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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绿叶随风飘落膝头,陵越伸手拈起,忽地心念一动。扫地的小和尚再来,看见陵越便随口问道:“施主要等的人还没来?”
陵越摇摇头,复而问他:“你说的那位少侠……相貌如何?可曾说过所等何人?”
小和尚认真地想了想,说道:“说过什么记不清了。不过他不是中原人打扮,像是南边来的,年纪嘛跟你差不多,背着一把剑,看上去……唔,有点凶。”
陵越微微蹙眉,还欲相问,小和尚突然眼睛一亮:“啊对了,你等等!”说罢跑进一侧厢房,半晌后拿着一件物事出来,塞到陵越手里。“这是他留下来的,施主要是认识他,还劳烦代为交还,我还正愁该如何处置呢……”小和尚挠了挠头。
陵越意外地低头看去,摊开的手心里躺着一枚剑穗,暗紫色丝绦和流苏,中间缀着一粒圆润的碧玉,像是已用了好些年头。那色泽让他觉得莫名地熟稔,心思不由得恍惚起来,此时寺中正撞响晚钟,清磬之声在殿堂廊庙间回荡交鸣,远上重霄。陵越仿佛听见九天之外传来的,一点旧世之音。
“善男子,一切众生从无始际,由有种种恩爱贪欲,故有轮回……欲因爱生,命因欲有,众生爱命,还欲依本,爱欲为因,爱命为果。由於欲境,起诸违顺境背爱心而生憎嫉,造种种业,是故复生地狱饿鬼……
“是故众生欲脱生死,免诸轮回,先断贪欲及除爱渴……若诸末世一切众生,能舍诸欲及除憎爱,永断轮回,勤求如来圆觉境界,于清净心便得开悟……”
经堂中,面容清矍的禅师在讲释《圆觉经》,陵越怔怔听着,心头百般滋味颠倒,竟不觉时辰流逝。
直到月上林梢,清露沾衣,陵越方回过神来。心中沉吟良久,终向禅师道谢作别,走出寺门。
此时林中已无人迹,只见树影幢幢,月色幽凉。陵越心中坦荡,毫无畏惧,只一边走一边想着此事,一时拿不定主意,便打算往洛阳城中看看,或许会有机缘也说不定。
因着心中有事,陵越不急于御剑赶路,只任由夜风拂在身上,觉得心情平定少许。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隐约望得见洛阳城中一点灯火,他觉得口干舌燥,便靠着一棵大树坐下,取出随身带的水囊。
几口清水下腹,陵越方欲起身继续赶路,夜色忽而平白暗沉下来,原本一缕淡淡月光瞬间消失不见。陵越讶然抬头望去,恰有几朵灰云遮住天际一弯弦月,陵越皱了皱眉,便觉察到身周有妖气攒动。
陵越不敢大意,掏出包裹中的火折子晃亮,便看见不远处有几个黑影,看形状像是野狼,间或听到“咝咝”的声响,草里恐怕还有蛇。陵越心道那想来并非普通野兽,应是成精的怪物,今夜阴气太盛,自身体质恐怕引来了妖邪之物。
陵越慢慢抬手按上佩剑,却听得那野狼嘶吼了一声,他手中火折子立灭,四周重归黑暗。陵越心中倏然一紧,握住剑抽出寸许,清冽剑光打了一道在草叶上。陵越心知不可轻举妄动,便凝神屏息,侧耳细听动静。
就在风声骤紧的一瞬间,陵越猛然提气,足下用力一蹬身旁树干,借力跃身而起,躲过了妖兽利爪一击,轻盈落在妖兽后方。那野狼一击扑空,怒吼着回身,陵越已占了先机一剑刺来,嗤一声,剑锋入皮肉七分。
陵越还未及抽剑,脚下又被蛇身缠上,那蛇吐着红信子要咬他脚腕,被陵越清喝一声抬脚踹飞。同时间,陵越只觉后心一阵凉意,急忙回身举剑格挡,不料仍是慢了少许,妖兽利爪将他臂上衣料抓破,划出长长一道血痕。陵越顾不得吃痛,运剑如风又击毙了几只,却又听得越来越多的嘶吼声围聚过来,那股妖气也变得越发浓郁。
他早年虽随云天青历练过几番,然而孤身涉险毕竟是头一遭。陵越心道不好,身上衣衫都被冷汗打湿。他强令自己镇定下来,心中开始默念起所学的法咒。
突然间,一道蓝光将树林映得通透明亮,陵越惊奇地抬头望去,看见半空中凝出一个卦印,冷光凛冽。他知是道家术法,且与自己所学颇为相似。紧接着,数十道剑光自空中落下,所过之处精怪无不悲鸣。
剑光收敛,一个身影自林木间飒然飞出,稳稳立在他身前丈许处,此时夜色昏暝,看不清来人样貌,只看见一道赤色剑光平挥而出,势如惊雷,无数树干轰然倒坠。巨响过后,四周一片静寂,先前的妖气已悉数消失不见,天上灰云也慢慢移开,皎皎月华重新洒下。
那人背对着陵越,持剑默立,只能看清那是个身形挺拔的青年,看起来十分年轻。陵越余悸未定,稍作平复后方抱拳道:“多谢阁下相助。”
那人并未作答,也不转身,只静静立在原地。片刻后将剑收入鞘中,举步向前走去。陵越已看清那人身着一袭贴身长裳,虽是武人打扮,却不似中原衣袍样式,并且不像寻常男儿般束发挽髻,而是在脑后编成长长一根发辫,直垂到腰间。
陵越顿时心头一震,扬声唤道:“稍等,你……”
那人闻声微微侧头,陵越借着月光,看清他眉间一点殷红,鲜亮得直要灼痛他的眼。胸中霎时一阵惊悸,脑中骤然剧痛,陵越再吐不出半个字,捂着心口摔倒下去。
☆、似此星辰非昨夜
陵越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头顶的织锦帐幔,阳光透过窗纸映在桌案上,窗外喧哗人声次第传来。陵越扶着隐隐作痛的额头撑起身来,四下打量一番,确定这是一间客栈的厢房。
想起夜里种种,真真恍然若梦,这种感觉极不真实。他只看了那人一眼便已神志不清,那阵骤然袭来的痛楚既非创伤亦非旧疾作犯,然而再醒来时却已躺在客栈里,却不知……
只听“吱呀”一声,房门被人由外推开,店小二端着盛满清水的铜盆和毛巾走进来,见陵越已醒,不由喜上眉梢,道:“哎哟,这位客官您总算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呀?”
陵越疑惑地看他一眼,掀被下床,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已换了整洁的里衣,而外裳正叠得齐齐整整放在椅子上。“请问……这是何处?”陵越道。
店小二将水盆放在架子上,笑嘻嘻道:“这是洛阳城里最大的客栈啊。”
“我……为何会在此处?”
“客官你都不记得了?”店小二挠挠头道,“前儿夜里快打烊的时候,有个少侠背着你来敲门,当时客官你正昏迷不醒……”
“我竟昏迷了一日一夜……”陵越心中一动,追问道:“送我来的那人,现在何处?”
“他付了房钱和诊金就走了,没有在客栈留宿,也没说要去哪里,只吩咐我替你请大夫煎药,小心照料……啊对了!”店小二摸摸脑袋,“药还在吊子上温着,这就给客官送上来?”
“……有劳。”陵越两指按着眉心,哑声道谢。看着店小二退出房间,陵越走至窗边向下望去,看长街上珠帘绣户茶坊酒肆、宝马雕车金翠罗绮,处处透着繁华人烟气息,满目冶艳花光□□……良久,他长出一口气。
眼前不住晃动的,是漆黑夜色里那一道凛亮剑光,是轻柔月光中那一点嫣红朱砂……匆匆一晤,他甚至未能看清那人样貌,却隐约觉得一切都似透着不寻常。仿佛……冥冥中有种力量,正引导着他一窥究竟。
陵越看着街巷间熙熙攘攘的行人,心中无端烦闷,怔立得片刻,才自去梳洗穿衣。
店小二端着一盅药汤上来,就见陵越已经穿戴齐整,拿着剑像是要走的样子,问起来,陵越只说自己身体无恙无需服药。店小二心里虽纳闷,倒也松了口气,东家本就不愿接这桩麻烦差使,生怕病人有个什么差池,但深更将他送来的人一脸冰冷寒煞,是个带剑会武的,一锭澄金扔在柜上,他们哪里敢招惹?
如今陵越自己要离开,掌柜自然满脸堆笑地将他送出了门外。
陵越漫步走在街上,也不知该往何处去,春日温风拂面,心情逐渐平和下来。
这座九朝旧都在清晨的薄雾中平静地喧嚣着,骑马、挑担、赶车、吆喝的人声此起彼落,洛河上石桥边,公子红妆络绎不绝。陵越不由舒展了眉目,而那夹道的榆柳在春风中泛开的翠色,便沉淀为青年眼中最醇厚而清澄的神光。
也有那手挎竹篮的卖花姑娘经过,只望得一眼,已惶惶低下头胭红了两腮,直与篮子里早放的牡丹一般颜色。或是教那小红楼上支颐闲望的佳人见到,心思悠悠荡荡,瞬时便飞到天边去了。
将近晌午时分,陵越腹中饥饿,看见街边一间茶楼,便走进去上了二楼寻桌坐下。
要了几样小菜并一壶碧螺春,刚动筷,就听见一阵流水般的清音——原来是堂中来了说书人。宽袍长髯的先生手拨古琴,身边一名青巾束发的少年扣着竹板,稍一清嗓子,便声如玉振,琅琅念唱起来——
“天下风云,百年浮萍。列位客官赏脸,上回书说到侯无心和澹台兰大战魔教,一代绝世剑者双双归隐山林。今日重翻侠义榜,说的是那天下榜眼之位的百里少侠……”
听到此处,陵越心中蓦然一震,不由搁下手中碗筷倾耳细听。他此行一路走来,于街坊酒肆闲谈之间也不时听到这个名字,百年前惊鸿一现的少年剑客,着实令人心驰神往。
陵越靠在椅背,当窗远望,耳边琴音低回,听着那一出出传奇在弹唱间回现,虽未亲见,却莫名觉得似曾相识。不知不觉,心绪便随着楼外那袅袅柳线儿,荡得远了。
琴师苍劲的手指扫过冰弦,曲调渐渐激昂高亢——
“其时妖魅横行,天灾泛滥,江河决堤,数百人家毁于朝夕,一时求生无门。百里少侠自言以一已之力,能救万民于水火,自青龙镇一去,从此再无音讯,然而三日之后,万事万象重归平靖。
“所见无不缟素哀哭,一叹至亲长离,二叹家徒断壁,三叹英雄折戟。
“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