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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子是自己送的?不,应该说是真正的程雪嫣送的,他将帕子递与自己又不肯收回,是不是想说他与她情止于此?原因自然很简单,她被休了,或者更确切的说她已非完璧。在这个时空里,男人的处女情结更甚于现代,而他来看她只不过是为了还这块帕子?
暖阳如水,心冷似冰,那急流的鲜血渐渐凝固,于心上勾画出狰狞的痕迹。
可是……她并不是真正的程雪嫣啊!
这个念头只是突的跳了下,便陷入混乱。
那条帕子横亘在两人中间,在风的吹动下缓缓向桌边一动。绣着并蒂莲的一角死撑的搭在桌边,但终是坚持不住的掉了下去。
碧彤隐在帘幔后见此情景,暗自着急。这以前鸿雁传书互诉相思,这会见了面怎么倒都变成了锯了嘴的葫芦?她能理解男人的顾忌,可是……看来这会就得这边主动点了。
她选了核桃粘、栗子糕、朱砂圆子、蜂蜜花生四样点心摆在大荷叶式的粉彩牡丹纹瓷盘,又拿了李、桃,昨晚二夫人院里送来的番荔枝,最后用樱桃水灵灵的点缀其上,看去一团喜气,随后泡了两杯杏仁茶,方端盘下楼。
那二人仍在沉默,而姑娘的眼睛正直直的盯着什么。她循着看过去,只见一条帕子已经滚到了院门口。
心下猜到一二却不能多言,只庆幸自己此刻的准备果真恰到好处。
她将托盘放在桌上,各在两人面前摆了杯降火宁心的杏仁茶,热情招呼道:“凌公子,在太阳地里等了许久一定累了吧,快吃点水果润润嗓子。这才立夏,天气就热起来了呢。”
凌肃对着盘子瞧了瞧,拣了个李子,尖起指甲准备剥皮,却见二人都看着他,又停下,却从袖子里掏出帕子仔细擦了擦,方咬了一口。
程雪嫣不觉睁大眼睛。
他又掏了条帕子……
这帕子可不同于纸巾,一整袋的放在口袋里,随用随丢。一个大男人居然带了两条帕子……也可能不止这个数,总让她觉得怪怪的,况刚刚又用力得差点将那李子皮蹭掉……心中蓦地一亮,刚刚他拒绝收回帕子,难道是……
碧彤暗地里撇了撇嘴。
官宦人家以邀凌肃成为座上宾而为荣,不仅是因他极有才华,关键是难于邀请,而每每邀得了他,过后也非议颇多。因为他对盛食物的器皿过于挑剔,即便给他贵重的镶银象牙箸,他也是左擦右擦,就好像上面粘着毒药似的。不过看在刚刚竟没有将那李子皮剥掉而只是狠命擦了擦的份上,可见姑娘在他心中的位置非同一般。
程雪嫣眼见得他如吃药般咽下了那口李子,搁在桌下的手都不由得跟着松了劲。
二人依旧沉默,弄得碧彤很是为难。她有一句没一句的逗着乐,连自己都觉得倦了,最后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呵欠。
凌肃很识趣的站起:“叨扰良久,在下告退。”
起立作揖之间,风度翩翩,晃得程雪嫣心神荡漾,若自己真是生在这个时代,遇见了他,怕也是会心动的吧。
凌肃衣袂飘飘的向院门走去,程雪嫣的目光便一直追随着他,直到那身影隐在了重重的绿树繁花中。
“他是干什么来了?”
程雪嫣很是疑惑。记忆中的凌肃总是像龙卷风一样的时效性,想到什么立刻去做,比如向她求婚。心里有什么也毫不讳言,哪怕是有了外遇,在自己觉察出苗头的那一刻,他也毫不保留的和盘托出,连哪日哪时在哪开的房都交代得一清二楚,然后便直截了当的要和她离婚。他快得如迅雷不及掩耳,而她只有目瞪口呆,连个见招拆招的时间都没有。
可刚刚走的这个……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看姑娘来了……”
碧彤随口接了句。
看我?程雪嫣看向那已滚到角落去的帕子,心中漾出一丝怪异。
“姑娘就等着吧,不出三日,我保证他还会来,就算人不来,也定有人传信过来。”
“你倒是蛮了解他的。”
程雪嫣看着碧彤的胸有成竹,忆起她所说的“姑娘忘了谁,也不会忘记他”,在感叹天下竟有如此巧事的同时更感叹原是前缘早已注定。
碧彤被打趣得红了脸:“瞧姑娘在胡说什么,碧彤是在替姑娘高兴,想来姑娘很快就要离开这了……”
“离开这?去哪?”
“姑娘怎么还和碧彤装糊涂?不过有件事姑娘可能不知道,”碧彤眼亮亮的:“其实立夏那日,凌公子就来了,只不过当时姑娘在台上……”
她心一动,急问道:“凌公子会吹笛子吗?”
“吹笛子?”碧彤不知所以:“我只知他会吟诗作对,至于笛子……或许这两年学了也未可知……”
展翅欲飞的蝶忽的被风吹失了方向。
碧彤见她有些失神,上前扶她回房:“等下次凌公子来了,姑娘亲自问他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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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彤的估算还是稍有误差,直到第七日,才有人送信过来,却是那个小玉。
碧彤见她又来了,心里有些不喜,接过信笺便把她打发了。
程雪嫣展信一看,只见白底印金菊的信笺上只有两句:
“掌上珊瑚怜不得,却教移作上阳花。”
NND,你就不能说点人类的语言?
读书的时候,最头痛的除了英语就是古文。这个时空的人说话倒还正常,怎么落实到纸上就……
碧彤见她黑着脸,还以为凌肃写了什么拒绝之词,急忙凑过来看,见了这两句,不由摇头叹息。
“你这丫头,看出什么来了?”
她灵机一动,碧彤或许可以用来充作古文翻译。
“唉,凌公子真是可怜,自知自己配不上姑娘,在那顾影自怜呢。”碧彤啧啧嘴。
原来是这个意思。程雪嫣将信拍在桌上,古人的心思还真是弯弯绕,搞得她头大。
“姑娘要怎么回凌公子?”
PS:差点忘了一件事,“掌上珊瑚怜不得,却教移作上阳花”二句来自明末清初诗人吴伟业(梅村)《古意》的第六首,原文:珍珠十斛买琵琶,金谷堂深护绛纱,掌上珊瑚怜不得,却教移作上阳花。本文虽是架空,但反应的不是清朝的生活,于是这两句用在此处有点早了,却实在想不起更合适的。以后诗词方面也会出现朝代混乱的问题,包括风俗,其实每个朝代有每个朝代的特色,不过我却都写在了一起,大家如果喜欢就看个热闹吧,O(∩_∩)O~
036紫天珠蚌
刚刚松下来是神经又是一紧,这才是头痛的高级麻烦。且不说她根本不会吟诗作对,即便想从残留在脑子里的诗词寻出两句现成的都难,平日不爱看,所学的又多是忧国忧民的内容……不过,等等!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记得当年老师讲过这原本是诉相思之意,矢志不移的诗句,只是眼下似乎有些不大妥当,首先,她并没有矢志不移的以死抗婚,再有,如此倾诉相思是不是有点太急迫太深切了?作为女人,与古于今都不宜过于主动,况且爱情这东西,谁先动心谁先死,就是再急也得装作若无其事,若即若离的状态最有效果。都说以心换心,而太多事情若不讲究三十六计是不行的。只是眼下她实在挤不出恰切的话来,以至于是否剽窃了古人的劳动成果这一小人之举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碧彤看姑娘柳眉微蹙,急忙奔到书桌旁研磨,又备了毛笔在一边。
程雪嫣的脸又是一黑,难道要她在凌肃面前展现她那蚯蚓体的毛笔字?况且她也不会写繁体字……
“碧彤……”
碧彤见姑娘将毛笔递给了自己,忙接了。
“我说你写。”
“啊?姑娘,这怎么行?”碧彤连忙摆手。
“我的话你都敢不听了?”
她一向不喜欢用权势压人,可有的时候也只有这招好使。
果真,碧彤为难的握住笔,悬腕于青花纸上:“姑娘,写什么?”
“咳咳……”
她将那名句小声嘟囔一遍,碧彤登时两颊绯红:“姑娘这真真是情深意切,刻骨铭心!”
碧彤的字说不上好,但也算娟秀。
“嗯,不错,以后你就是我的秘书了……”
“秘书?”
“咳咳……”
她没心思对碧彤解释这个职业,只是将信折成同心结交给她。
碧彤有些犹豫:“姑娘,如此……是不是太快了点?”
她猛醒。
的确,如此有失矜持。况若他再写来全然看不懂的话自己要如何回?
她压下信,暗道,爱情三十六计,凌肃,我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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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忍了十日,方将信传了出去。
凌肃这番回信倒快,印花信纸上仍是两行字: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这回她看懂了。
碧彤也跟着高兴:“姑娘,赶紧梳洗打扮,一会咱们出去见凌公子。”
“上面也没有说是哪一日,急什么?”
“还用说,自然是今天。姑娘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早上二夫人还遣人送来了乌米饭……”
她记起来了,今天是农历四月初八,相传为释迦牟尼诞辰。昨晚上汤凡柔还特来嫣然阁问她身子可好了,第二天能不能一同去甘露寺。
以前的程雪嫣待字闺中时,经常随二夫人一同进香,可是她因了凌肃的事心烦意乱,便以身子尚未恢复推脱了。最近就因为他,连关雎馆的事也一并耽搁着。
汤凡柔也不勉强,一大早的去甘露寺虔诚礼拜,看高僧以香汤浴佛,然后捐了灯油钱,又领了乌米饭,顺便给她送上一些。
那乌米饭是以乌叶染米做成的黑饭,看起来比超市卖的黑米还要纯粹,只是她忌讳那颜色,不肯吃。
“姑娘可要快着点。估计忙完了也快日落了,还能赶上去熙湖放生。”
碧彤说着,从外面端进一个盛着水的铜盆,里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