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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景恨恨地一拳捶在桌上,咬牙切齿地道,“是夏候彻的孽种。”
她回来也将近两个月,而在彭城和玉霞关之时,萧昱和皇姐都是分室而居,断不可能是他的骨肉,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个人。
“小主子!”沁芳闻言失声叫道,压低了声音说道,“说这样的话,你存心要伤主子的心吗?”
“这个孩子不能留,绝对不能留!”凤景紧握的拳头,咯咯作响。
他们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魔鬼,绝不能再让皇姐再生下他的孩子,绝不能再跟那个人有牵扯。
“这件事,不是你能决定的。”公子宸沉声说道。
她当然知道这个孩子不该在这时候生下来,可凤景这话实在听着刺耳。
就算那是夏候彻的骨肉,可现在也是长在他亲姐姐的肚子里。
“萧大哥后天就到金陵了,还有不到十天就是大婚之礼了,难道要她带着夏候彻的孩子成婚吗?”凤景说着,不住地摇头。
青湮几人都沉默地坐着,没有插嘴他的话,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凤景咬了咬唇,走近到淳于越面前,道,“你是大夫,一定有办法打掉这个孩子。”
如果用药打掉了,也就能一了百了了。
“能啊。”淳于越抬眼望了望他,说道。
“开方子,现在开,在萧大哥来之前要打掉这个孩子。”凤景急切地催促道。
这天下,哪个男人会容忍自己的妻子,怀着别人的孩子与自己成婚?
“淳于越!”青湮沉着脸道。
这个孩子留不留,也得看里面那个人的决定,不是看凤景。
淳于越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望向凤景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个孩子能打掉,现在就能,不过她以后,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再有生育孩子的能力了。”
“什么意思?”凤景怔怔地望着他追问道。
青湮一听,也不由面色大骇,再也无法孕育孩子,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实在太过残忍。
淳于越搁下茶盏,瞅了瞅青湮和沁芳几人,道,“这事你们比我清楚,不用我来跟他解释吧。”
沁芳望了望紧闭的寝殿,眼眶蕴起了泪,开口道,“主子刚到大夏宫里那一年就有过一个孩子,不过掉在湖里小产了,这些年身体也一直不好,去年小主子刚刚起兵夺下金陵和彭城,大夏皇帝便是要御驾亲征的,主子那时候有了身孕才将他绊在盛京,拖延时间到了大夏粮草殆尽的时候,可能是那个孩子……”
说到此处,她一把捂住了嘴,眼底的泪瞬间涌了出来。
“说,到底怎么了?”凤景望向她,追问道。
青湮叹了叹气,如实说道,“她不是真的有孕,是自己服了一种慢性毒药改变自己的脉像,让宫里的太医诊脉为喜脉,但是这药服用太久,对身体伤害极大,解毒之时尤为痛苦,那时候……她昏迷了数十天,险些死在了宫里。”
“那个时候,主子本就还有伤在身,服用那样的药本就是很危险的事,可是我们谁也没有劝住她。”沁芳哭着说道。
淳于越不耐烦地望了望说了一堆废话的两人,搁下手中茶盏道,“那种毒虽不是让人真的有孕,但看起来是与有孕之人无异的,只不过有孕之人腹中是长得胎儿,中毒之人腹中长的是毒瘤,服用了解药虽然会将毒瘤化去,但对身体损耗极大,这是过年的时候发生的事,到现在也不过短短几个月,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调养回来,如果再一次让她小产,将来她不可能再有孩子,即便有了,也不会在她肚子里活过六个月。”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去,凤景含泪望向紧闭的殿门,默然无语。
“好了,这毒药当初也是她自己要的,怨不得我,现在这个孩子要不要留你让她自己看着办,反正又不是我的。”淳于越耸耸肩,懒得再掺和,起身回自己的房间睡大觉去也。
一时间,房间内安静得可怕。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眼看天都快黑了,里面的人却始终没有出来,也没有说话。
沁芳不由有些担心,敲了敲门道,“主子?”
半晌,寝殿的门打开,凤婧衣面色平静地从里面走了出来,望了望几人笑着道,“不早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也想休息了。”
“皇姐,你……”凤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忍再问下去。
“那主子晚膳要吃什么,奴婢让人给你备着。”沁芳连忙问道。
凤婧衣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丝笑意,道,“不必准备了,我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
“你……”青湮本想问她打算怎么办,但见她确实疲惫不堪的样子,又不好追问什么,“那你好好休息。”
说罢,叫上公子宸和沐烟先离开了。
凤景站了好一会儿,几番开口想问她,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如果不是他一时冲动之下起兵,兴许她也不必当时冒那么大的险拖住夏候彻,也许现在也就不会到这样艰难的地步。
沁芳望了望她,朝凤景道,“小主子,你也在这里等了许久了,勤政殿那边肯定还有事呢,你先回去吧,主子这里我照看着就行了。”
凤景叹了叹气,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看了看她,最后还是离开了。
沁芳默然下去,沏了杯参茶送进来,道,“主子,奴婢就在外面,有事叫奴婢一声就是。”
凤婧衣默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沁芳退出去,掩上门便守在外面,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她看得出,这个孩子她是舍不得的,如今依淳于越所说,这个孩子也是不得不生下来的。
孩子生下来不成问题,可是她马上就要与鸿宣太子成婚了,却怀上了大夏皇帝的孩子,这才是难题。
若是将来再走漏风声了,大夏皇帝知道了孩子的事,以他那个脾气又怎会容得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定又不会择手段将主子和孩子给带回盛京去了。
到头来,那么费尽心思地逃出来,也是白费了功夫。
想到这里,她不由回头望了望紧闭的殿门,深深地叹了叹气,老天爷怎么就不能让这个人安生一天呢。
凤婧衣站了许久,又转身回了寝殿去,关上门靠着门框缓缓蹲了下去坐在地上,眼底的泪瞬间无声涌了出来。
三年前,夏候彻将南唐和她原本平静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如今她好不容易争回了这一切,回到了平静的生活,从此与他天各一方,生死不见。
这个突如其来的生命,又一次将她的平静的生活打破,将她与他的命运又一次纠缠在了一起。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前前后后想了许多人许多事,却怎么也想不出要如何面对这个孩子,面对即将来到金陵的萧昱。
不知过了多久,沁芳进来敲了敲门,问道,“主子,奴婢准备了晚膳,你要用吗?”
凤婧衣回过神来,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出声道,“你送过来就早些休息吧。”
沁芳听到声音不由松了口气,原本还怕她说不想吃呢,没想到她倒是答应了。
现在毕竟是有身子的人了,不顾着自己,也得要顾着肚子里的孩子。
“好,我这就去。”
凤婧衣扶着门框起身,听到沁芳带着人将膳食送到了外面,理了理衣冠仪容开门出去在桌边坐了下来。
沁芳给她布了菜,道,“主子,奴婢怕你吃了再不舒服,所以都做得清淡些,你试试看。”
“谢谢。”凤婧衣扫了一眼菜色,看得出她是费了些心思的,虽没什么食欲,便是端起了碗筷。
她若不吃这顿,沁芳只怕担心今晚一夜都睡不安宁。
沁芳端过宫人刚送进来的燕窝,放到桌上道,“这是刚炖好的血燕,你把它用了。”
她原本身体就不甚好,这个时候正是需要进补的时候,血燕这样的珍贵之物,南唐宫里现在并不多,这些还是先前鸿宣太子让人送聘礼里一起送过来的。
凤婧衣用了膳,搁下碗筷子,端起碗将一碗燕窝吃下了,道,“我吃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们收拾了也早些休息吧,这些天忙里忙外也都辛苦了。”
“是。”沁芳应了声,看到她起身回了寝殿,心头却还有难以轻松起来。
后天一早鸿宣太子就要到金陵了,这个孩子的事要怎么向那个人说起,几天后的大婚还能不能进行得下去,只怕也未可知了。
即便大婚能成,北汉的太子妃,相信再过不久更会成为北汉的皇后,可生下的第一个孩子,却是大夏皇帝的骨肉,这简直给他们两个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凤婧衣听到外面的宫人陆续退下,独自换下了身上的宫装,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简单收拾了宫里的一些金银手饰,坐到桌边想要写些什么,却坐了整整一个时辰,也没能提笔写下一个字。
她终究没有那个勇气面对即将前来金陵的萧昱,她只能选择逃离这个地方。
原想写信,却怎么也想不出该写些什么,他若来了不用看她的信,很快也会知道发生了什么,若是要表达歉意,寥寥几字就能表达多少歉意。
夜深人静,本就冷清的南唐皇宫陷入了无边的静寂。
凤婧衣拿起收拾好的东西独自出了寝宫,她清楚地知道宫中的侍卫何时换班,何时从哪里经过,知道青湮他们住在哪里,所以轻轻松松便绕过了有人的地方,没有从皇宫正门出去,走了如今没什么人防守的御膳房偏门。
深夜的金陵城,了无人迹。
她敲响了城北的一家马车行,虽然掌柜百般不愿意地开了门,但她出了双倍的价钱,还有雇上了一早出城的马车。
这个时辰金陵城门都已经关了,为了一早出城方便,她就在马车行附近的客栈住下了,可也不过是在客栈房间坐了一夜,难以入眠。
天刚刚亮,她知道要到城门开启的时间了,收拾了东西离开客栈前去车行,车行收了订金做事倒也麻利,她过去的时候马车就已经准备好了。
“姑娘要去哪里?”车夫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