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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宣罢,送了远道而来的宣旨钦差去休息之后,帐中一时有些静默。宣旨前是平起平坐的四名节度使大帅,下一刻其中两人便成了对方的属下了,确实有些尴尬。
“哥舒大帅,李大帅,没想到事情还是到了这样的结果,哎,我不知说什么才好。”王源沉声道。
“王大帅,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若非王帅和高帅为我二人在奏折上开脱,我二人岂会有这样好的结果。哥舒翰感谢王帅和高帅所做的一切。王大帅,您放心,从今往后,我哥舒翰便是您帐下之将了。哥舒翰自知谋略不够,但冲锋陷阵还是成的。”
哥舒翰是个耿直之人,他是真心的感到庆幸,能继续留在河西道中任兵马使已经让他喜出望外了。
“哥舒将军说的是,卑职也感谢两位大帅的开脱之恩,今后卑职跟着高帅帐下,必竭尽全力,不敢稍有懈怠。”李光弼静静道。
王源叹了口气道:“罢了,先这样吧,此事待战后我同陛下申辩一番,看看能否再有转机。哥舒将军,我虽授命兼代河西道节度使,但河西军中的事务只有你最熟悉,所以我是不会去插手的,一切还是哥舒将军做主便是。若是有什么需求的话,但直接跟我说便是。总之,大伙儿一起齐心协力为国尽忠效力便是。”
哥舒翰和李光弼齐声称是。高仙芝自始至终端坐一旁喝茶,根本不说半句话,只面带淡淡微笑。他可不是客套的人,陛下下旨让自己兼代陇右道节度使,那么自己便去兼代便是。至于哥舒翰和李光弼两人的面子问题,他可没闲工夫去管。王源要安慰他们,便随他们去好了。
既然朝廷决定了同吐蕃国议和,那么议和时需要提出什么样的对大唐有利的条件,却又能让吐蕃接受,这些事需要提前的商议。王源和高仙芝当即召集军中高级将领会商和议的条件,这些都是军中的武将,提的条件有些甚是不离谱,但王源和高仙芝还是决定集思广益一番。
其实这次和议无非便是休战,以休战为代价,从吐蕃身上剥夺些什么。大多数不平等条约的条款无非便是两条,割地和陪款。对于好面子的玄宗和大唐而言,和任何国家的和议都要加上一条,那便是在国家关系上要高人一等。要么对方承认臣属大唐,要么便是什么兄弟之国叔侄之国的关系,总之这些没有实际用处的称呼,反倒是玄宗最稀罕的。
数日后,约定的双方和议的时间终于来临。一大早,匹播城中便来了信使,通知大唐一方请求推延半日时间。因为据称大丞相倚祥叶乐因为忙于国中的事务离开逻些城稍晚,一路上已经快马加鞭了,但恐怕上午的会商要推到午后了。
很多将领愤愤不平,说吐蕃人这是故意耍弄已方,和议尚未开始,便已经不遵约定的时间了,吐蕃人不可信云云。但王源却反倒认为,这是吐蕃国对此次和议极为看重的表现
现。倚祥叶乐在半路上便派快马来通知一声,不是重视是什么?倚祥叶乐也许真的是耽搁了时间,所以来的迟了罢了,倒也不用大惊小怪。
高仙芝和王源持一样的观diǎn,两人越是相处的久了,便越是发现同对方的很多观diǎn是一致的,这让高仙芝觉得很意外,在他心目中,自己应该和王源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才是,却没想到如此的投缘。
午后的唐军大营外,搭好的凉棚长桌的谈判席处,王源和高仙芝正在阴凉下翘着腿边闲聊便等待倚祥叶乐的到来。不知为何,两人的话题老是围绕着高仙芝家中的小七妹打转。不知道高仙芝是故意为之还是无意为之,总之高仙芝总是有意无意的提及这位小七妹。
王源虽然很不想聊这个话题,但是脑海里还是通过高仙芝描述的只言片语,脑海里勾勒出一个伶牙俐齿貌美如花却又智慧高傲的少女形象来。对比家中的妻妾们,倒是没有谁和这位高家的小七妹有些类似,这反倒让王源觉得有些感兴趣起来。
。。。
第六五六章 谈判()
午后时分,倚祥叶乐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匹播城中,尚来不及洗去脸上的灰尘便在神川都大将军额那儿古的陪同之下乘车赶往东门之外的谈判地diǎn。
短短数日不见,连额那儿古都看出来倚祥叶乐苍老了几分,脸上的皱纹多了几道,白头发也明显多了几根。额那儿古从倚祥叶乐的眼神中看出了大丞相满腹的心事的样子。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不好相问。
但好在,在赶往谈判地diǎn的路上,倚祥叶乐用嘶哑的嗓音低低的告诉了他原因,这让额那儿古惊的目瞪口呆。
倚祥叶乐告诉额那儿古,他们的大赞普尺带珠丹已经躺在逻些城王宫的水晶棺中,冰川中采集的大量用来消暑的冰块现在成了保存尺带珠丹尸体不腐之物。而尺带珠丹驾崩的消息到现在为止都秘而不宣,知道内情的人不超过一掌之数。
当得知是苏毗王没陵赞率兵叛乱导致大赞普驾崩之后,额那儿古当即便跪倒在马车车厢中连连磕头不止,若非车底板是木头所制,怕是要磕破了皮砸肿了头。
“大丞相,这件事跟我毫无干系啊,我和那苏毗王没陵赞素无往来,他虽然举荐我为神川都大将军之职,但我可从没有因此便同他交往密切。我额那儿古只为赞普效忠,此情天日可表,若有二心,教天鹰琢目,熊狼剜心,死后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托生。”
倚祥叶乐伸手扶起额那儿古道:“大将军,你这是做什么?我若怀疑你和没陵赞勾结,还会将此事告知于你么?正因为对你信任,我才告知你此事。目前为止,得知此事的人只有你我恩兰将军以及赞普身边的两名贴身内侍。你知道了此事便可,不可太着于色,这件事暂时不能公开,否则教唐人知晓,必不会同意与我和议。”
额那儿古diǎn头道:“大丞相说的是,没陵赞和狗贼趁着国难之际反叛,当真罪无可恕。这条恶狼逃回苏毗部落之后将会后患无穷。赞普为他们所谋害,国中之事当如何处置?”
倚祥叶乐道:“逻些城中的局势暂时稳定住了,恩兰大将军坐镇逻些城当无大碍。赞普临终前授命于我同恩兰将军,也diǎn了继任赞普之人。眼下我吐蕃国内忧外患,但攘外之先必先安内,所以赞普临终前说了,要我们一定要和唐人议定协议,唐人退兵之后,我们便可腾出手来先解决没陵赞的反叛之事,稳定住局面再说。我可以提前跟你透个底,讨伐苏毗部落的事情,我属意于你。待此处和议达成,你便可带着匹播城的大军去剿灭没陵赞,以偿你尽忠赞普之愿。”
额那儿古跪在车厢地板上昂首望天,举起手臂叫道:“我对着赞普的在天之灵发誓,必剿灭没陵赞祭告赞普。”
“甚好,你是明白人,眼下咱们须得不动声色,全力同唐人周旋将和议谈成。这是最重要的事情。你可不要露了破绽。”倚祥叶乐轻声道。
额那儿古diǎn头道:“但听大丞相的吩咐便是,我多一句嘴问一声,但不知大赞普临终前指定的继位之人是谁?”
倚祥叶乐低声道:“大赞普指定的继位王子是小王子赤松德赞。”
“啊?怎么是他?”额那儿古失声叫道。
倚祥叶乐皱眉道:“怎么?你觉得不妥么?”
额那儿古忙道:“不是不是,我吐蕃赞普之外可没有什么传长之束,几名王子均有资格。只是赤松德赞小王子的身份……他可是大唐和亲的金城公主之子,身上有一半是大唐人的血脉的。”
倚祥叶乐叹息道:“大将军啊,你还是不够聪明啊。从这件事便知赞普的大智慧啊。虽临终弥留之际,脑子还是清楚的很的。正因为小王子是金城公主之子,身上流淌着一半大唐皇族的血脉,这才是我吐蕃国今后一段困难时间安全度过的保障。讨伐苏毗族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现如今军中几乎有一半的兵马是苏毗族人,一旦此事公开,你以为你的十万大军还能剩下多少?”
额那儿古道:“我出兵之前,必先肃清甄别苏毗族士兵的身份,这一diǎn大丞相尽管放心。”
倚祥叶乐道:“这一diǎn毋庸置疑,但即便如此,苏毗族实力庞大,物产丰茂粮草充足,我们剿灭他们其实相当的不容易。可以想见,这之后的几年,我大吐蕃国将处于动荡之中。这时候若唐人反悔和议,我们拿什么去抵御唐人?而继任赞普既是金城公主之子,那便大大不同了。若论辈分,他和大唐当今皇帝是亲叔侄关系。以此为纽,唐人或可因此而不至于对我吐蕃大动干戈。大赞普虽然故去,但这一招应该是留有后手了。哎,我大吐蕃国历代赞普中,除了松赞干布大赞普,便是当今赞普为明君了。明君陨落,天地同悲,乃我吐蕃之失啊。”
额那儿古终于听明白了,不觉咂嘴赞道:“原来大赞普智慧若此,真乃圣明洞察之人。哎,大丞相说的是啊,大赞普这一去,我大吐蕃国确实前途黯淡。但有大丞相和恩兰将军为中流砥柱,当可渡过难关。”
倚祥叶乐微笑道:“还有你,额那儿古大将军。你也是一根中流砥柱呢。”
……
倚祥叶乐和额那儿古终于在午后的阳光中抵达了谈判的场地,下车之后,见到王源和高仙芝两人翘着脚在风中抖动,谈天说地哈哈不止的样子,倚祥叶乐吁了口气,定了定神脸上露出微笑快步走入阴凉的篷布之下。
“大丞相,你可来了,再不来我和高大帅都快被这高原的日光烤成人干了。若我们两个在这里被热死了,你可就是罪魁祸首了。”王源呵呵笑着站起身来,随口开着玩笑。
“岂敢,岂敢。本大丞相可担不起这个责。两位大帅久等了,确实是因事耽搁,赎罪则个。”倚祥叶乐微笑行礼。
双方见礼已毕,额那儿古的身份也被介绍给王源和高仙芝。不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