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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即便苏辛“懂得进退”又如何?萧氏便会网开一面了?
萧妃依旧淡淡一笑,“好,你且先去吧。”
苏辛刚转身,又听萧王妃声音响起,“苏姑娘可要把握好时候,光阴似箭,不待人啊。”
苏辛一顿,暗“哼”一声,疾步而去。
墨莲又施了一礼,随后而去。
苏辛径直走向晋蘅书房,却被墨莲紧赶上来拦住。
墨莲笑道:“姑娘莫急,王爷不过怕您在老王妃处受委屈罢了,才着我来接您。”
苏辛疑惑地瞧向她,只见她又微微一笑,才道:“羽公子不过是个借口,王爷现在姑娘院中等着呢。”
苏辛恍然,一想也对,依羽漠笙的脾气,只怕是万不愿再见到她的,除非可以教训她一顿报仇。
到了院子,晋蘅迎上来,“回来了?”
苏辛没好气,“你倒是希望我回不来?”
晋蘅一怔,皱眉道:“怎么了?”
苏辛欲言又止,最后“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到得屋中,见晋蘅就跟在身后,道:“你娘亲让你去你侍妾房里呢。”
晋蘅“嗯?”了一声,半晌道:“我知道了。”
苏辛不知心里现在是怎么个滋味,一时只觉呼吸有些紧迫,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晋蘅看了她半晌,“我有我的责任。”
苏辛不禁双眸瞠大,蓦地反应过来,原来昨晚他那凭空而出的一句话竟是这个意思!责任,他还真大丈夫!想来那墨莲,也在这“责任”之内。
苏辛暗下决心,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第十九章 歧路
羽漠笙依计回府暂且不提,此计行否还需段时日,此期间晋蘅和苏辛倒可暂时不需多想。而那羽漠笙也自行走访诸多朋友、自画他谋辅之,心中即便不是真想要晋蘅双手,也着实别扭得很。若不是思及那令晋蘅愤懑了好些年的诨号是出自己口,也算提了个大前稍报半箭之仇,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心安的。
却说苏辛自那日得了萧氏的威胁警示,兼见晋蘅“大义凛然”,顿时去了旖旎之思,反倒不知不觉地注意起晋蘅对墨莲的态度来。
萧王妃对此笑而不语。
自第一眼看见墨莲,苏辛便觉得此女不简单。不简单的女子大多出色。墨莲如一道暖阳般让人眼前一亮。
所以苏辛当时便忍不住猜测此女身份,而种种迹象表明,那些初见时便隐隐约约的猜想,正在一步一步被印证为事实……
比如,她见到墨莲深夜还流连在晋蘅房中不去,晋蘅也不以为怪,自在得很。
比如,她见到墨莲为晋蘅更衣解带时二人映在窗纸上的身影,女子娇小,男子高拔,女子垂头愈渐靠近,终是半没在那人的影子里。
苏辛当即一震,如遭洪波灭顶。她想到了尾生,觑觑周围,却怎么也找不见一根石柱。石柱不比浮木,浮木得之可生,石柱抱之必死。
她甚至想见了屋里的情形。她清楚地看到了女子微微晕红的双颊,那红,似是傍晚时分烧红了天的云霞被天池净霖润透了一番似的,晶莹、纯澈、娇艳欲滴。
许是晋蘅也如是认为,他略低了头,似是在倾目瞧她,苏辛分明看见了他着迷的眼神,脸上淡淡的,带着他情动时惯有的严肃和认真。
窗影一动,苏辛的心跟着一抽,女子的身影越发被男子所侵没,仔细一瞧,才知道原来是他抬了衣袖,正停在女子头边。
他在碰她的脸?
他个色胚!
苏辛愤然转头,大步离去,心头似聚了团火,烧得周遭烈烈风起,枝摇树响。
猛力关门声响,一念斋的丫头俱是一惊。苏辛瞧屋子里点在四处的烛火甚不顺眼,尽皆灭去,气冲冲踹过个桌边小凳,一屁股坐下去,又见桌上一灯如豆,摇摇曳曳的甚是凄楚可怜。苏辛登时更火,凑上去狠命一吹,唾沫星子四飞。
如豆灯灭,屋中霎时漆黑。月已西偏过窗,星光暝微。
蓦地一声清响:“怎么了?”
苏辛一惊,愤怒被恐惧赶跑了大半,寻声定睛瞧去,只依稀见一人影轮廓倚在床边。
“谁?!”
那人未语未动,苏辛却能觉出他一直盯着自己。
“到底是谁?”苏辛将手缓缓伸向桌上的茶杯,悄悄紧攥在手里,“再不说我喊人了!”
那人似是轻叹了声,缓缓向她移去。
苏辛大惊,紧攥着茶杯就起身向后踉跄退去,“你是不是跟晋蘅有仇?还是萧妃派来的?若是来寻仇的,他在自己卧房,现在没什么防范力,你直接去好了!你要是觉得打不过他,你就去掳他怀里的女子,掳我是没用的!”
那人一顿,身形有些僵,半晌叹道:“果然是你。”
苏辛未待听清,手中茶杯已使劲掷了出去,转头就朝门口跑。不想一急之下,被自己刚刚发脾气四处乱踢乱踹、斜躺在地下的青铜细高烛台给绊住了,眼看就要摔在地上,一阵风来,一段影翩,那人一手持杯,一手环着她腰旋了起来,转了两圈,稳稳地落在地上。
“遇上敢来王府的小贼,抛杯子是没用的。若是我的仇敌,抛个杯子就更加没用。”
苏辛渐渐适应了黑暗,再加上此时近在咫尺,相较刚才,倒可算是看了个分明。分明是晋蘅。
“怎的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对于此点,晋蘅是很不满意的。
苏辛百感交集。顿了半天,没人知道她都想到了什么,只是当晋蘅不禁皱眉将她更加拉近时,突然听她喜道:“刚刚寝房那个不是你!对不对!”
晋蘅一怔,皱眉道:“你都胡说些什么?”
苏辛使劲拽上他衣襟,“刚刚你在哪儿?你一直在这房里吗?你在等我?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对不对!”
晋蘅拿开她的手,望着她分外明亮的眼睛,只觉她更美了几分,只是她的问题有些咄咄逼人,他有些受不住,更不愿受。他也开始烦躁起来,“你这几日厌我得紧,连来都不让我来,这时倒有这许多问题。”
苏辛不容他答非所问,“我不让你来你就不来,怎不见以前你这么听话?”
晋蘅看了她半日,仿似看到了某处遥远的地方,“这次不同。”
“有何不同?”
晋蘅盯进她的眼睛,“我有我的坚持。”
苏辛愣了一下,有些恍然,冰凉的恍然。
她渐渐松了又抓在他衣襟上的手,她忽然觉得她刚刚的想法是可笑又自欺欺人的。若是他顺着她承认了,她或许会高兴一时,但不消片刻,她便会自己开始怀疑,并且那怀疑会因有理有据而达到一种剜心蚀骨的病态……而且很有可能最后证明那怀疑,是千真万确的……到时候,她将不知是喜是悲,对着镜子,只看见一个清晰可怜的笑话。
“你以为,我应该,或说,我会理解并同意你的‘坚持’?”
晋蘅望着她,虽然他们离得极近。他不摇头也不点头,平声平调地应道:“不需同意,只要知道就够了。”
苏辛的眼里有什么东西波动了一下,像极了初春湖面上初裂的冰层。
晋蘅分明看到了那碎裂,又分明读懂了那碎裂。
他心里不禁一疼,他从未如此时这样厌弃过自己。
他手上用力,将苏辛攥得更紧,他告诉自己他已为眼前这女子变了太多,再变下去他怕会有更多人像他自己一样,越来越不认识眼前这个“晋蘅”。
苏辛已开始为自己刚刚的失常和“自以为是”后悔了,她觉得刚刚真是不像她自己。
苏辛挣开他的怀抱,正不知接下来说什么,忽地瞥到了紧闭的窗户,“你又是跃窗而入?”
晋蘅愣了一下,许是不知她为何突然转移话题,“嗯”了一声。
“你不是早就从正门进来过了,怎的还这般不嫌麻烦?”
晋蘅看看她,“那天是一时情急。”
苏辛虽不知他为何“一时情急”,但却知道那日晚上他走时也是从窗户跃出。
她觉得他有时颇不可理喻。
“你何时来的?”
晋蘅想到了刚才。他正有些迷乱,忽地听到窗外树响,蓦地一警,脑中忽然浮现出苏辛的样子来,含嗔带怒。他有些慌,再低头瞧去,正赶上对面的女子也抬起头来瞧他,分明是墨莲的一张有些微疑惑的脸,他却偏偏恍惚中瞧成了眼中带戾的苏辛。
他猛地退后一步,待看清墨莲,稍稍恢复神智,急急向窗外追去。
他并不知道得清窗外是否有人,更不会肯定那就是苏辛。或许,一切,只是他“心中有鬼”,一切,不过是偶然路过的风。
他径直来到了苏辛的院子,潜进苏辛的房里,有一种久违的莫名心酸。
他等了半天,终于等到苏辛回房。她大发脾气,他大开眼界……
事实证明,他寝房外头的的确是她。他有丝欢喜,有丝愧疚。
“我听到了外头的树响,便径自来找你。”
“你知道是我?”
晋蘅看着她,忽地又将她拉近,“我希望是你。”
苏辛正怔着,却被他一带,拥躺在帐里。纱帐是乳白色的,半透明,轻灵飘逸。
“太晚了,睡吧。”
苏辛的心里却有丝落寞,心中又马上急转起来。那是一个她这几日来“蓄谋已久”的主意。
她觉得择日不如撞日。
沉默了许久,她轻轻问道:“睡了吗?”
半晌,晋蘅轻轻含混地应了一声。
苏辛转过身子,仔细瞧了他一会儿,轻道:“我帮你入睡可好?”
晋蘅许是正半睡半醒,略带疑惑地“嗯?”了声。
苏辛凑近他,在他耳边。她以一种奇怪却舒缓的语调轻轻道:“跟着感觉走,你很疲惫……”
“你慢慢地走啊走,走到一片白茫茫的原野中,你感觉更累……”
寂静的夜里,连月光都已避去,苏辛的声音像从地下钻出,又像是从天边飘落,慵懒,略带沙哑,静而缓,却诡异又隐隐带着令人不安的躁动。
“你的眼睛很沉……”轻若耳语,似从人的心里发出。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