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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一样呢?官是官来民是民,自古流传下来的道理,不得废,也废不得啊!胡顺官坦言:“王大人,你我之间或许这样称呼没什么,可若给旁人听到有损你的官威。王大人已身在官场,还是谨慎些好。”
王有龄知道胡顺官在暗示他此次接这个筹措粮草的委札,实在是太过大意。他连连点头,抓着胡顺官的胳膊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顺官啊,你虽不在官场,但性情、脑筋都远在我之上。阿四还说我们俩命数相克,若处在一块怕两人都难得善终——你看看,你看看!我们俩联手,这天下怕无事不成。我们俩的命根本是相补相助的嘛!”
他要说的事,正是与阿四有关,“王大人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我俩之间还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你说!”
“王大人与采菊姑娘定亲已久,何时完婚?”
王有龄心头一紧,没料到他说的竟是这件事,“从前我没当官那会儿,我几次催她成亲,她都推说我大业未成,不宜成家。如今我初上任,千头万绪哪有时间办这些私事。”
胡顺官谨慎言事:“王大人,我说句冒昧的话,您身为知府,有位内眷料理后堂之事,做起官来也称心些。”
“我也知道,只是……”
“还是您的心里已另有夫人人选?”
胡顺官一句话挑起了王有龄心底极力隐藏却仍蠢蠢欲动的心绪,他默然别开眼,沉默久久,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一切果如胡顺官所料,朝廷的上谕一再地敲打着巡抚黄宗汉的脑门,他只想赶紧筹措到粮草,哪里还管王有龄使什么法子。
信和钱庄见有利可赚,把王有龄当祖宗一般供了起来,连滚带爬地拿了银子双手奉上。
就剩下漕帮这头了——
听了王有龄的计划,又听了胡顺官的想法,阿四在心中默默叹息:官商到底还是勾搭到了一块儿,历史难改,历史难违啊!
平心而论,胡顺官的确是个经商的奇才,脑子够灵。这笔生意就像他说的一样,大有赚头,就看她接不接了。
以一个生意人的想法,这生意绝对该接。可一想到她接了这笔生意等于帮胡顺官成为红顶商人胡雪岩,她又心里直犯难。
到底接是不接?
言有意看她满脸复杂的表情,心里乐开了花——阿四千防万防,防着胡顺官一步步顺应历史潮流成为胡雪岩,到底还是没防成。
言有意更是再加一把火,把这事彻底烧起来,“威爷,我觉得这生意不错,咱接了吧!”
阿四心知明摆着赚钱的买卖,威爷没理由拒绝,索性当回好人,“威爷,您看……”
“成!”威爷爽快地拍着大腿做下决定,“王大人初到杭州,我们漕帮应当支持您这位父母官,这活我们接了。”
诸事敲定,此事牵扯到朝廷,阿四决定亲自带人去上海运送军粮,胡顺官作为促成此事的人自然随同前往。
他去了,言有意这只狗腿自然生死相随,再加上酣丫头一心粘着言有意。本是桩小买卖,一下子漕帮的几位当家去了大半。
空船驶在江上,一行人带着银票前往松江买米送粮。阿四已联系好上海那边与漕帮相熟的几家米行,算了算粮草是够了,只等着运走便是。
事情有了眉目,王有龄和胡顺官的心中都安定了几分。江上的夜晚月色正浓,言有意端了酒菜来请他的胡大哥吃饭,顺道叫上王有龄——在他看来,王有龄这位官跟日后流载青史的胡雪岩自是不能相提并论。
“胡大哥,这酒是阿四特意从洋行里买回来的红酒,你尝尝,看能不能喝得惯。”
瞧他那副笑得快要醉倒的模样,酣丫头气不过地直想拧他耳朵,“喂,我说言有意,这一路你对胡顺官鞍前马后,伺候有加,到底谁才是你东家?”
“你是我东家,胡大哥是我恩人。”言有意振振有辞,心中忖道:东家哪有财神爷大,伺候好了今日的胡顺官就等于抱上了财神爷的大腿啊!
透明的琉璃瓶装着琥珀色的液体,煞是好看,胡顺官忍不住斟了一小杯,咂嘴品着,“我不懂酒,也分不出好与不好。王大人混迹官场,定喝过不少好酒,让王大人尝尝。”
王有龄喝下一口,那夜的记忆却上心头。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他满腹心思,沉得已装不下第二杯酒。
看他复杂的表情,酣丫头顿起好奇心,拿过琉璃瓶,也不用酒杯,直接把酒倒进自己的口中。下一刻,喝进去的酒全都被她吐了出来,她又是伸舌头又是挤眼睛的,看着好不痛苦。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难喝?”琉璃瓶蛮好看的,没想到里头装的东西那么难喝。
“难喝?怎会难喝呢?”
言有意一把夺过琉璃瓶,心里暗骂她不识货——据阿四所说,这可是年的红酒,放到年这一瓶红酒要卖到几十万呢!酣丫头那一口喝下去怕就是几万块钱,她居然还给吐了出来——趁早别喝,省得浪费钱。
他这头正心疼着呢!从船舱里走出来的阿四一眼就盯上了他手中的琉璃瓶,“我就知道是你拿了我的红酒。”十七两银子买回的红酒,就被他无声无息地拿去孝敬他眼中的财神爷,也不想想那只土豹子会不会品红酒。
“你欠我十七两银子,从你薪水里扣。”
阿四抢回那瓶只剩三分之一的红酒,自怀中拿出两只高脚琉璃杯,言有意这个现代人见惯了这东西,倒是奇怪阿四从哪里摸出这玩意的,周遭那些古人光看着从未见过的透明酒杯就已醉了。
阿四将两只高脚杯中注入七分红酒,手法熟练地晃了晃,让红酒吸收月下之气。再将酒杯置入从江中打上的水里,略等了等。取出其中一杯,浅尝了一小口。
“滋味正好。”
剩下那一杯,她望了望酣丫头,瞧她一脸见到红酒如见虎的模样,定是不想再喝。言有意这等随便糟蹋东西的家伙,不配喝她弄的红酒,只剩下胡顺官和王有龄。
手边一杯酒,眼前两个人。她到底该给谁呢?
没等她做出决定,王有龄赫然站起身,“我有些累了,先回舱里歇息,有事你们叫我。”
她就这样被尴尬地晾在那里,呆呆地看着王有龄的背影离她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湮没在夜色之中。
那夜他们对月念诗,喝酒谈心的画面犹在眼前,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错了。
晾在半空中的酒杯被一双大手接了去,阿四慢慢地转过身,对上的是胡顺官温和的笑脸。不等她开口,他一口一口将酒喝尽,嘴里还念叨着:“我挺喜欢喝这种洋人喝的酒,这酒……很漂亮,透着贵气。”
他说的,是酒……是她?
胡顺官啊胡顺官,他总是这样,宽厚地站在一旁——没有火焰般的激情,没有如月般的诗情,却似这脚下的江水绵软悠长……
第七章 独立门户(1)
运送军粮一事在胡顺官的计划下顺利办成,朝廷对王有龄特下旨嘉奖,上任不久的他稳稳擢升湖州知府——本想给他个下马威的黄宗汉只有干瞪眼的分。
在离开杭州之前,王有龄简单操办了一下,迎娶采菊过门。这位一心想做官太太的落魄人家小姐,终于称了心愿,晋升为王夫人。
她虽心里奇怪补缺做上官之后一直拖着婚事不办的王有龄怎么去了一趟上海,回来急匆匆地就要娶她,可嘴里始终不曾问出口。
之后成为夫人的她有许多要事得操心,便将此事彻底地给忘了,再不想提起。
王有龄升了官,又成了亲。胡顺官向漕帮告了假,特意前去祝贺。
“王大人,您这是双喜临门,可喜可贺啊!”胡顺官拿了礼物献上,照着礼单逐个念下去,“威爷送大人一对玉屏风,阿四大管家送大人及夫人一对西洋人的琉璃高脚杯,还要我附上一句话:祝二位岁岁年年永相依。”
玉屏风采菊倒是见过,可对西洋人的玩意很是好奇,接过礼盒便要打开,王有龄想拦已迟了。
“这西洋人的玩意就是跟咱们不一样哦!他们个子比咱们高,连用的酒杯都比我们高,真是好玩得很。”
采菊把玩着那对琉璃高脚杯,一个没留神,手一滑,酒杯直直地掉了下去,眼看着就要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亏得王有龄眼明手快地接住了一只,却看着另一只砸在地上,变幻成一块块晶莹剔透的琉璃。
碎了,到底还是碎了。
王有龄心头一凉,所有的火气都冲上了头,开口便骂:“你怎么回事?连个酒杯你都握不住?”
跟他从相识到成亲这么多年,采菊从未见生过这么大气,在瞬间的震惊过后便是重重委屈,“不过是对酒杯,不过是不小心罢了。你怎么能当着胡大哥的面这么说我呢?我成了什么了我?”
从前,他没做官的时候,都是她指着他的鼻子又说又闹。如今,他官做起来了,架子也摆出来了,她还得挨他的骂受他的气不成。这样算来,他还不如别做这个官。
“从前日子不好过的时候,我摔了你多少东西,也不见你的脸红个一下。如今日子富裕起来了,我不过是砸了一只酒杯,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吗?”
采菊气得丢下剩余的那只酒杯,转身便走。胡顺官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本想劝采菊几句,又想着身为男人不便入后堂,到底还是留在了王有龄的身旁。
“你看这弄的,我本是送礼物来的,却惹得你们夫妻二人口角,这可……这可怎么说的。”
王有龄摆摆手,明摆着不想再提此事。将剩余的那只酒杯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里收好,他着下人来打扫地上的琉璃碎片,还特地嘱咐下人将这些琉璃埋进后院,不得随意乱丢。
胡顺官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王有龄诸多的举动,却未开口说一个字。
一切办妥,王有龄拉着胡顺官说起了正事:“你来得正好,你不来,我也是要去找你的——当初你为了我的事被钱庄赶了出来,暂时留在漕帮帮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