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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被烧得焦黑扭曲的花枝,在大火熄灭后,忽然恢复生气,皇甫清狂亲眼看见一朵朵花苞重新自枝头上长出,接着,缓缓绽放。
眨眼间,桃花再次满园,甚至开得更美丽、更灿烂。
皇甫清狂用力地揉着眼皮,不可置信,却在看见另外两个人也做着同一个动作时,知道一切幷非错觉。
眼前的事,绝非人的能力所能及。
敖广,不是神,就是妖怪!
正常人有这个认知后应该非常畏惧,不过,皇甫清狂不是。
银牙用力咬着唇瓣,几乎是立刻地,他表现出与众不同的性格。
「混帐!」
愤恨地打向敖广的拳头被紧紧捉住,只能稍稍刷过左颊。
「王八蛋!」
另一只挥出的手,同样地被抓紧,尖锐的指甲在俊美无俦的脸孔上留下一道淡淡红痕,对高不可攀的龙王来说,称得上是一种侮辱,偏偏敖广毫不动气。
单手将皇甫清狂的双臂反剪,将头轻轻压在他的肩膀上,敖广抬起右手,指着风飞扬。
「你想他死?容易!」
吹入耳贝的气息带着奇异的寒气,皇甫清狂浑身一颤。
被敖广指着的风飞扬,无法自制地颤抖着,连唇上留着的两撇好看的胡子都已隐隐发白。
对人来说,没有什么比未知的事物更加可怕。
带着冷淡嘲讽的神情,敖广伸出右手食指虚空一点。
「啊──」哀嚎响起,鲜红的液体倏忽散泼。
皇甫清狂一双媚惑的凤眼内,瞳仁收缩如针,敖广修长的手指如同起舞,只是轻轻一挥,就有凄厉惨叫不断响起。
「啊啊啊--呀!」
血像一盆拨开的水,迸散的浓烈腥味令皇甫清狂浑身颤抖,白晰的肌肤上,毫无血色。
敖广在他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上轻轻一亲,说,「你不是想他死吗?让他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地四分五裂,这比被火烧死,更痛。」
「不……不是!」皇甫清狂摇头,用力地摇头,他要的不是这样。
眼帘紧紧闭合,睫扇颤抖不断,他不敢看地上的碎肉、断肢,更不敢看在地上痛苦挣扎的风飞扬。
死,在他想象中是凄迷,是美丽。
就好象一身白衣无垢,拉着娘亲的手,在千万落红飘飘之下横剑自刎的爹……
在皇甫清狂脑海中的死如同诗人笔下的美景,一切绮丽唯美。
起火的地点是风光无限的桃林,引火用的酒是五十两一潭的百年女儿红。
他要在烈炎红莲中焚身如火,双双魂断桃花林。
这不可以怪他,他是侯府养尊处优的小侯爷,是众人捧在掌心上的天之骄子,是写意自我的诗人──『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的现实离他太遥远。
挑一挑眉头,敖广说,「啊?不够残忍吗?那把他的头拧下来,好吗?」
「不是!不要!不要!」皇甫清狂用力嘶叫,拚命地挣扎、扭动。
银在脸蛋上的眸子已经赤红,染上鲜血的颜色,痛苦的哀叫、刺鼻的血腥、狼狈的风飞扬……负心薄幸的人得到报应,他曾经想过千万次,他以为自己会高兴,偏偏痛彻心头。
眼前血肉横飞的景象不单与想象相违,更令他产生了另一种异样的感觉。
敖广冷冷地问,「不要?那你想怎样?」
被吓得不轻的皇甫清狂喃喃地,用软弱的声音说,「我……我想他死……」
「那他就死。」
敖广冷酷无情的话又令他吓了一跳,慌张地叫道,「不!不是!不是!」
「你到底想怎样?」敖广冷冷地问。同时,将他身子用力反转,冷眼看着。
「我……」皇甫清狂惘然地摇着头,说不出话来。
他想要的是什么?
半个时辰前问他,他会恨坚定地回答,他要与风飞扬一起死!
既然不可以完全得到,那倒不如毁了他!
但是,现在……
咬着唇,眼光悄悄地向地上的风飞扬盼去。
浸在一片血海之中,风飞扬的俊脸已经完全扭曲,不过,他很硬气,除了痛苦哀叫之外,竟没有吐出半句求饶,只有那双发痛赤红的眼睛流露出少许哀怜色彩。
无可否认,心中升起了少许痛快的感觉,负心薄幸,活该有此报应!
不过,在痛快中,比快活更加深刻的是痛。
伤害风飞扬、折磨风飞扬,甚至杀死风飞扬……他依然觉得痛苦,心里依然空洞洞一片。
凤眼睁圆,充满空洞与紊乱,晶莹剔透的泪珠滑下如雨,他虽然不懂得说,但是桃花带雨的断肠之色却教敖广微微感心疼。
指头在半空一叩,清脆的声响过后,所有幻象散去。
盛开的桃林之中,没有惨叫,更没有鲜血,只有满脸不解地看着他俩的风飞扬与李丹丹。
唯一的声音,只是风吹动花瓣,只是皇甫清狂的啜泣、叫喊。
伸手,轻摸皇甫清狂写满疑惑、不安的脸孔,敖广的声音温柔。
「你喜欢现在,还是刚才的幻象?」
皇甫清狂呆若木鶏,好半晌后,才明白过来。
心里却没有升起被作弄的愤怒,反而渐渐冷静下来。经此一闹,曾经堆积如山的怨恨似乎都散了。
目不转睛地看着在前方扶着李丹丹不敢走过来的风飞扬,皇甫清狂想:他死了又如何?自己陪他去死,又有什么得着?
爱着他、恨着他,纠缠不清……要他生,还是死?已经不再清晰。
是要像爹一样与负心的人同赴黄泉,还是──忘记他,重新开始?
肩头微颤,敖广再次伸出手,将他拥住。
从未有过的温暖与觉悟,就在他厚实的大手触摸之间闪电传至。
「有听过如来佛说道吗?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应作如是观。」皇甫清狂轻声接下去。
他当然没有听过佛祖说道,却看过金刚经。那时候,边看,边加以嘲讽,这一刻,却不禁有所感触。佛祖在菩提树下觉悟成道,不过一瞬……
收回凝顿在风飞扬身上的眸光,仰首,缓缓环顾一株又一株的桃树。
树下鸳鸯盟,曾许三生约──一生不分,再生不弃,永生不负……如今尽成空言。
执着、痴迷、疯狂,一切该有尽头。
他不是爹,难道要学爹一样,两败俱伤,至死方休吗?
合上眼帘,眼泪滚落得更多、更急,因为皇甫清狂知道自己已经下定决心。
浓密的睫扇随着泪水的滑落而抖动,他依然闭着眼睛对敖广说,「你想带我走?」
天下间没有不需要报酬的事,敖广不惜费心点悟他,就绝不会空手而回。
「嗯。」敖广没有否认。
「你想带我到哪里去?」
「一个寂寞的地方。」
「我害怕寂寞。」
「有了你,相信那儿不会再寂寞下去。」
传入耳中的声音低沈冷冰,却又充满温柔,皇甫清狂藏在衣袖下的左手终于缓缓地伸出来。
温暖的手,立刻被收入冰凉厚实的掌心之中,一瞬间,指尖受惊似地微微震颤,想要收回,却更被紧紧地抓牢。
「走吧。」敖广淡淡地说。
一道水龙倏地从地下冲出,以两人为中心盘旋绕流。
衣飘飘,被紧拥的身子渐渐飞升。
见此,一直迟疑着不敢上前的风飞扬,咬一咬牙,推开在旁边扯着他不放的李丹丹,冲上前。
「妖怪!放开我表弟!」
敖广仰头,冷冷地看着蓝天白云,不屑理会。
水龙仿佛知晓主人的心意,绕动得更急更快,风飞扬拚命冲击,用脚踢、用肩头撞,总是被水墙反弹开去,他不甘放弃,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插入一只右手,抓着皇甫清狂一片袖角。
「表弟,推开他……别跟他走,表弟,他是妖怪呀!……不要跟他走!」
声嘶力竭的叫嚷,令皇甫清狂诧异地睁大眼睛。
向来注重仪表的表哥,鬓发乱了,脸碰撞得红了,却依然紧紧地拉着他不放。
「清狂,别跟他走!婚事……既然你如此反对……我可以作罢……快推开那妖怪……他会害你的,表弟推开他……表哥什么都听你的!」
「太迟了……」皇甫清狂喃喃自语,轻轻地摇头。
看着风飞扬,听着他充满关心的话与,无可否认,皇甫清狂的心头感到荡漾不已。
纠缠的爱恨绝非一句该放,就可以经易放手。
只是,他要的爱情是干净的、专一的,忍受不了一丝污垢……就像当年那只玉马,即使小王爷只是伸手轻轻地摸它一下,事后,他相信自己亦会一手掷了。
「你要永远记住,是我不要你,不是你不要我。」
朱唇轻启,看着风飞扬脸上的狼狈神色,皇甫清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