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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再心生杂念,赶紧渡真气给他,许久才感觉到他冰凉的身体有了一丝热气。
方良灿不敢耽搁,但毕竟年纪尚轻,习武的时间又短,此刻的云翳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不停地吸着他不算深厚的内力,不多时,他也脸色煞白,浑身颤抖起来。
但是,他却不肯收手,只是任凭大颗大颗的冷汗,从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上滑落。
“良灿!你住手!再这样你会出事的……”
锦霓俯身查看郁骁,待转过身看清方良灿的脸色,大惊道,赶紧上前便要拉开他。
“别管我!去烧水!”
他红着眼,低嘎一声,终于无力地撤回手,身子晃了几晃。
巨大的木桶之中,盛满滚烫的沸水,缭绕着白色的水雾,锦霓试着翘起指尖试试,却被那高温烫到,吓得赶紧缩回手。
“师父现在体内全是寒气,这换血术太过阴损,实施过程中要用全身的真气护住自己,可他却大半给了郁骁,因为他昏睡后,自己根本无法保护自己。我们如果不用热气逼出寒毒,他就会……”
方良灿低低地喟叹了一声,垂下头去,他不再说话,可锦霓明显地捕捉到他狭长眼角处的一抹水光。
“良灿,扶着你师父,他不会有事的。”
此刻,锦霓反而冷静了,不复早先的惊慌失措,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不害怕了。
云翳为了她能解脱,卸下心头的枷锁,不惜以命换命,她若还是没有半分改变,便是再也配不上他的这份情谊。
“你……”
对上她坚定的眼神,方良灿愣了一下,依言扶起紧闭着双眼,呼吸微弱却尚有意识的云翳。
锦霓上前,手指灵活地解着云翳身上的扣子,却瞥见良灿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去,低咳了一声以作掩饰。
“将他放进木桶里就可以了?”
她将那沾满血污的衣衫一层层扒下来,面前的男躯虽然依旧结实健壮,仔细看去,浑身的肌肤都呈现青灰之色,雾蒙蒙的没有光泽,皮肤下的血管隐隐可见。
合力将云翳抬入热气腾腾的木桶中,不过几步,然而心中担忧手上脱力,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水花四溅,滚烫的水丝毫不见凉却,云翳的身子一进入水中,便立即泛红起来。
足足浸泡了半个时辰,每一次,不待水凉下来,就一次次不断往里添加沸水,男人的身体犹如煮熟的虾子,红彤彤,酣畅淋漓。
“差不多了。”
方良灿把脉后神色一缓,这才将云翳拉出木桶,将他背在身后,裹上外套,疾步向他的卧房走去。
锦霓收拾妥当,走近床边,犹豫再犹豫,这才颤巍巍伸出手,去探郁骁的人中,呼吸虽轻,却很稳,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将被角掖好,这才吹熄蜡烛。
“今夜,你便守着他吧,若是不好,有你陪着,师父也没有遗憾了。”
良灿似乎有些恼火,见锦霓已经进来,便转身就要离去。
锦霓下意识地去抓他的手,不知他为何又如此阴阳怪气,却不料他轻轻一躲,她的手便抓空了。
低低的声线,混着哽咽,少年在她不远处顿住身形,启唇道:“他那样高贵的人,却可以因为爱你而这般牺牲,你莫要负了他,不然,我全教上下,也不会饶了你……”
说罢,方良灿握紧了拳,猛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女子呆怔在原地,被他的话吓到,并非是那句“不会饶了你”,而是,没有遗憾。
许久,锦霓才找回双腿的知觉,挪到床边,只一眼,便落下泪来。
云翳,你叫我,如何还你这份情。
我知你并不想要我的感恩,只想帮助我获得解脱,可你却不知,若是以你的性命为代价,那我绝不会叫你去冒险。
十指连心哪个都疼,我忧心郁骁,你当我便舍得下你?
她不敢出声,咬着手指啜泣着,手抚上他不断渗出冷汗的额头,离了热水,他的身体再次冰凉。
静悄悄地除去鞋袜,她轻轻上了床,侧躺在他身边,环抱住他,以期用自己的体温暖着他。
正直酷夏,寻常人莫不是惧热,然她拥着他不多时,自己已香汗阵阵,云翳却依旧周身发寒。
狠下心一咬牙,锦霓下床翻出冬天的厚被,铺展开,自己紧紧抱住昏睡的男人,再将被子全笼罩在二人身上。
一刻钟不到,她便热得涨红了脸,贴身衣物全打湿了,刚要透口气,怀中的男人忽而蹙起眉,淡淡地呻吟了一声。
“云翳?云翳?”
锦霓大喜过望,眼看他眼皮不断颤动,喉咙里的声音也逐渐清晰起来,不禁一声声唤着他,希冀他赶紧清醒过来。
就在锦霓泪眼婆娑,几乎要放弃,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时,他却哀吟一声,悠悠转醒,原本晶亮的眼,眨动几下,终是清醒过来。
剑眉飞扬,鼻梁挺直,五官如此精致,若不是有伤在身而显得双目无神,面容憔悴,男人定是朗朗风姿。
云翳醒了过来,然声音依旧沙哑低沉,对上锦霓哭泣的眼,吃力地抬起手道:“傻姑娘,哭什么,不是没事么……”
闻言,她的泪水涌得更急,嘀嘀嗒嗒落在他赤裸的胸口,小手抚上去,这才发现,他的体温已经趋于正常。
心里一缓,见他已经能够勉强出声,虽然猜到了他是怕自己担心,可毕竟胜过昏睡无知觉。
看着他的眉眼,锦霓禁不住盈泪哽咽,“你只当我怕郁骁死,你就真的不知,我更怕你有事?”
说罢,她再也无法隐忍,扑到他怀中嚎啕。
“佳人尚在,某怎敢死?”
云翳目光温柔似水,轻轻抚着锦霓腰间的散发,顺滑的发丝穿过手指间,轻声叹道。
“不会,我不会叫你有事……”
她飞快出声,执拗地否定着,甩落串串泪珠。
“咳咳……”
云翳忽而低咳起来,赶紧用手捂住口鼻,刚要说话,忽然望着掌心一愣,继而飞快地握紧拳,收在身侧。
“怎么了?我叫良灿去请大夫……”
锦霓见他咳嗽,就要起身,却被云翳揽在胸前。
“别去,芈闲鹤正在派人四处找你,不要打草惊蛇。而且,我现在只想抱着你。”
锦霓果然不动了,乖巧地伏在他身上,听着他的心跳声响在耳畔。
两人都不再说话,房中黑暗一片,朦胧一片,不知是今夜太过惊险,还是太疲惫,锦霓竟沉沉睡过去。
梦中眼前甚是模糊,锦霓站在树下,花瓣纷扬,落在裙裾之上,她刚要伸手去接,身后传来脚步声。
环佩叮咚,衣袂飘飞。
“我要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男人含笑,眼底却是悲伤,锦霓大骇,发不出声音,眼看着那人影愈走愈远。
“啊!”
她尖叫一声醒来,嘴上一疼,一条滑溜溜的舌头喂过来,来不及区分是现实还是梦境,她呜咽着被狠狠吻住了。
“嗯嗯……”
锦霓先是吓一跳,然后口鼻中满是男人的专属味道,这才略略放下心,闭着眼儿回应着。
“怎么,做噩梦了?”
半晌,云翳才放过对她唇瓣的辗转厮磨,却不舍得离开,四片唇瓣仍是紧贴着,吁出一口气,喃喃问道。
依旧沉浸在梦中,一想到他说要走,锦霓吓得紧紧抱住云翳健壮的腰身,呜咽道:“嗯,不许走……”
他揽住她的薄肩,手在她汗湿的背上抚动,应声道:“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咝……”
锦霓倒抽一口气,修长的指接触到自己光滑的肌肤时,她几乎能感受到,左胸房心跳如此之快。
“好美,有你在身边,我也舍不得死……”
沙哑的嗓音柔和,却蛊惑着一对情动的男女,男人的渴望毫不掩饰,锦霓抬起深埋在他胸膛的脸,娇怯道:“只是摸摸,不能做别的……”
她还有宝宝,他更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若是纵情欢愉,身子受不住,可怎生是好。
“小坏蛋。”
云翳坏笑,并不满足这些,他微微倾起身子,扣住她的后脑,将她按向自己,贴着她同样灼热的肌肤。
“云翳……答应我,再也不要像今晚这样……你知道我有多难受……”
她哽咽,拖住他的舌,惩罚性地咬了一口,疼得男人闷哼一声,却不闪躲,由着她发泄着。
第269章 无人不冤有情孽
云翳伸出食指,慢慢地抚摩着她嫩生生的面颊,指尖的滑腻让他垂下眼,心中一暖,便觉得再累再痛也是值得。
“好,我再不会了,因为我离不开你。”
他故意皱紧了鼻子,担忧道:“除非你厌倦我,否则,我断然不会将你拱手让人。”
锦霓破涕为笑,捶了他胸口一拳,瞪起眼睛来,“你总说我说痴话,你这就不是痴话?”
他生生挨下这一拳,气血翻腾,脸色一白,吓得锦霓呼吸一顿,再次眼泪汪汪道:“我、我……”
云翳摇摇头,露出安慰的笑容来,“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方才良灿给我诊脉,我其实是有知觉的。这么跟你讲吧,龟之所以长寿,是因为它潜藏在水中,一口气绵长,分为多次吐纳。刚才我施以换血术的时候,因为没有高人在场护法,我生怕有人闯进来走火入魔,故而用了类似‘龟息’的吐纳之术,是以良灿和你一定是吓坏了,以为我真气尽散,是不是?”
锦霓听懂了大概,再细看云翳的脸色,虽然憔悴苍白,却并不像是弥留之人,这才最终长吁一口气,只觉得胸腔的积郁一扫而空。
“可是,毕竟是大不如前了……”
她想到他身为西域教主,那教中一向都是以武功衡量一切,跟中土的“以德服人”大不相同,良灿无意提起,每过三五年,便必有一些教徒勾结谋反,妄图夺位。
“你这是嫌弃我了?”
眼神一暗,男人露出些许悲戚,握着她的手也跟着一松。
是啊,她的男人,要很强很强,才能保护她,给她最舒适的生活,如今的他,确实是大不如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