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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她的确只是在作一场梦,不一定何时,忽然梦醒,她家窗外的天空,依旧日升月行……
而苏辛是这样一种人,即便明知是梦,也要悲喜得认真。
她舀了一勺暗沉沉、深得沉重的姜汤,一口含住,咽了下去。我是真我,梦亦何妨?那令人心动的哀乐无常,其实在平时的循规蹈矩的真实里,反不容易有机会经历。苏辛颇珍惜这“梦”里的自己,这有机会“真实”一回的自己。
你可听过“梦中情人”这个词?那里面氤氤氲氲的美,可望不可即的怅然若失,那集中了自己心里全部美好的所在,那隐隐约约的神话般的衷情……此时的晋蘅之于苏辛,便是如此。
或许,早就如此。
他们未必是一见钟情,却渐渐地在冥冥中浓烈,也或许真是有天意这种玄妙的东西,与其说他们钟情于彼此,不如说天意钟情于他们。
苏辛终是找见了一位当年与李妈妈相熟的老妇人,她恰巧是这一念斋中一个朴实丫头的母亲,那丫头是她的幺女,她已年近六旬。她夫家姓韩,也是这府里如今还剩的最后一个记得李妈妈和当年光景的一位老人。
若说起那个丫头,也正是因了憨实愚钝才一始就被派在了这寥落的一念斋,打苏辛进来后,一念斋愈渐热闹,她也觉着喜欢。她家自其祖父辈起便在这府中,她母亲当年就是在这一念斋里,也才认识了李妈妈。
是那日的下午,老人被悄悄地叫进了苏辛房中,憨丫头当真以为是苏辛要讨教女红,学做她娘亲给她带着的绣包呢。
韩大娘起先并不肯说,任是苏辛百般劝引,都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苏辛越是追问,她越是不耐,脸上渐渐便现了焦急烦躁之色,直似是苏辛分明要累她丢了性命般,最后竟至急慌慌站起,怒气冲冲道:“姑娘莫再问了,你这是要让老妇人不得善终啊!”说罢便要踉踉跄跄地撞出门去。
苏辛赶忙拖住拦下,笑道:“韩大娘莫生气,我只是好奇罢了。”将她拖拽着坐在里间凳子上方罢。
“听你闺女偶然说起前两天是李妈妈祭日,你念着旧日情谊还去祭拜了她。”
韩大娘一愣,显是有些唬住,“妮儿,妮儿她说了?”愣怔过后,却是一捶大腿,顿足捶胸道:“就知道这妮子素来是个傻的,都嘱过她了,莫对人言起,竟还是漏了出去,这是成心不想让她老娘活啊!”
苏辛略抽了抽嘴角,眨巴眨巴眼睛,对眼前这副活泼泼老妪捶胸呵问苍天的冤屈控诉图是不知该哭该笑。
韩大娘着实颇为可爱。
也或许是苏辛可爱。
苏辛见韩大娘哭个不住,袖子在脸上一抹一抹的,竟也像她那傻闺女般越来越没心眼儿起来,也不怕给外边人听到。韩大娘不怕,她苏辛怕。于是情急之下,苏辛拔下头上的白玉簪,趁她两个袖子迭换之时,一个刚落,一个要抬未抬还没遮住哭花了的老脸之际,赶忙在她眼睛前晃了晃。
韩大娘一时忘了哭喊,只拿眼睛随那玉簪摇摆,半抬着的袖子泪渍斑斑,看得苏辛不禁就乐出了声儿。
“小王爷赏你的。你莫哭了。”
韩大娘一愣,“做啥要赏我?”
苏辛神秘一笑,“你说呢?难不成我还真是为了自己的好奇才急急召你来的?”
“那、那是……”韩大娘一着急站了起来,见苏辛高深莫测地点点头,又复一屁股重重坐下,“作孽啊……”
苏辛愈奇,缘何会有“作孽”之语?
“当真是小王爷知晓了?那他……?”
“你照实将当年事说与我知便是,莫管那么多。”
韩大娘打了个颤,“不管……不管……”却猛地抬起头来,“我真不知道啊……姑娘,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说至急时竟欲朝苏辛跪下去,也不知是当真吓得求饶还是腿软。
苏辛皱眉扶起她,“什么大不了?无人知是你说的,你也须得小点声才是,否则倒是你自己给嚷了出去,徒惹老王妃那边怀疑!”
韩大娘果然禁声,眼中流露出更加恐惧之色,苏辛见之不知该喜该忧。喜的是果然要有些眉目了,忧的是瞧韩大娘这般慌乱,事态之严重可想而知,不知到时晋蘅能不能承受得住。
“李、李妈妈……”
那李妈妈是晋蘅父亲的奶娘,所以府里恭称一声“妈妈”,也是这府里独一无二的称呼。是以提到“李妈妈”时,是不会有第二个同名同姓的相混淆的,找起来也就方便些。
当苏辛状似无意地问起老一辈的仆妇都还有谁在这院子里,而那傻丫头没心眼儿地说出她老娘时,苏辛遣走了旁人,只和傻丫头闲谈,问她些她娘平时的喜好厌憎,以及交好的老姐妹云云,竟真给她听到了“李妈妈”的名字。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天意助她,可不令人兴奋么?
却说那韩大娘,叫了声“李妈妈”,眼中泪又复盈眶,只是这回却是无语凝噎,欲语还罢。
李妈妈无依无靠,据说是个被休弃的可怜妇人。谈起被休弃的原因,竟是一时大意,夭折了怀中婴儿,夫家一怒便不顾她刚刚临盆未久,撵了出来。幸得当年晋蘅的祖母因缘际会下将之收留,那时晋蘅之父已经两岁。
李妈妈失子,便更对晋蘅的父亲百倍小心呵护,二人感情亲如母子。
后来,晋蘅的父亲带回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交由李妈妈看管,这一看,便是终其余生。那女子因病早逝,晋蘅之父哀毁太过,整日呆坐在廊间,眼睛红得吓人,却再没了泪,不几日,便也随之而去。就在合府上下悲悼哀叹之际,李妈妈也撒手人寰。
人皆言李妈妈自小将王爷带大,又悉心照顾了那女子数年,实在承受不住这双双阴阳永隔的打击,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时悲恸太过,竟也随二人而去。自晋蘅祖父战死沙场,晋蘅祖母闻讯半晌无声,独自回房后竟三尺白绫殉情起,晋蘅之父便更加视李妈妈如母。李妈妈前半生凄苦,也难怪会感念至深,哀毁以终。
“你耍我?”苏辛拍案而起,“若只是这么简单,你刚刚何必那般吞吞吐吐、撒泼顿足?又为何不让人知道你祭拜了李妈妈?你在害怕什么?你当我是你闺女哄呢?!”
韩大娘顿时不敢言语,苏辛兀自心中泛怒。
沉默了半日,那韩大娘始终不敢将头抬起与苏辛对视。苏辛见时辰不早,若再留她,只会让人怀疑,“哼”笑道:“你当真不说么?”
韩大娘未应声。
苏辛倒是悠悠哉地坐下,翘起二郎腿儿一荡一荡,缓缓道:“你倒是个伶俐人儿,也难怪平平安安地活到如今。只是你那傻姑娘,还得多嘱咐嘱咐,”说着一笑,“不过像她那般心眼儿实的好姑娘,只怕再怎么嘱咐也难万全……”
韩大娘终于抬头,“你是怎个意思?”
苏辛将玉簪插在她头上,不觉眼前一亮,若是晋蘅看到,不知做何感想?那松松皱皱的薄黄脸色,半乌了的头发,配上那温润如瑶台净水的玉簪,倒也新奇。至少苏辛颇想笑一回。
苏辛凑近韩大娘,软语轻笑道:“小王爷自是知道了七七八八才着我来问你,若你只肯这么含混着,不把他放在眼里,一心忠于那萧氏……”说着又渐渐退回自己的位置,微仰着头点了点,“忘记了这王府的真正主子……那,留你们何用?”
韩大娘一惊,从凳子上就摔下来,抱住苏辛的腿就嚎开了……
苏辛一惊,只想喊命苦,脑袋一摆,抄起块桌上的抹布就招呼在她嘴里,“莫喊了!再把狼招来!”
二人沉默半晌,苏辛挑眉用眼神询问韩大娘,那意思是,“你不喊了?”
韩大娘聪明得紧,一懂了苏辛的意思就赶忙点头。
苏辛拿开抹布,吁了口气,“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
韩大娘委坐于地,半晌,叹道:“若非傻些,怎活到今日?”
原来她只记得李妈妈病故那天,她看到萧妃身边的田嬷嬷匆匆地从李妈妈房中出来,颤颤抖抖地带上门,四下瞄了一眼,匆匆而去。她赶忙从廊柱后头出来上前打探,谁知一推门,竟见李妈妈仰坐在靠墙桌边的椅子里,手边是个只留了一个碗底儿的药碗,一小滩药汁洒在李妈妈胸前衣襟上,地上也零星地落了几点,煞是骇人。她想叫,却蓦地堵住自己的嘴,慌慌张张便跑了出去。
她未将此事告于任何人知。
李妈妈同好之人渐次被寻错赶离王府,几个极要好的,又是自上世起便在这府里赶不走的,便相继或意外,或急病,纷纷离去。
许是那一年府中的事太多,又都不吉利,怨气很重,人人自危,流言四起,愈渐严重,而她素来傻愣愣地有实心眼儿之名,才躲过了一劫。
“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再不知别的了。”韩大娘意绪颇低,想是忆起了李妈妈,忆起了当年……
苏辛知她未说谎,她当真只晓得李妈妈之死非是哀毁太甚、自然病故,并因了这个秘密郁积了十年。
苏辛拍拍韩大娘的肩,给她抹抹泪,轻道:“我不会让李妈妈死不瞑目的。这世间的事,敢做就要敢当。”轻轻将她搀起,“莫哭了,收拾收拾,莫让人瞧出来。”
韩大娘点点头,蹒跚而去,临到门口,回头道:“李妈妈,是个好人,只是,命苦……”说着又含了几声哽咽,“你……哎……”叹了一声,转身欲去。
“等等。”苏辛忽然叫住她,“那念儿,是个怎样的女子?”
“念儿姑娘……是个与世无争,又善良的姑娘,只是,太软弱了。”沉默半晌,又道:“我们都以为王爷会娶她,却不料忽然来了个萧氏,念儿姑娘,竟也只是自己在晚上哭了几天,连句怨言也未对王爷说。”
苏辛垂头一笑,“还道他与那萧氏天生璧人?”心里却想,这跟西池塘那对黑影所表现的言辞性格可大不一样……
☆、第三十四章 蹊跷
苏辛且自疑虑,总觉得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