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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作揖,轻声道了句:“那臣先行告退。”话音刚落罢,曲寒方慢慢往后退,遂旋身离开敬央宫。
而望着曲寒方渐行渐远的背影,朱炎的眸光于夜里变得深沉许多,他不知在想什么,直到里面的人出来通报他可以入内,朱炎这才收回放在曲寒方背后的眼神,心思立马全部转移,快步进入寝殿内,里面的人已经换了一身的干净衣裳,轻薄的裹身亵衣,头枕在柔软的绵柔,整个人姿态慵懒舒适,像是都快和床褥都融合到一块去了。
瞧着她这般姿势,朱炎忍不住嘴角牵起,目光默默地落在她身上,步伐夸大,没几步就已经来到床边坐下,沈夙媛半眯着眼,宛若一只懒猫般,手脚蹭动着爬上他的身体,眸光顺其自然地朝上看向他温柔的脸庞,遂像是寻到她心目中的港湾一般闭上眼,轻轻呼吸起来。
朱炎知道她是累了,本来心里头还有些话想说,但想了想,最后还是没说出来。他想让她好好休息,而他会竭尽所能,陪伴在她身边,生老病死,一起走向最终。想到这,朱炎没由来地感谢上苍能赐给他这样一个令他牵肠挂肚的人,他曾经以为爱情对于一个帝王而言,会是最致命的打击。但当他自己感受到爱情的洗礼冲刷时,朱炎才明白,有心爱的人在身边,心会安定,做事会有目标,而非单纯的只为了家国天下。
这时候的朱炎是没有考虑过自己的,而沈夙媛的存在,让他变得像一个正常人,他从小的时候就渴切地希望自己能有普通人的婚姻,一份甜蜜寻常,平凡里却透露着无比的幸福,他要证明,帝王世家的人……也有真心,有真情。而非如他的父皇那般,为了可笑的自尊心和皇帝颜面,悔悟终生,临死都不能解脱。
他不想让自己最后变成这样可悲可怜的孤家寡人。
而现在,朱炎已心满意足。
调整修歇了一日,敬央宫仍旧拒绝任何人来访,除去朱炎可随意进入。和以往一样,想要来献殷勤的人必定是如过江之鲫,朱炎想到她而今刚生完孩子,哪有精力来接待这些豺狼虎豹,自是要派人严加看管,不允许一个漏网之鱼。就连沈丞相想要亲自过来,都被朱炎几句话给轻易避开,打发掉去。
这件事上,朱炎十分坚持,要想探望,这不是不行,但必须得等人的身子彻底缓过来,能够接待人时,才能把禁止入内的规矩给撤了。
皇贵妃生下皇子,这天大的喜讯很快就传遍民间,自然也传到沈夙媛的母亲,燕平大长公主的耳朵里去。大长公主本还想继续游山玩水,享受享受多姿多彩的生活,但自己亲女儿给生了个乖孙子,作为母亲,大长公主怎么还有心思玩乐?当即从遥远的风景线地带,租了一辆豪华马车,历经时日行程,终于来到皇宫。
燕平大长公主来得巧,禁入令刚撤销,她并未受到太大的阻拦,但目前来说,坐月子时的女人是相当脆弱,头一个月最重要,一个不慎身子染上个什么灾病,这留下的后遗症是后患无穷。大长公主是生过孩子的人,自是最明白不过,她由着林嬷嬷先带入偏殿,完全改变了以往泼辣飒爽的行事风格,倒是同林嬷嬷相当拘谨客气。
林嬷嬷见大长公主如此,便笑道:“大长公主稍等片刻,娘娘待会儿就过来了。”
燕平立刻摇头摆手,眼神里闪过一丝慌色,急道:“这怎么成,若是有事,本宫在这等一会儿无碍,切莫不可让媛媛下床,这伤筋动骨是万万不能的。”
林嬷嬷知道燕平担忧什么,她起初也是这样同沈夙媛这般讲的,奈何人偏生这时候发挥出她底子好的功能来了,刚生完孩子那日确实是虚弱无力,然补了三日功夫,居然就神清气爽,面庞红润,能走能跳,问起来竟是同寻常一般,气力都全恢复了。然为了能过上安生平静的日子,沈夙媛还是对外称没恢复过来,反正一般女人坐月子要一个月,她糖糖皇贵妃,偶尔虚弱一下,坐上几个月缓冲缓冲又有谁该提出意见来?何况沈夙媛确实是要给自己争取一段时间,她之前身子六个月大的时候没法分神去想那件事,而现在她必须要去正式此事。
她生下孩子的消息当然也传到外头,沈廉人没过来,但送了书信和补品过来,第一自是恭贺她生下孩子,还是个皇子,如此一来,以朱炎对她的宠爱,这皇储的位置还不手到擒来?她未来太后的头衔想来都能提前摘下了。只不过沈夙媛对于名分这种东西着实不是特别在意,她此刻最在意的自然还是沈廉之前说沈家中有神秘人屯兵的事。沈廉倒是也在书信中说明了目前的状况,她生下皇子这两日,这边沈家兴奋归兴奋,却没什么有何异动,而这一头新军情况还是一如既往,没什么变化。
看这情势,似乎这未背后之人打算长期建立这支军队,而非用来短攻。
沈夙媛就这样暂时和沈廉书信来往,同以前一般,她是很想要亲自前往,可这时候的她是万众瞩目,一举一动都大刺刺地被展现在群众眼中,她偶尔还得时不时当个门面应付一下这些来探访的人,沈夙媛就算是再急,再想要亲自确认,那少说还得过一个月,把这月子坐足后,把身子彻底调养好,说不准朱炎还会允许她出宫去。现在……她若急着出宫,必定会引起他的怀疑和调查。
沈夙媛目前为止,仍不想让朱炎知道有人私底下屯兵的事,又或者说……是不想让朱炎知道,这屯兵之人很可能是沈家的人。
这种想法是很纠结的,可有时候世间上的事安能两全,她便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若是朱炎自己察觉到,那她就真的是无力乏天,届时问起来,那时候沈夙媛也就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了。但就现在而言,事情还未彻底调查清楚,她是不愿就急忙忙地摆到台面上,到那时事情会变成怎么样,就不是沈家一家姓氏的事了。会有多少趁火打劫的人,恐怕数都数不清罢。
而目前为止,沈夙媛都还没有告诉身边任何一个亲近的人这件事,包括林嬷嬷,但现在,沈夙媛知道,有些事是不说不成了。本筹划着要把事情全盘脱出于林嬷嬷的沈夙媛却没想到,她打算要说的时候,燕平大长公主竟从宫外回来了。她想过,她这位不靠谱儿的娘亲早晚都是要入宫里来的,先前几次三番都被朱炎给硬生生命人拦住,这次她诞下皇子的大消息,她这娘恐怕还是会坐不住。
正好她如今在坐月子,这一点上燕平大长公主作为过来人,好说能插上几句话来。加之沈夙媛同燕平大长公主确实许久一段时间未见,说起来,沈夙媛颇有点想念她这位不着调的娘亲。听说她自从来宫里探望数次都被朱炎给无情拦截并拒绝后,大长公主一时心灰意冷,干脆到处游山玩水,一边欣赏美男子,一边过她的逍遥日子,沈家的事全都抛在脑海。这一段日子,过得都快赛过神仙。
她当然知道宫里的沈皇贵妃,她的女儿身边有的是人保护,如今的自己,就连近身都难,因而大长公主一下就看开了,直到沈夙媛诞下皇子,大长公主寻思着,都到这份上了,不至于皇上还要把她这亲姑母抗拒千里之外吧?再说张太后和林皇后那两个成日里想害她的宝贝闺女的祸害早被除了,而今后宫之内的第一把交椅明里暗里早就归她的闺女所有,她就不信,就这样……皇上还要把自己给赶出去。
幸好,这次的大长公主非常通顺地没有经历任何阻挠就入了敬央宫,在偏殿内和林嬷嬷一块等着,态度和善亲切,完全变了样,把林嬷嬷给看得一愣一愣,心里不停地想,大长公主这一遭在外头这是经历了什么,居然性子改变如此之大?不过到底是娘娘的亲生母亲,会这样关心娘娘,林嬷嬷看着自是欣慰。
里面的人整理穿戴好后就派人请偏殿内静静等候的大长公主请入内,大长公主目光四下看了遍,只觉得她这闺女的侍婢宫女一个个真挑的好,这生得都俊俏动人,大长公主不由心想她闺女真是不怕皇上会偏心,看上她宫里的人,要是她的话,一定找一些其貌不扬的来,让皇上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那多好啊……大长公主这么想着,人已经来到沈夙媛的跟前,许久不曾见到她这气场强大的闺女,如今这乍一看,大长公主都有些认不出来眼前的人来了。
她穿得非常简单的一身雪白罗纱裙,面容素净,连耳坠子都没戴,就分外简约地用一根玉簪将一头乌亮的长发挽起来,略显松垮,却并不凌乱。一双眼眸光润泽透亮,姿态比之以往要丰腴不少,然却一点瞧不出臃肿之意,只觉要比从前显得更多些人情味亲和力,目光就这么望过来,轻轻柔柔,看得大长公主这心里头一片软意。
到底是做母亲的,即便对这亲女儿心里头感情再复杂,这种时候,大长公主也什么都不作想了。
她上前一步,伸出双臂,将沈夙媛给揽入怀中,立马眼泪就涌上眼眶内,泣声道:“媛媛啊……母亲实在是太想念你了……”
沈夙媛虽和大长公主没有太多的交际,委实谈不上多深的母亲情分,然如今见大长公主这般动情,她总不好在这和个面瘫似的无动于衷,稍稍一酝酿,资深演技派沈夙媛冒出来了,她同大长公主那般泪眼莹莹,动情地说道:“母亲……女儿也想母亲……”
大长公主一时没去想平素里的沈夙媛是如何的,只觉得此刻的沈夙媛柔软乖巧令人心疼,她没怎么感受过做母亲的滋味,之前在沈夙媛的真心提醒下醒悟过来,明白了沈家的险恶用心,之后她倒是有想过和沈夙媛重修母女之情,可碍于皇上挡在面前,大长公主没法表现,遂一气之下远走他乡,四处闲游。而今回到皇宫,同自己的亲女儿久别重逢,大长公主体会到了久违的亲情滋味。
她不由地便想到了太皇太后,因此和沈夙媛抱在一起哭了半会儿功夫,便掏出帕子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