈成了两节,他亲眼看到父母支解的肢体处还牵连的血丝肉丝,像汉江上一句缠绵的情话,藕断了,丝还连。他已经二十三了,他是个有担当有抱负的成年男子,可谁规定一个成熟的男人就能够忍受辛勤哺育自己的双亲以这种惨绝人寰的方式死去?!
还有江鄂,他直直的看着风筝,看着流水,看着安陆。没人说的清他在想什么,或许他自己也说不清。
桃歌眼尖看到流水重重包裹的右手:“流水,你的右手……”
流水的嘴角牵扯了一下,应了一声:“没什么,只是受了伤。我的左手还能用,有人教过我的左手。”
风筝在流水的身边轻轻微笑。
逐云对流水说:“如果我死了,记得给爹娘还有我报仇!”
流水点了点头,说:“那是理所当然的。”
风筝拉住了流水的衣角,然后寻觅着把孩子那瞬间冷到极点的手指塞进自己的手掌中。
第三个说话的不是江鄂。
第三个说话的人先是咳嗽了一声,然后迈着四平八稳的八字步从门外缓缓走来。他的步子不大,但每一脚踩的都很稳;他的腿有陈年旧疾,抬的不高,可他一步就能踩穿汉江的江底;他的脚落的没有声息,流水逐云桃歌江鄂安陆每一个人都觉得他重重的踩到自己心坎上,发出“砰”的一声。
他进了屋,吸了一口烟斗里的烟,再吐一个烟圈。舒服了,打个哈欠,伸个懒腰,拉拉身上的破棉袄。他像受了一生的苦一样,脸色炭灰还有青青的菜色,甚至连坐都是随便找个角落双腿一盘,坐定。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终于说出他今天的第一句话:“俺贝老汉扫了一生的地都没睡过这样好的一觉!”
他的一句话说来,近乎所有的人都变了脸色。
一个贝家扫地的老头就有这种工夫,那要是贝家上层的人呢?!
不能,想象。
贝老头再打个哈欠,目光在众人身上一转,落在江流水的脸上:“呦!不是三年前那个傻娃娃么?”
流水咬住自己的下唇。
贝老汉抽了口烟:“怎么样?那树的红花可保佑你找到个娇妻美眷晚上给你暖床?”
流水“唰”的拔剑出壳,剑尖直指贝老头的鼻子:“我记得,三年前你告诉我你姓‘张’……”他的剑拔的很慢,因为他知道如果对方真的是燕山贝家的人,即使自己的剑拔的再快,对方也能随时制止。所以他选择用最普通最慢的方式拔剑。
贝老汉叹了口气,遂又哈哈大笑:“傻娃娃!俺若是告诉你俺姓贝,你还能给老头子解闷么?!”
流水大怒,一剑刺出。
——“千江横渡”!
流水的剑在刺出的时候,江鄂江逐云桃歌安陆甚至其他的人都吃了一惊。很多人使剑的时候,外泻的剑气往往会殃及身边无辜的人,而流水的剑快的像不及掩耳的迅雷,剑气锐利集中,不松不泻,只对着贝老头而去。
如果不是出剑的是流水的左手而是他的右手,江流水的剑竟能成为汉江流域第一的快剑!
然而,当他刺出他的剑时,他就后悔了——他的剑再快,他也不会快过传说中燕山贝家的贝壳!更何况他用的是左手!
贝老头也似乎吃了一惊。他这样年纪的人仿佛不大吃惊,因为他吃惊起来,五官全部扭在一起,使他苍老很多。他又叹气,才自袖笼里弹出一枚贝壳,蓝色的贝壳。
贝壳飞的不快也不霸道,相比一件武器,它更像白云中露出的一角蓝天。云,自在青天;水,自在净瓶;小小的贝壳也躺在一望无垠的北海,任海风默默的吹。
贝壳就这样惬意的飞在空中,忽而撞到流水的手。撞的不是很重。贝壳没有碎裂,流水没有受伤,只是那把流水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有这样一个传说。
燕山贝家的贝壳一共九个等级——白赤橙红绿青蓝紫黑——每个人根据自己身份而使用不同颜色的贝壳。
也有这样一个传说。
燕山贝家的贝壳从不失手,除非对方不想伤人,否则必死无疑。
贝老头没有再看流水,反而凝视风筝,那个一直没有制止流水的白衣人。
贝老头皱着眉头,看的出他在思索一个很难的问题,他问:“是你?”他说的是问句,可是他的口气是肯定的。
风筝一怔,有点困惑的对着苍老声音的来源:“你认识我?你知道我?我是谁?”
贝老头似乎听到三个很好笑的问题:“你是谁?……套用三年前那个傻娃娃的一句话,你是谁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俺又怎么能知道?”又转头看向流水,叹道:“傻娃娃,这下子你可糟了。一定是你给人家暖床了。”
风筝说:“你分明是认识我的。就算我是个瞎子,可你的口气也骗不了我。”
贝老头“咿”了一声:“你看不见了?”这才注意到风筝深沉幽暗没有光彩的眸子,“……真的是瞎了呢。”又猛抽了了几口旱烟,“丫头!过来!给你老爹捶捶腿!”
话音刚落,那个制服了江鄂等人的女子轻飘飘的落在老头身边。贝丫头伸出她的手,那是一双由于长期干粗活而变的粗粗大大的手。这双手在贝老头的腿上拍拍捏捏了好一阵,贝老头才伸挥挥手让她推下了。站起来,向安陆恭了一下手,叹道:“安陆啊,这下子你们的事情俺老汉可管不了了。”
安陆自从风筝和贝老头说上话时就隐约察觉事情不对了,当贝老头这一句话说出来,他的全身比掉入了冰窖还冷。
贝老头接着说:“我说安陆啊,你还是把大家都放了,老老实实的回你的汉阴作头头吧。”
安陆咬牙:“这是燕山贝家的意思么?”
贝老头摇头:“这和俺们主人家有什么关系?这是俺老头的劝告。”
世上还有什么比差一点做了一辈子的梦就实现更残忍的呢?!
更何况安陆今年五十有一,怎么说在汉江流域也是个说话响当当的人物。他知道如今他要是听话的把人都放了,不但今后汉阴会定要受到耻笑,就是他自己从此后也将无法服众!
于是,他拔出了他的刀,雕刻睚眦的刀。
——睚、眦、必、报。
他砍的人是风筝。
他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底细,他凭的什么让他失了强援,他凭的什么要让他放人!
可他刀让一柄泛着水光的长剑接了过去。
二十岁仅有技巧和速度优势的江流水用左手接下了五十一岁内力充沛的安陆的一击。
流水的手臂麻了一麻,可他恨恨的瞪着安陆:“我要保护他!我要给我的爹娘报仇!我也要给所有在这场无辜的战役中死去的汉江会弟兄报仇!”
安陆挑眉:“那好啊!我就先杀了你祭刀!”
那个时代一切的事物都带有一种固定的烙印,武器也是如此。最贵族娟秀的理当是剑,最贫民飒爽莫过于刀。
江流水一生二十个春秋。他出生在一个和和美美的家庭,他有爹有娘有哥哥也有手下。他可以光着一双脚丫,坐在汉江会的码头上,看着船头乌黑发亮的鸬鹚;他可以站在龟山顶眺望江边的蛇山,听着他娘讲龟蛇锁大江的故事;他更可以在一个清闲的午后坐在一棵被雨水洗的憔悴的梧桐树下吃一节洪湖的莲藕。
二十年的生活,只在他身上烙下少数的世故,当他遇到风筝后,他身上少数的这些世故也被风筝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纯粹气息净化的寥寥无几了。
他举剑,仅有左手,为的是保护他身边所爱的一切。
安陆一生五十一个春秋。他出生不久就跟着娘流浪,他没有爹没有兄弟没有吃穿没有少年人应该拥有的美好童年。在一个大水漫天的日子里,他的娘被翻滚的洪水卷走,再也找不到尸首。他爬在一棵古树上,眼前都是被水耨透的尸体,扭曲,黝黑,发出地狱的味道。他从此不信佛,他只信鬼,他知道富贵贫贱都是前生的报应,而鬼是上天惩罚的手段,他怕有一天他会被黑色的尸体撕的四分五裂。
他穷的时候为了活下去偷过东西,拉过纤,作过相公。他富的时候践踏过穷人,放过高利贷也曾被放高利贷的人痛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