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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真卿拱手沉声道:“寿王殿下,且不轮王相国此举是否合宜,但面对一个为大唐出生入死鞠躬尽瘁的功臣,寿王殿下刚才的那番话却是极不合适的。众所周知,王相国乃我大唐功勋之臣。当年平南诏讨伐吐蕃的功劳暂且不谈,光是这一年多时间,我大唐陡生剧变,王相国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力保我大唐不倒,可谓是中流砥柱一般的人物。马嵬坡接驾入蜀、又领军击溃史思明十几万大军的大举进攻,硬生生将局面稳定住。这之后率大军进逼长安,收复大片失地。就在这之前的两个月时间里,还亲自率数千骑兵突袭敌后,救出了平原城等处的数万军民。同十余万叛军追兵浴血而战。对这样一个全力为大唐鞠躬尽瘁之人,殿下你方才那样的话如何能说出口?传出去岂非让天下齿冷心寒么?”
众官员暗自点头,王源这个人虽然众人对他的一些行为颇有些不待见,但不得不说正是此人的一力挽救,才让大唐朝廷有了立足之地,并且有了反攻的转机。这些功劳都是不世之功,是所有人都无法抹杀的。颜真卿的话毫无虚夸,说的正是实话。然而虽然众人心中是这样想的,这时候却也没有一人敢于附和,谁也不想引火烧身。
“看来,你颜真卿倒是对王相国五体投地了,但你莫忘了,你是我大唐的官员,要为陛下效忠而非别人。王源功劳再大,他也是我大唐之臣。他的功劳再大,那也是他身为人臣的本分。难道因为功劳大便可以轻慢陛下,无视体统不成?”李瑁振振有辞的朗声道。
颜真卿眉头紧皱,沉声道:“殿下,下官不得不反驳你。你的话完全没有任何的道理。不错,王相国和我等都是大唐之臣,为大唐尽忠效力乃是本分。但请莫忘了,臣子也有尊严,臣子并非奴婢。以殿下所言,当年魏征对太宗皇帝诸多不敬,太宗皇帝岂非有万千种理由杀之。但事实如何?太宗皇帝不但没有怪罪魏征,反称之为诤臣,称他为正己之鉴。这是何等的气度和胸怀。正因我大唐有太宗皇帝这样的明君,所以才有了我大唐百年之盛世。君臣相谐,互相尊重,方可齐心一力,共创盛世。”
李瑁大声怒道:“颜真卿,你好大胆子,你的意思是当今陛下没有气度和胸怀么?”
颜真卿冷声道:“这和当今陛下无干,刚才那些话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并非陛下之言。寿王口中说出的话可代表不了陛下。若是陛下听到你刚才那些话,怕是也要斥责于你的。殿下刚才的话有欠考虑,希望殿下能收回刚才的话。”
李瑁气的脸色青红,咬牙怒道:“颜真卿,你好大胆子。你刚来成都便开始指谪起本王的不是来了。”
颜真卿淡淡道:“下官不才,欲效魏征。倒是殿下该自重身份谨言慎行才是。殿下是陛下之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家的形象,殿下不能自重,会给皇族蒙羞的。”
众官员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个颜真卿当真是个硬骨头,面对李瑁的咄咄逼人居然毫不退缩,言语如刀,话中带刺,丝毫也不妥协。
“好,好,我算是明白了,你是心中有王源而无陛下了。颜真卿,你是否认为,王源既然如此劳苦功高,我父皇该去他府上拜见他才是?是不是我们李家都要对他感恩戴德是么?”李瑁铁青着脸叫道。
颜真卿沉声道:“陛下若愿意亲自去探望王源,也并非不可。”
“什么?”众官员尽皆惊愕,颜真卿是不是糊涂了,这样的话怎可说出?昏了头不成?
“颜真卿,你好大的胆子。”李瑁怒喝道。
颜真卿沉声道:“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若陛下当真能亲自前往看望王源,不但不会惹人非议,反而会让天下人看到陛下的圣明之举。殿下,若陛下当真这么做,您不但不可阻拦,反而要鼓手赞扬才是。圣君贤主绝不会因为臣子没有第一时间去觐见他便勃然大怒的,下官也不信陛下会因此而发怒。倒是殿下你当着群臣的面说出那些话来,明显有欠考虑,有招惹是非之嫌。下官再一次请殿下谨言慎行。”
群臣心中叫好,颜真卿这番话应对得体,说的正是堂堂正正的大道理。在这样的大道理下,陛下若是亲自去看望王源,倒确实是件美谈了。只是这颜真卿好像对李瑁已经印象大坏,这么当众数落李瑁,岂非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么?
“好了好了,理不辩不明,殿下和颜太守都有自己的道理,这件事也不是什么了不得大事。王相国只是回去休息片刻,也非是怠慢觐见。虽然于礼节上有些不合,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陛下也定不会怪罪。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争论下去了。光天化日之下,站在大街上说这些事恐不得体。颜太守,请跟我来,我带你去馆驿更衣沐浴去见陛下。”韦见素终于出来打圆场了,在韦见素看来,这场辩论胜负已分,为了避免颜真卿进一步的说出刺激李瑁的话来,他打算将颜真卿先带走。
颜真卿拱手道:“有劳韦左相了。”
韦见素拉着颜真卿便往路旁自己的车驾上走,然而李瑁显然是不甘心就这么被颜真卿走了,在后方大声喝道:“颜真卿,你方才说让我谨言慎行,那是对本王的警告么?是否是王相国叫你这么说话的?”
颜真卿停步转身,看着李瑁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殿下,那只是我颜真卿对你的劝告,殿下,你也是饱读诗书之人,怎么便不明白我的话中之意。”
“我明白你的话中之意,但我问你,你有何资格跟我这么说话?”李瑁挺胸叫道。
“殿下,你这么问我,我无法回答你。殿下是皇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族,甚至代表着陛下。下官只是请你每一句话都要考虑到自己的身份,考虑到当前大局。”颜真卿叹息道。
“哼,我是什么身份我自己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你也要清楚。莫以为抱了个大腿便可横行无忌。这也是本王对你的忠告。本王告诉你,你颜真卿要当魏征,但却还不够格。”
颜真卿怔怔半晌,长长叹息了一声。
“颜太守,咱们走吧,莫在说了。给我个薄面如何?”韦见素皱眉低声道。
颜真卿点头道:“罢了,就当我刚才的那些话都是放屁。韦左相,有劳了。”
韦见素拉着颜真卿的手匆匆上车,马夫挥鞭,马车碌碌而动,沿着街道往东而去。
……
南城横街,王源的宅邸前。王家妻妾老少早已齐聚宅前翘首以待。数日前王源便差人送回了信件,告知众人自己将要回成都的消息,王家众人便一下子炸了锅一般。
这段时间,王源带着公孙兰李欣儿阿萝等人离去之后,家中一下子少了许多人,好像一下子变得冷清了许多。后宅之中只剩下了高墨颜和兰心蕙两人。这两人又不是特别喜欢热闹的,长腿美女虽然喜欢和人辩论,但面对的是兰心蕙这样的沉静淡然的女子,两人之间完全擦不出火花来。
平日里二人到一起来,也都是默然相对,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兰心蕙喜欢做些女红绣些帕子和花鸟这些事,高墨颜便只是看看书和弹弹琴,日子过得漫长而无趣。若不是三个孩儿在后宅之中喧闹,让后宅之中还有些声响之外,整个王府后宅几乎便是一片寂静了。
当然,有关王源的消息一直都源源不断的传来,这些消息都是运送粮草的兵马从前线带回的消息。然而这些消息的到来却丝毫没有解除相思之苦,反而让两个女子经常愁容相对。因为她们得到的消息是王源领着几千兵马突入敌后救援了,所有人都明白那是一件多么冒险的事情。两个女子经常看着眼前三个蹦蹦跳跳的孩儿脸上带着笑容,心里却很是埋怨。王源啊王源,你们即便不在乎妻妾的感受,难道也不想想这三个孩儿么?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话,那可如何是好。
秋意日浓,那种牵肠挂肚的感觉也愈发的浓烈。好在不久后得到了王源连破三城,救出数万百姓的消息,在全城百姓的热烈议论之中,两女的心情才慢慢的变得明朗起来。
王源他们安全渡河了。
王源他们正在赶回长安的路上。
王源带着众人要回成都了。
王源他们抵达通州了。
王源他们到了利州了。
每日和兰心蕙见面,两个女子都分享着这些最新的消息。虽然两人都尽量的保持着冷静,不想显得自己太过急切。但她们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难以掩饰的兴奋和期盼。良人远征归来,家中妇孺岂能不欣喜若狂。特别是高墨颜,当初新婚不久王源便领军出征了,虽然口中大度,但其实心中是挺委屈的。夜里绞碎了香枕头,哭了不知多少次。现在终于又到了重逢之时,岂能不如兰心蕙打趣的话中所言的那般‘双目发光’了。
“午后他们便要到了。”这是上午兰心蕙和高墨颜见面时分享的最后一个关于王源行程的消息。这之后两人便不约而同的消失了。一直到了中午用饭的时候,两人才在花厅见了面。一见对方,先是惊讶,旋即两个女子都用手帕捂着嘴互相指着对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原来,两人都发现对方着了盛装,扫了峨眉,擦了珠粉,贴了花钿。穿着自己最满意的衣服,插了自己最好的收拾,打扮的如同新婚要上轿子的新娘子。两人都是花了一上午的时间,躲在房里让婢女们帮自己梳妆打扮。她们都要以最好的妆容和仪态迎接夫君的归来。
王府门前,上下数十口人都等在门前,个个面带期盼之色。不久后,路口处小厮一边回头奔跑,一边大声叫着:“来了来了,到了路口了。”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高墨颜和兰心蕙更是快速的将衣衫和发髻再整理了一回,然后便听到清脆的马蹄声得得作响,十几骑从林荫掩映之处轻快的奔了过来。
“大小姐,两位小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