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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 年,对于我来说,是个很有意思的一年,在15 年的书斋生活之
后,由于某种安排,或说是命运的安排,我突然由遥远的古典文学国度
转向现实世界,开始了我的记者生涯,并随之走进了现实的中国文坛。
一年前,我所任教的中国新闻学院因为计划让我带研究生,派我到
新闻媒体参加新闻实践。一开始安排到某通讯社的一个对外发稿中心。
不到半日的新闻实践,我看到:几十个电脑屏幕上所显示的文稿,如同
机器制造出来的似的,只有内容的不同,而无风格的差异。这一点以前
作为读者虽然也有感觉,但感受并不深,现在当你要作为编辑来审视的
时候,你能感受到想要改造其风格的强烈愿望。但要改动,就得大改,
于是我提出去采写,有关领导答复我先要当一段时间的编辑再考虑。这
样,我知难而退了。
《中华读书报》格调高雅,比较敢说话,信息量较大,是我近两年
一直自费订阅的报纸之一。常在其中露面的王晓琪曾经在人大出版社做
过我的一本书的责编。因为了解,又是单位派出,所以电话一说便妥了。
读书报正好扩版,有个《时代文学》的专版正要人。我一开始觉得《文
史天地》专版似乎更适合我,因为我的专业是古典文学,对于当代文学
则比较陌生。但我已经别无选择,我生性也喜欢接受新事物,这样,约
个时间,见过主编梁钢建之后,就开始了我采访当代作家的记者生涯。
记者真是一个好职业,他可以使你打开隔绝你与外面世界的门窗,
使你走进这个现实世界,走进他人的世界。
这样说,并不是说当学者不好,坐冷板凳不好,但不是学者的记者,
常常只能是一个“记录者”,只能是把别人说的、做的记录下来,而缺
乏自己的研究与深刻思考;而纯粹的学者,几十年如一日地研究一个针
尖上的问题,不可谓不专,但又失之于太专、太细、太局部,常常会一
叶障目,不见泰山。
所以,以我亲身的体验,主张职业上的“杂交”:学者走出书斋,
当当记者,当当作家,你就会豁然开朗,呀!原来世界这么大,这么精
彩,像是久居斗室的人,忽然放浪一游,在春天的草地上打个滚,翻个
筋头;而当记者的、当作家的也去当当学者,你也会有豁然开朗的感受,
呀!原来今天的许多问题、现象,是历史的继续,是历史现象的重演,
你会像是久游不归、浪迹天涯的游子,终于回到自己的家中,坐在久违
的书斋中,可以静静地阅读和思索。
学者、记者、作家,此三者可以说是我的人生理想。把书斋的、书
本的、历史的,与实践的、现世的、想象的融为一体。
三者之间,确也存在着角色之间转换的问题。由学者去做记者,由
被人采访到去采访别人,不仅有职业上的转换,也要有心理上的转换。
每每在采访之中,我不由自主地想要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这时,我就
会提醒自己,现在,我是记者,而不是学者,应该多听对方说话。
新闻学院的学生,常常有人来请我介绍采访和写作的经验,也时常
有人来讨要我在报刊发表的文章,这使我产生了将我的新闻作品结集出
版的念头,因其绝大多数是与当代作家的访谈,故名之曰《与中国作家
对话》。
学生们让我谈谈采访经验和体会,我常会觉得无话可说,因为,我
就是那么自自然然地与作家们聊天,自自然然地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作家们的真实想法也就那么自自然然地像是小溪的清泉一样涌动而出。
看来,要说体会,首先是自然,自然地敞开你的心扉。也就是说,要想
让对方敞开心扉,记者首先要肝胆相照,以诚待人。
自然了就会有对于真实的追求。一年前,我还是新闻专业的门外汉,
我还能记得我第一次采访作家的紧张。但门外汉自有门外汉的好处,那
就是束缚少,更易于创新,最为重要的是有勇气和自信确认自己的真实
感受,面对媒体与大众已经成为惯例与公理的写作模式,要有勇气走自
己的路。因此,我写专访,总是要问问自己,我的采访对象所给予我的
印象到底是什么,张贤亮与张洁不同,王蒙、宗璞、王朔也都各不相同,
要切切实实地写出自己的真实的因而也是独特的感受。
基于真实,我的另一点体会就是个性。然而个性的基础恰恰是真实。
具体到我的个性,除了上述诸方面之外,还有一点,那就是希冀以文学
实现对于新闻的改造,或说是尝试新闻与文学的杂交。在新闻中,特别
是有一定篇幅的文章中,譬如专访、话题文章等,融入文学的意蕴,这
也是我的一点追求。是否成功,还有待检验。
是为自序。
1999 年岁首于北京本斋寓所
编辑手记
近来,学者木斋以“王洪”的名字,在《中华读书报》陆续发表的
对于作家的专访和话题文章,以其深厚的文学底蕴、真诚的情感、古典
美的诗意境界、深邃的思想和尖锐的批判精神,引起了作家和读者的广
泛关注和浓厚兴趣。本社特将其编辑成书,以飧读者。
作为本书的编辑,可以说,我是怀着欣喜的心情一气读完的这本书
的,大有一种欲罢不能的感觉,我被书中特有的美感深深地吸引了。
用散文的笔法写新闻是此书最显著的特点。书中无论是对王蒙、张
洁、张贤亮、贾平凹、刘震云、铁凝、王朔等作家的“新闻专访”“采
访印象”;还是在“话题文章”“批评文学”中直面文坛现状——追综
知青话题、呼唤科技文学、纵说儿童读物、批评诗坛现象、评议自由作
家群体、漫谈作家稿酬收入、与作家调侃“世界杯”等等,字里行间都
充满了文学气息,甚至可以说洋溢着诗意气息,给人一种清风迎面的爽
快,雨洗浮尘的宁静。
这种美感,与作者木斋的古典文学研究学者的身份不无相关。近年
来,他出版的《唐宋词流变》《中国古代诗歌流变》《宋诗流变》《苏
东坡研究》等学术专著,不仅以其学术价值引起了社会的关注,而且其
文笔的优美也受到了赞誉。正是由于他有着这样厚重的文化积淀,才使
得他的作品中,精美的散文式手法、精心的人物刻画、精彩的诗词化用
随处可见:
王蒙先生微笑着为记者打开了厅门、山脚下的海水,如同一幅靛蓝的图书封面,迎
目悬挂在客厅明净的窗口。
。。
山坡路边,翠柏如洗,回头看,王蒙先生夫妇还在门前向我挥手道别,背景处,如
有海的涛音。一首诗作吟诵在心:“你,只有你/你,只是海/躲避你,抱怨你,唾吐你/
一样的雍容自在/徘徊你,吟咏你,缠绕你/又怎能解得开你的风采。”这是王蒙的《海,
还是海》。
在电脑蓝色的屏幕上整理采访记录,记者突然想起了两千多年前的屈原。“余既滋
兰之九畹兮,又树惠之百亩。”可惜,他精心培育的“兰花惠草”,却追逐功名,贪婪求
索,一片“众芳污秽”,这不能不说是屈原的悲剧。而今天,站在世纪之交时空的峰颠之
上,我们不能不珍惜“重塑国魂”的历史契机:“冀枝叶之峻茂兮,愿俟时乎吾将刈”。
有时在坦诚的批评中,也采用精美的散文笔法写出:
此前,徐迟的一篇《哥德巴赫猜想》,则犹如早春的第一支花蕾,预报了弥漫芳香
的气息。记得阿基米德曾经说过:“给我一个支点,我就可以把地球撬动。”历史恰恰给
了徐迟这样一个支点,使一位文学家对一位数学家的描述成为了撬动中国历史前进的杠
杆。而今,20 年的光阴驶过,人们仍然无法忘记徐迟和他的这篇美丽的文字。。。徐迟之
后,科技文学的花园里,是一派秋风的萧瑟,与日新月异的科技成就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近乎小说的形象刻画,也给新闻文体的文章增色不少。在作者笔下,
张贤亮的热情、毕淑敏的平易、铁凝的豪爽、梁晓声的“各色”都刻画
得惟妙惟肖,作家们一个个跃然纸上。譬如,写贾平凹的那种不善言词,
那种只可心领,不可言传的感觉:
评论家称贾平凹的《高老庄》是一片氤氲混沌,难以概括、是难于抽象出某种界定
的原生态。对于他的访谈也同样如是,这种感觉不仅原于他操着浓厚的商州乡音,而且他
的回答方式也常常让你感觉如同面对水中之月、镜中之花,可以意会而不可言传,又如蓝
田暖玉,可赏玩而难以置于眉睫之前。让你感觉大致是这么个意思,但又不能这样概括。
比如在谈到研讨会评论家们的评价,笔者追问他觉得哪些评论捕捉到他的内心感受,他不
紧不慢地说:有几个观点,咋说呢?马上你就开窍了。形而上,形而下,虚与实,实与虚,
小说观念的改变,有人给我看易、道,一而二、二而三、反正我就知道以后该咋个搞法了。
大家都笑了。
有时,作者将自己生活的细节与采访的内容溶为一体,使你觉得采
访对象就在我们生活之中,如采访完二月河后,作者写道:
撂下电话,急急落座看雍正。大家说,得!曹雪芹家已经抄完了。遗憾!好在采访
顺利,我可以安心度假去了,在这个二月季节里,凌冰解冻,正是一年春好处。
有时作者展示的不仅只是文坛现状、作家心态,而是以一位记者的
敏锐、一位学者的责任,用精美的语言揭示着一种人生的哲理,一种深
邃的内涵,如:
深夜中采访张洁,就像是幽怨秋风,星夜洞萧,青灯古寺,像是月光下波动的江水,
充满着生命短暂的悲衰与人生的哲思;而上午时分采访张贤亮,则像是夏日里灼热的阳光,
像是登泰山而一览众山之小。张洁老庄式的退避与张贤亮李太白式的政治豪情,恰成互补。
总之,这是一本值得一读的好书。学者的严谨中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