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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秋风缓缓拂过窗台,依稀吹散夕光最后一丝温暖。
木屋里。
小连湛躺在软榻上,嘟着红润润的小嘴巴,鼾声很轻。两只小手握成拳,不时比划几下。两条藕节似的小腿也很不安分地蹬来蹬去。
颜初静捡起不知何时被踢下榻的薄被,重新为这小家伙盖上,然后盘腿坐在他身边,服下一颗清心丹,闭目打坐。
沉沉暮色无声地吞没了晚霞的余艳,将圆未圆的满月冉冉爬上枝头,往窗户里洒去一片清辉。屋内灵气缭绕,浓郁异常。其中飘舞着一红一紫两股元气,红的形若莲花,紫的状如真龙,两者时而亲密纠缠,时而排斥分离……
不知过了多久,当颜初静心神入虚,隐见混沌之时,蓦然间,有一个稚嫩如婴孩学语的声音传入她的神识——
姐,姐姐……
世事变
小连湛醒了,爬上她大腿,小声地叫着。首次开口说话,他的发音不大准,软软糯糯,在颜初静听来真如天籁般动人。
“乖乖……”
她轻轻地将这小家伙抱起来,亲了亲他的小脸蛋。
小连湛开心得很,咯咯直笑。
忽然,神出鬼没的连尊不知打哪儿冒出来,兴奋地捏住小家伙那粉嘟嘟的小胳膊:“快,叫爸爸。”
“巴,巴。”小家伙很配合地叫了两声,可惜调子没发准。
连尊兴致勃勃地纠正了几回,小家伙愣是没改过来,气得连尊牙根痒痒,恨不得把他翻过来打屁股。
陵云闻讯而来,小家伙一见到他就扬起笑脸,欢叫:“干巴,干巴巴!”
颜初静忍俊不禁,眉花眼笑。
“好端端的一个爹字,你偏要换成这个,原来是居心不良。”陵云对连尊苦笑道,侧身坐在颜初静身旁,伸手轻抚小家伙。
连尊大喊冤枉,辩道:“我们那里都这么叫的!”
陵云看了看颜初静。
颜初静笑着点头,表示连尊说的没错,而后问道:“乖乖怎么突然会说话了呢?”
连尊刚要开口,小家伙依偎在颜初静温暖柔软的怀抱里,圆溜溜的眼睛扑闪扑闪:“血,血,香香……”
颜初静低头看着小家伙,诧道:“是因为吸了血才会说话么?”
小连湛唔唔了两声,指着她的手:“好吃。”
连尊微微用力打了一下小家伙的手,然后端起亲爹的架势,一本正经地教训他:“再好吃也不能多吃,知道不?”
小连湛很委屈地缩回小手,两眼泪汪汪:“不,不多。”
颜初静看见小家伙的手背被连尊拍红了一小片,不禁有些心疼,忙道:“他只吃了一点点,不打紧的。”
龙族的寿命极长,一般情况下,长到三千岁才会口吐人言,天资卓越的则可在八九千岁时化作人形。而小连湛出世未满百年竟能开口说话,其因虽有血统不纯之故,但最重要的还是颜初静的鲜血起了作用,因为她血脉中的神源之素比连湛浓郁千倍……
连尊明白儿子这回得的好处定然不止这些,又见她对这小家伙疼爱有加,心中欢喜不已。陵云知他心事,眼看着这姐弟俩感情甚是亲密,也替他高兴,只是心底的遗憾亦深了几分。
“你的血与常人不同,往后受伤,切记不可在人前显露,以免招来祸事。”陵云此言,乃以前辈对晚辈的口吻劝告。
颜初静不解道:“有何不同?”
窗外晨雾渐薄,旭光洒入山林,枝叶上的露水分外晶莹,鸟雀唧唧欢鸣,偶尔有一两只停在窗台边上,盯着屋子里的人看,一点儿也不怕生。陵云侧对着窗,唇边浅笑意味深长:“待你入了太黎神宫,自会明白。”
昆华历七三零九年,亦即是幸王登基的第二年,江家有女远岚,甫及笄,容色绝佳,且性情娴雅,能书善算。其芳名远播,爱慕者众,上门求亲之人络绎不绝,使得江家家主江应文既得意又烦恼。
结果在暮春时分,一道圣旨颁下,江远岚入选中宫,执掌凤印。
这个消息不知碎了多少痴情男儿心。
与此同时,江致远拒受太医院院使令,辞别新帝,远赴天雾。临行前,秦瑶月以纱蒙面,含泪问君何日归。
江致远回道:“不必等我。”
秦瑶月闻言,泪如雨下,摇摇欲坠:“奴家自知不比从前,郎可纳妾……”
秦可久死后,定国公一病不起,已于去年五月撒手人间。所谓树倒猢狲散,加上新帝趁机收回兵权,因此秦家现今虽还有定国侯秦恩策坐镇,但其势已弱,大不如前。
秦瑶月自从被花明观毁容之后就一直躲在观澜别院,不愿回江家面对现实。那个断臂又断根的秦瑶琨更是疯疯癫癫的,不时把家里闹得人仰马翻,逼得秦恩策不得不将他关起来,派人日夜严加看守。
秦家势大时,江致远查知秦瑶琨曾遣家将暗杀颜初静,为了顾全大局,不得不装聋作哑。事隔数年,如今物是人非,他也淡了报复的心思,只觉任由秦瑶琨这般生不如死地活着比一剑了结其命要好得多。至于瑶月,对他确是一片真心,但又怎比得上他与师妹二十多年的情分?当初娶她为平妻亦不过是权宜之计……
他回京目的是与家人道别,了断尘缘。
北上之后,他将一心追求长生之道,有生之年,不知何日归故里。
“盒中之物,你回去再看。”
暮春晨风料峭,江致远戴上白纱竹笠,翻身上马。略带湿润的泥土随着嗒嗒的马蹄声飞溅起朵朵尘花。秦瑶月抱着他留下的檀木长盒,追上去,直至再也望不见那抹修长背影,才停下脚步,放声痛哭。
哭至嘶哑,她打开盒,一卷卷契书映入眼帘。
京城内外大大小小五间屋契以及价值十万的银票,已尽数转到她的名下。而搁在最下面的是一封盖有朱色印泥的信笺。
和离书。
两个月后,江致远与朝泷会合,一道北上。下山时,他将一套开山古斧法抄录成册,传予麦四勇。
麦四勇得了斧法,视若珍宝,却未藏私,抄下一份交给了老村长。
村中也有不少臂力过人的汉子愿习此斧法。
过了七八年,勤奋不懈的麦四勇将整套开山古斧法练得滚瓜烂熟,自觉可以出师,于是拜别家人,背着个蓝布包袱,离开大山,闯江湖去也,未曾想还真让他闯出了个威震双疆的大好名气,此乃后话。
同年六月,郅高国内的两大江湖帮派再度联姻。
长天教教主晏永泓以绝世奇宝洞庭水龙珠作为聘礼,迎娶青洛宗宗主之女萧潋莜。
这桩婚事轰动整个江湖,其隆重程度比起两年前萧潋之与小圣女的那场半途夭折的婚礼可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婚礼当日,萧潋莜的同胞兄长萧潋之掩目出席,行动自如,举止无异,令到场的宾客纷纷猜测他以布条盖住那双勾魂桃花眸究竟有何用意。
喜筵摆了三天三夜。
第五天,幽画宫宫主于兰山湖畔向萧潋之下挑战书,欲为徒弟报仇。萧潋之从容赴战,十招败之,群英震惊。
事后有传言说萧潋之其实并未全力以赴。不论如何,江湖龙虎榜上的前五位,毋庸置疑,定然有其名。
情敌啊
三十年,十二月。
九天星,神宫现。
四方动,英杰聚,尽本领。
千人入,半仙出,惊天下,为谁歌……
大雪过后,白池结了一层坚硬的厚冰,许多壮年汉子扛起铁锤出门敲冰取水,孩子们提着木桶跟在后头,用清脆自然的嗓音欢唱一首关于太黎神宫传说的歌谣。
时值寒冬十一月中旬,距离神宫开启的日子约莫还有半个多月,座落在天雾山脉偏西方向的大怀山山脚下的胡饮镇已住进了不少外乡人。他们来自四面八方,大多是身怀武艺且囊中羞涩之辈,住不起县城里的客栈,才到这偏僻小镇借宿,一来花费不大,二来也可吃到些地道实在的野味。
小镇依山而建,几乎家家都以打猎为生,民风朴实豪迈,见有客投宿,便捧出自酿的杂果酒热情款待。
这种酒以山上各种鲜果为原料,加当地特有的白池水浸制而成,色泽澄黄,气味香醇,一口入腹即时浑身发热,烈如烧刀子,有舒经活络,行气散淤之效。习武之人多好酒,尤其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更是以酒代茶,既解渴又暖身。猎户们估摸着地窖里存放的酒不够喝,就趁着雪止天晴之际,破冰取水,以备酿酒之用。
冰块底下的池水很暖,一桶水拉上岸,偶尔捞着两三尾红鳍小鱼,孩子们就会欢天喜地地跳起来大叫“有鱼吃喽!”,那天真可爱的笑容仿如破云的阳光,为这寒冬带来了几分灿烂的暖意。
江致远伸手入水,抓起一条红鳍小鱼,向右一抛。
鱼儿落入另一个木桶里,扑腾不停,水花四溅,喜得站在旁边的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娃子脸蛋红扑扑:“谢谢叔叔!”
江致远摆摆手,轻轻松松地挑起两个已盛满水的大木桶,离开白池。
小镇东边是一片青砖黑瓦的宅院,独门独户,环境幽宁。
三十几年前,颜叠吉在此买下一套二进的宅子,一家人住了将近十年才搬回老家。
这宅子空置多年,门窗家什俱已老旧不堪用。江致远与朝泷回到此地,见此荒凉光景,便聘请镇子里的土木工匠将宅子里里外外都翻新了一番,又重新买了些床柜桌椅、帐帘被褥以及杯碗瓢盘等等,这才住下。
师兄弟两人也未另请仆役,日常吃喝洗刷皆是自个动手。这日,江致远挑水回来,远远闻及宅中人声纷杂,便知是师兄的族人来了。
燕丹国的开国元祖与天雪狼王乃忘年之交。数百年来,天雪狼族一直住在天雾山脉里,深居简出,世人只知这个种族天生神力,外表除了耳朵尖且长有细密绒毛这一显眼的特征之外,其他倒与常人无甚分别。
天雪狼族信奉上古妖尊温琼。
温琼的本体原是一只四翼雄狼,通体雪白,瞳孔晶蓝,吐气成冰。据传它修炼成人后,长发如雪,俊美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