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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越这才恍悟,眉头微扬,看向对座的青年。百里屠苏将浅啜一口的茶盏放下,眼也不
抬、眉梢不动地漠然道:“昨夜我已经说过。”
白衣书生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见他周身气度,亦不敢等闲视之,便拱手一礼,问道:“敢问尊驾高姓大名?”
陵越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桌面,先前那四个字早已消散作几点水渍。百里屠苏眉心攒紧,语气不耐道:“闲话少说。断指只是小惩大戒,若要不知悔改,休怪我手下无情。”
此话一落,那群汉子已被激得面红耳赤,刀一横就要冲上前来,唯有受伤那人两手颤抖地拉着身旁人的胳膊向后缩,显是怕得紧了。白衣书生冷冷一笑,快若闪电地抽出腰间玉箫,道:“尊驾既来者不善,我们也不用废话了,动——”
陵越眼见他指尖在箫身上一勾,心知必有机簧,心念电转间剑势已起,只听“叮叮叮”三声脆响,暗针尽数被他挡去,深深钉入一旁的墙柱上。百里屠苏稳坐不动,但见赤色剑光骤然一晃,书生闷哼一声,手中玉箫已凭空落到了屠苏手里,而屠苏右手长剑正架在那书生颈间,细细一线鲜血顺着剑身淌下,没入素白衣襟里。
“堂主!”焚天门汉子们眼见此幕,皆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既愤又怕。被唤作堂主的白衣书生抬起手制止他们上前,面色苍白却强作镇定,哑声道:“好快的剑,好强的内力。”
陵越随云天青习剑多年,而云天青其人虽生性散荡不羁,却最是痛恨阴诡险毒之辈。因而陵越从心性到剑术皆习得琼华一脉的清正,对此等行径也是鄙夷至极。他用布条垫手拔出墙上三枚暗针,见针尖发黑,显然淬过剧毒,便随手抛于地上,摇头道:“此等阴毒之物,害人误己,还是趁早弃之不用为好。”
书生看着陵越,玩味般扬起了嘴角。百里屠苏站起身来,长剑仍架在他颈间,剑锋贴着肌肤一寸不移,“回去告诉你们门主,我知道他所谋何物,但凡有我在一日,他便休想得逞,这个人他动不起。”百里屠苏手腕一翻,利落收剑,“害人性命之举如有再犯,定不轻饶!”
陵越虽不明就里,却也隐约听得大概,料想那帮人定是做了什么恶事。只是全然未觉,自己竟是已毫无保留地相信了面前相识不到一日的青年。
白衣书生抬手抹去颈间血迹,盯了那柄赤色长剑一眼,又若有所思地打量了百里屠苏片刻,忽而眼露笑意,弯腰谦谦一礼,道:“在下定将话传到,后会有期。”他扬手一挥,转身便走,步履翩翩,“今日这笔账来日一定讨还。”
手指被砍的手下战战兢兢凑过来,书生瞟了他一眼,淡淡道:“有眼无珠,回去自己受刑。”他边说边走下楼梯,忽而又回望一眼,笑道:“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了……韩巫祝,人生何处不相逢……”
百里屠苏不为所动,只是将茶水浇在剑上,洗去那一缕血迹,而后收剑入鞘,从容落座。
一行人气势汹汹而来,顷刻又灰溜溜离去。此时茶楼中人已走光,唯余屠苏、陵越二人,掌柜正从矮柜后探出半只脑袋,浑身抖如筛糠,“大,大侠,那些人……”
百里屠苏掏出一锭纹银放在桌上,道:“掌柜的,结账。吓走了你的客人,还望担待。”
陵越一番惩恶,正是畅快,见他要走心下竟是一紧,道:“你这就要走?”
屠苏背影一顿,道:“尚有要事。”
陵越斟酌着问道:“不知我可否同行?”
“多有不便,见谅。”百里屠苏轻声道,“明日午时可于悦来客栈见。”话说至此陵越自然不便多言,只点点头道:“那明日再见。”
屠苏向前走得几步却又停下,转身回眸,那一刹,映着楼外浓翠□□、飞花轻絮,陵越依稀于他眼底望见一丝柔和笑意。“方才你出剑助我,多谢了。”
“不值一提,理当相助。”陵越持剑抱拳,回以微笑。
百里屠苏走后,陵越独自在洛阳城中闲逛了大半日,心潮却是起伏难平。他一时想着云天青眼下不知云游何方,一时暗悔轻易应承却未向云天青问个明白,一时又想今日所历种种不寻常之事,思绪颇为纷乱。
不经意间,他掏出收在腰间的那枚剑穗,不由轻呼一口气,一手扶着栏杆,任桥下潺潺水声流过耳畔。低头看去,那暗紫色的流苏在十指间铺陈开去。他想,只待明日再见……
他与那人相识尚短交谈更浅,今日匆匆一晤,许多话都未来得及说,然而眼神相错之际,言语来往之间,却仿佛再熟悉、再信任不过。大抵茫茫世间,真有前缘命定一说。陵越抬眼望向天边落日金晖,不禁出神了片刻。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入夜时,陵越到悦来客栈投宿,洗漱后歇下不久,便被房外轻微响动吵醒,甫一睁眼,就闻见一股奇异的香气。他自小修炼法术,耳力目力极佳,加之孤身在外愈加警惕,立时便猜到那应是师父讲过的江湖道上惯用的迷香。
陵越屏住呼吸,握住搁在枕边的佩剑,轻盈地翻身下床,便听见屋顶上和房门外均有脚步声纷沓而来,向自己靠近。长街上有人在打更,梆子声打破夜的沉寂,陵越辨认出来者约有三十余人,正思索对策,忽听得有人惊呼了一声:“啊,是他!”
似乎有人来到,与那些人激烈缠斗起来,刀剑拳脚之声络绎不绝。然而只片刻之间,有人喊了一声“撤”,那些响动已渐行渐远。
陵越侧耳细听了一阵,确定再无异动,迅速穿好衣衫准备出门探个究竟。然而还未靠近房门他便已觉出不妥,这间房的门窗四围都被人施了法,以结界牢牢护住,想来正因如此,方才暗放迷香之人才一时无法破门而入。
他颇感诧异,将掌心贴近结界,凝神感知,那结界甫一靠近便清光大盛,灵力充沛,似极前日城郊树林里百里屠苏所使术法。
莫非竟是他……
陵越无来由地心弦一动,不敢再作耽搁,又见那结界上五灵运转之法竟与云天青所授似有共通,当下便盘膝而坐,全神破解。没过多久,那禁锢法罩便被解开,陵越推开门,循着长街上的痕迹一路追了过去。
“堂主回来了!”
白衣书生匆匆行上数十级长阶,走进深堂阔院中,随手解下染了血污的外袍扔给手下,只余一领云烟也似的素衫,穿过九曲回廊亭台水榭。
“堂主,郁璘大人来了。”婢女小声禀道。书生步伐蓦地止住,一双秀目含着水波盈盈发亮,“在哪里?”婢女低眉顺目道:“在书房歇息。”
“我知道了。”书生接过热毛巾净面,触到项上伤口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将沾上猩红的毛巾随手一扔,抖抖衣衫走出门外去。
刚至书房外,便听见叮叮咚咚的琴音,再熟悉不过的韵律悠悠扬扬,溶进清冷夜色中。他立在院中听了好一会儿,看着月光给满院花木镀上一层银纱,不知不觉间倒有些心旌摇曳。
“阿秦,你进来。”忽然房门由内打开。只见内烛台高烧,照得那人一袭宽大黑袍温柔如夜,光影在硬朗的面庞上流动,前额一道斜长疤痕也不似往日狰狞骇人,反添几许邪魅。
阿秦刚走进屋便被郁璘一把拽过去,按着肩膀坐下。郁璘顺手拂灭烛火,低声说:“很久没听你弹琴了。”
“是,大人。”一片漆黑中,阿秦温顺地应道。十指按上冰冷弦丝的一瞬,心内却蓦地自嘲——郁璘总喜欢在黑夜里听他抚琴,想是只有目不能视,才能理所当然地将自己当做另一个人。
流水般的琴声自指尖泻出,阿秦忽地觉得荒唐。他本不擅此道,只因他喜欢,只因自己生就一副肖似那人的眉眼。只因郁璘喜欢,他便为他衣白裳,为他抚琴弦,为他夺人命。世上情感,可有一厢情愿荒谬若此?
然而……郁璘想着的那个人,早已经不在了。
“无论怎么练,我总是弹得不及你好。”坚实温暖的胸膛自背后贴上来,将阿秦整个人圈在怀中。“你受伤了。”温热的呼吸拂过耳侧,唇却是削薄冰冷,似有若无地贴上颈间剑伤,他呼吸一促,至此曲不成调。
“你身上的味道总是那么好闻,像是……榣山上的青草……”阿秦紧紧闭上眼,仰起头攥紧了琴弦。
一时喘息相闻。
就在这时,门外突地传来一声惨呼:“堂主,他他他追来了……”随即是重物落地的钝响。郁璘停下动作,将阿秦往旁边一推,扬手一掌凭空击出,浑厚霸道的劲气将窗棂震得粉碎。他喝道:“来者何人!”
百里屠苏提着剑,面色寒煞地站在九曲木桥之上,脚下万千水波被风吹起粼粼清光。
“是他!”阿秦不禁低呼一声,郁璘回头看他,他低声回道:“就是前夜从我眼下将人救走,又断了我数十部下手指的人。”
郁璘眸光陡厉,微眯双眼看向百里屠苏。三丈开外的青年傲然临风而立,浑似出鞘利剑,敛而不发却已锐气逼人。“你……来送死?”郁璘玩味地问。
百里屠苏话音冷淡道:“你便是焚天门门主郁璘?”
“嗯?”郁璘从鼻腔里应了一声,尾音上扬极尽张狂。那厢百里屠苏清清朗朗的声音随风传来,“贵派何故一再咄咄相逼?”
阿秦在旁轻声道:“大人看他的剑,在乌蒙灵谷见过。”郁璘霍然抬眼,看向百里屠苏手中长剑,心中霎时雪亮。八年前他胸有成竹志在必得,谁料还未踏进乌蒙灵谷半步便遭强抗,自己更被重伤以致闭关修养三月。那时满山如火红叶中,峰顶那道玄衣如墨剑光似焰的身影,多年来虽已模糊,却未曾忘怀。
“原来是你。”郁璘再不敢轻忽,沉声道,“八年未见,大巫祝别来无恙?”
百里屠苏长剑一挥,几束火焰如离弦之箭直扑郁璘面庞,被他黑袍一展尽数收纳。百里屠苏祭出道剑,身周腾起无数剑影,整个人离地而起,连人带剑直向郁璘飞来。“你害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