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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兰轩不甘地望着站在床边的人,他离她这么近,她却再也没有力气说出话来,只能任由自己的意识一点一点的模糊,可是凤婧衣那张脸却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那是什么?”皇后看到床上有字的纸问道。
墨嫣将纸拿了过来,递给皇后道,“这是方才兰妃娘娘写的,不过没写完就握不住笔了。”
皇后拿着纸瞧了瞧,拧眉道,“凤婧衣是……兰妃要写什么?”
纸上只有四个字,凤婧衣是。
第五个字才刚刚落笔,只有一点墨迹。
“好像是知道了南唐长公主的身份,想写出来让奴婢交给皇上,不过还没写完。”墨嫣垂着回道。
天知道,此刻她手心早已经是冷汗一片。
夏侯彻瞥了一眼纸上的字,站在床边道,“你放心吧,害你的人已经抓住了,明日午时就会处死了。”
“皇上是说……南唐长公主抓住了?”皇后惊声问道。
“南唐长公主易容成了卞嫔入宫,一直在太后身边,兰轩所中之毒也是她下的手。”夏侯彻眉眼含恨地说道。
靳兰轩闻言突地瞪大了眼睛,眼角不甘地落下泪来,她不知道卞玉儿是怎么成了凤婧衣的替罪羔羊,但她知道南唐长公主根本不是她,是一直逍遥法外的上官素。
夏侯彻催促着太医设法救治,可是已经毒入心脉,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回天无力,一个个却又不敢违抗圣命,只得硬着头皮去医治。
墨嫣为了以防万一,始终站在旁边离靳兰轩最近的地方,以防她再有什么意外之举。
虽然不知宫外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推算想来那卞嫔应当是上官丞相的安排,死了这么多人才让那个人逃过一劫,若是这个时候再被靳兰轩给揭露了真实身份,只怕又是要无数人头落地了。
夏侯彻剑眉深锁地望着一众手忙脚乱的太医,卞嫔既然有心下手,只怕今日出宫之前便已经算计好让兰轩撑不到明天的,这会儿便是派人去金花谷请淳于越都来不及了。
他坐在离床不远的椅子上,望着床上之人濒死之际哀怨的目光,有遗憾也有愧疚,心中却在这个时候禁不住牵挂着宫外的那个人。
他曾以为,这一生只有靳兰轩会是他最深的羁绊和牵挂,他会宠爱她胜过宫中任何一个妃子,可是偏偏出了那么一个人,一天一天,一点一点,渗进了他的心里,融入他的骨血,让他这一生都再难割舍。
也就在此刻,他才真正领会到这两个女人之于他的不同。
很多很多年,他儿时的记忆里只有靳兰轩这一个女子,他那时候真的以为他会喜欢她胜过这世间任何一个女子。
到后来皇兄遇害,他将她从南唐救回盛京,依然对她的心思胜过这宫里的任何一个妃嫔,他曾以为这就是爱情。
可是,他又在南唐那片他所憎恨的土地上遇到了一个女子,那么一个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牵动他心弦的人,让他不择手段也要据为己有的女子。
兰轩是遥远儿时记忆中的人,又是皇兄曾要迎娶为妃的女子,他欠皇兄太多,所以想弥补在兰轩的身上,所以不管靳家如何,他也不会为难于她。
此刻,她在他面前奄奄一息,他遗憾难过,愧疚着急。
可是,若他此刻面对的是上官素的话,他难以想象那会是怎样的恐惧和心痛……
靳兰轩望着距离自己两步之遥的男人,仿佛在他的眼中看到了那个她最憎恨的人影,他这样坐在将要离世的她面前,牵挂的却还是那个贱人。
她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呐!
不过,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女人到底是谁,那个时候你还会爱她多少。
她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但那一天……总会到来。
她眼前的人影渐渐模糊,意识也渐渐黑暗,苍白的唇角却缓缓勾起一丝诡谲的冷笑,永远定格。
那一天,总会到来的……
“皇上,兰妃娘娘……殁了!”太医院院首语声悲痛地禀报道。
漪兰殿的奴才跪了一地,失声痛苦,可谁真谁假又有谁知道。
夏侯彻紧抿着薄唇,痛苦地敛目,沉默了许久之后道,“皇后,兰妃……以贵妃之仪下葬,你与皇贵妃好生操办吧。”
“臣妾遵旨。”皇后执着帕子拭了拭眼角,欠身回道。
墨嫣暗自缓缓松了一口气,可是看着床上之人凝固在脸上的诡异冷笑,又不由一阵心惊。
“墨嫣,快传人准备。”皇后道。
墨嫣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半晌没有反应。
皇后拧了拧眉,又道,“墨嫣?”
“是,皇后娘娘。”墨嫣连忙回了话,带着几名宫人下去准备靳兰轩的丧葬之事,也不知如今凤婧衣那边是怎么样了。
夏侯彻默然坐了半晌,起身走到床边伸手合上了靳兰轩至死都不肯瞑目的眼睛。
“皇上节哀,如今下毒的凶手已经落网,兰妃也算走得安心,皇上莫要太过悲痛,天亮朝上还有许多事指着皇上您的决断呢。”傅锦凰言语温润的劝道。
夏侯彻闻言缓缓转过头来望着说话的人,眸底掠过一丝森然的寒光,幽幽说道,“兰妃走得安不安心朕不知道,可朕最近可是没有一天安心的。”
皇后和傅锦凰不由心头一颤,她们的那些小手段,又哪里能瞒得过他的眼睛,若是在他容忍的范围内,他确实不会在意,可若真是超出了他的底线,那么……便真的是麻烦来了。
“时辰也不早了,皇上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再不久就要到早朝的时辰了。”皇后温声劝道。
夏侯彻望了望两人,道,“朕回头再过来。”
“恭送皇上。”满殿的人跪安道。
夏侯彻步出漪兰殿外,天已经快亮了。
“孙公公有送消息回来吗?”他朝边上的内侍问道。
“回皇上,还没有。”
夏侯彻敛目叹了叹气,这个时辰去了宗人府又赶不及回宫早朝了,但愿孙平和沁芳能将她照顾好吧。
“回皇极殿吧。”
“是。”一行宫人打着宫灯伴随圣驾前往皇极殿,准备早朝事宜。
皇后和皇贵妃安顿漪兰殿事务出来,天已经亮了。
“臣妾去内务府那里瞧瞧准备得怎么样了,这边就有劳皇后娘娘多费心了。”皇贵妃行了一礼,说道。
皇后点了点头,道,“你去吧。”
皇贵妃带着宫人离去,皇后站在漪兰殿外,望了望不远处的皇极殿,一阵冷风袭来不由拉了拉身上的披风。
靳兰慧侧头望了望漪兰殿忙碌的宫人,慨然叹道,“这宫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去了,真是越发地冷清了。”
“下一个,也不知道会是谁了。”皇后叹息道。
可是,照皇上对钰昭仪这宠劲的势头,她这个皇后最后还能不能留在宫里也是个未知了。
今日就连兰妃的死,皇上也没有多大的反应,这宫里以后能与上官素一争高下的,还能有谁?
“看皇上方才的意思,只怕皇贵妃这一回是有麻烦了。”靳兰慧道。
邵皇后一边往清宁宫走,一边喃喃说道,“咱们这些女人再怎么精于算计,又有谁能算计得过皇上,来来去去总归是在他的掌握之中。”
“如此也好,不也省得皇后娘娘你费神。”靳兰慧淡然笑语道。
皇后长长地叹了叹气,道,“本宫只怕,如此下去,这宫里再没有人能盖过上官素的风头了,到最后你我还能不能留在这宫里都不一定了。”
“没有嫔妾,总还会有新的人,皇上再怎么宠爱她,总不至于这偌大的大夏后宫,只留她上官素一个人。”靳兰慧笑了笑说道。
邵皇后笑了笑,幽幽叹道,“皇上心思,咱们怎么猜得准呢?”
她也曾以为,那个人这一生都会是心冷如铁,又何曾想过一个上官素,会让他如此迷恋不休。
可若皇上真存了那样的心思,将来清宁宫的主人不是她邵清姿,她也不会让它是上官素的。
宗人府,外面一地的死人已经处置干净,侍卫们也忙碌着清洗地砖上的斑斑血迹。
凤婧衣还是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抬头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喃喃道,“天亮了吗?”
“已经天亮好一会儿了。”孙平说道。
凤婧衣点了点头,开口道,“孙公公,你替我安排一下,我想……我想将父亲火化了。”
“奴才已经让人备了上好的寿材,也让钦天监去寻风水之地,娘娘你为何……”孙平说着说着,止了声音。
“南唐虽亡,可金陵总是上官家的根,我想将他火化了差人送回南唐安葬到上官家的墓园,也算全了父亲落叶归根的心愿。”凤婧衣喃喃说道。
孙平想了想,想来皇上也是不会反对,便躬身道,“奴才这就去准备,娘娘稍候。”
说罢,快步出了门叫上人去准备。
“沁芳,你去寻一个南唐白玉瓷坛子,老丞相最好南唐的白玉瓷了。”凤婧衣喃喃说道。
沁芳抬袖擦了擦脸上,起身道,“是,奴婢这就去。”
凤婧衣跪着挪近了两步,扶着上官敬坐正,给他整理了一番衣冠仪容,低语道,“你先回去等着,我们很快也都会回去。”
不一会儿功夫,孙平和沁芳都先后回来了。
凤婧衣扶着椅子扶手想要站起来,可是跪太久脚都麻木无力了,还未站起身又一下跪了下去,沁芳赶紧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了孙平,上前扶她起来,“主子,你慢点。”
“钰昭仪娘娘,你先坐着歇会儿,等脚上舒坦点了再走。”孙平上前劝道。
凤婧衣摇了摇头,冲边上的侍卫道,“来吧。”
说罢,亲自与人一起将上官敬的尸身抬上了担架上,亲手盖上了雪白的布。
“奴才就安排在不远的一处空的旧苑里,那里空地少有人迹。”孙平说道。
凤婧衣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跟着抬担架的人往外走,沁芳怕她走不稳一直将她搀扶着。
几人一道出了宗人府,昨夜一直埋伏在附近的青湮和沐烟两人在暗处看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