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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朝自己拱手行礼,王源认出了他是谁,那是大唐第一乐师李龟年。
王源甚是疑惑,上午受到召见时便见了李龟年一面,当时李龟年似乎有话要说,只是没有时间同他说话,现在李龟年果然又追上来了,却非正大光明的从长廊中叫自己,而是在花木边鬼鬼祟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源想了想抬脚跨过栏杆来到花圃间的砖地上,朝李龟年站立的花木边走去。到了那里,却不见了李龟年的踪迹,却听到左侧一小片竹林中再次传来李龟年的低声呼唤。
王源皱了眉头,心中生起了惊觉,顺手将一根插在泥土里给花木攀援的木棍拔起来攥在手里,朝那小竹林中行去。一条单人小径正好穿进竹林中去,进了竹林便见李龟年背对着自己站在几棵竹子的缝隙里朝外瞧着。
“李先生,请问叫我何事?”王源扬声道。
“嘘……”李龟年急转身竖指于唇示意王源噤声。
王源眉头紧锁,但见李龟年轻步上前来拱手道:“王公子莫怪,百花园中守卫颇多,说话声音大了会召来他们。这位置他们不会,故而请你在此说话。”
王源冷声道:“李先生这是要说什么话?躲着人作甚?”
李龟年微微一笑,忽然低声道:“王公子,你认识这个么?”说罢伸手从腰间取出一物在王源眼前晃悠,王源瞪眼细看,顿时吓了一跳,那物晶莹剔透碧绿可爱,这玩意王源熟的不能再熟了,正是当初自己被拉入罗衣门时李欣儿给自己带回来的所谓特别执事的信物,双鱼玉佩一枚。
王源脑子‘嗡’的一声响,但还是迅速冷静下来,皱眉问道:“李先生,这是何意?”
李龟年压低声音道:“王公子,莫要遮掩了,这双鱼玉佩代表着什么你不知道么?我知道你已经升了罗衣门副统领,但在此之前你不是罗衣门中两名特别执事之一么?三月里在虢国夫人灞桥边的柳园见到你第一眼,我便知道你的身份了。当时你的双鱼玉佩便挂在腰间呢,和这一只一模一样。”
王源脑中急速运转,终于低声道:“你难道便是……便是另一个……?”
李龟年缓缓点头,冷声道:“你猜对了,我便是另一位罗衣门的特别执事身份,一直便在陛下身边呆着。我一直知道你的身份,你却不知道我的身份。”
王源惊愕的张大嘴巴,呆呆看着李龟年,原来李龟年便是另一位罗衣门的特别执事。大唐第一乐师天天伺候在玄宗周围,给玄宗唱曲奏乐,给贵妃填词唱歌,谁能想到竟然是罗衣门的特别执事。
“没想到吧,王公子。”李龟年微笑道。
王源低声道:“你找我何事?难道可以随便暴露特别执事的身份么?”
李龟年呵呵一笑道:“我自然是奉了李公公之命才敢暴露身份叫你知晓。当然奉了李公公之命便是奉了殿下之命,这一点你还不明白么?”
王源讶异道:“但不知李公公要你来找我作甚?”
李龟年微微一笑,瘦削的面颊上满是皱纹,轻声道:“当然不是为了好玩。李公公本打算亲自见你,但你王侍郎的一些作为让李公公很不开心,所以李公公便取消了见你的计划,让本人来对你表明身份,传达他的命令。”
王源皱眉道:“李公公不开心么?但不知我何事让李公公不开心了,我怎不知?”
李龟年‘嘁’了一声,冷笑道:“何必呢?你自己心里不明白,非要我说出来?”
王源道:“确实不知。”
李龟年冷笑道:“好,那我便告诉你。两个月前,李公公给你传达了命令,你遵照执行了么?你定要说临时有了差事,做了河北道黜陟使所以不得不离开京城去履职是么?这种小伎俩就别玩了,殿下和李公公明白的你心思。说实在的,我真的有些佩服你,连李公公的命令你都敢违抗,这一点我便做不到。你倒是左右逢源,一方面坐着罗衣门的交椅,另一方面跟着杨国忠混,升官又发财,挺滋润的,不错不错。”
王源终于能完全相信李龟年确实就是罗衣门的特别执事了,双鱼玉佩只是个信物,但知道这么多的内情才是真正的证明。他这个特别执事的身份比自己这个副统领的身份看来还要高,从他知道这些秘密的情形便可看得出。
“王侍郎!哦,不对,该叫你王节度才是,刚才又升官了不是么?都混到剑南节度副使的官职了,我真的很佩服你的本事。但你可别忘了,脚踩两条船是很危险的,弄不好船翻落水,两条船的人都不会救你。而且,那一条船大,那一条船小,你可得想清楚。”
王源忙道:“烦请告知李公公,我对太子殿下的忠心天日可鉴,可从没有脚踩两条船的意思。黜陟使是杨国忠举荐的,剑南节度副使也是杨国忠举荐的,难道我还和他闹翻拒绝他的举荐不成?李公公不是希望我走得越高越好,走得越远越好么?那也是为了更好的完成我的使命。”
“哼哼,说的话很中听,但这话你跟我说不着,我可不管你如何。为了你,我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来找你传话,可不是来听你这些废话的。挑明了说吧,李公公说了,任何狡辩之语都没用,重要的是行动。所以你要用行动来证明你对殿下对李公公对罗衣门的忠心。其他一切都是扯谈。”
王源低声道:“什么行动?”
李龟年左右查看了几眼,低声道:“李公公下达了一个命令,要你协助我完成此命,这便是证明自己的机会。办成了,李公公自然便会信你。”
王源道:“但不知什么命令。我定全力协助便是。”
李龟年微微一笑道:“我此刻不能告诉你行动的细节,我只能告诉你,我们要去杀一个人。明日傍晚,你进宫来,我在龙池东柳堤下的南桥等你,到时候便会告诉你具体的细节。”
王源吓了一跳,惊道:“杀人?”
李龟年斥道:“作死么?这么大声,你是要将禁卫召来不成?”
王源忙捂嘴噤声,李龟年悄悄移步,从竹林缝隙中往外张望,四周阳光耀眼,静悄悄的毫无声息,这才松了口气。
转过头来表情肃然道:“这件事是件大事,杀的人也不是一般的人,但我已经计划妥当了,只需明日动手便是。明日你到来之时,我再详细跟你说清楚。”
王源低声道:“进宫里来?难道是要杀宫里的人么?宫里这么多禁卫,咱们杀了人如何脱身?”
李龟年冷声道:“多嘴!我说了一切安排的妥当了,就等明日动手,而且也不会脱不了身。你倒是先担心能否全身而退来了。”
王源咂嘴道:“既然你已经安排妥当了,又何必要我来凑这个热闹,我进宫来目标很大,要表忠心,也不必冒着暴露我的危险吧。你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么?”
李龟年冷笑道:“你以为我愿意要你参与?说实话,别人将你捧上了天,我可没高看你一眼。想我藏匿宫中七八年,独来独往执行了多少秘密任务,又何曾要人帮过手?这一次若非必须要你参与,我会泄露身份来找你么?你真当李公公愿意让我来跟你说这些话?他要找人带话给你办法多得是,这次冒着连我身份都要暴露的危险,还不是因为此次任务干系重大,而且还必须要你来参与其中才会如此么?莫要多问,莫要多嘴,这是你最后表示忠心的机会,这件事要是搞砸了,你就在没机会了。”
王源挠头道:“好吧,我不多问便是。”
李龟年冷哼一声道:“你我不能在这里多说话,被人撞见立刻便会惹出麻烦来。你今夜回去后只要做一件事,而且必须要做好。”
王源道:“什么事。”
李龟年道:“刚才宴席上我奏的那首《春江月》的曲子你该听到了吧,你回去给这这首曲子写一首歌词,明日清早,我会派人去你府中取来,我需要练习。”
王源满头的雾水,一会儿是要进行杀人的行动,话锋一转却又要自己给他的新曲《春江月》填词,实在不明白李龟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什么也不要问,照做便是。你在这里呆一会儿,我先走,过一会你才能离开,以免引人怀疑。”李龟年探头看看走位,整整衣冠,脸上恢复清俊木讷的表情,又成了那个痴迷音乐歌唱的大唐第一乐师,施施然迈着方步走到阳光里,缓缓离去。
……
一炷香之后,王源已经心情烦闷的骑着马走在前往秦国夫人府的路上。刚才突然发生的一切,将王源一下子拉回残酷的现实之中,提醒王源,在这京城之中,自己的危险并不比在范阳时要小。刚刚清静了一天不到,自己又将陷入被逼的窘迫之中,而这一回自己是无论如何没有机会再躲避了。因为王源绝无可能在明日之前便动身离开京城,而明日傍晚自己便要去帮那个跳出来的李龟年去杀人去了。
王源自己都觉得好笑,当初的权宜之举以及为了保全自己而自作聪明的脚踏两只船的行为,如今终于开始全面反噬。只要自己还在京城一天,随着三方势力矛盾的逐步升级,随着玄宗一日日的老去,自己再没有安稳度日的时候了。唯一能解决的办法便是离开这是非之地,让他们鞭长莫及。
但在这之前,明日宫中的那场行动自己必须要应付过去。但那场行动的目标是谁,目的何在,王源一无所知。这才是最让王源觉得恐怖的地方。
如果目标是个普通人,那倒也罢了,但如果目标是宫中的重要人物,明日的行动或将是自己穿越之旅的终结。王源绝不相信在上万羽林军严密防守的兴庆宫中能杀人而全身而退。况且自己进宫的记录也会记录在案,回头只要查起这些记录,自己也将无法逃脱嫌疑。而李龟年信誓旦旦的说会全身而退,在王源看来是极为可笑的。
王源有些怀疑这是李辅国通过李龟年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