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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问题吗?”李博延伸长了脖子问。
那人用看白痴一样的眼光看着两人:“不写着呢吗?怀孕了!”
!!!!
宋沐阳觉得自己被人猛地打一棒子,大概比这感觉还要好受一些。哆嗦着嘴唇,忍不住也问:“不会,是验错了吧?”
“不可能!”被质疑专业操守,那人有点恼了,“都有段时间了,两条杠杠,非常清楚,要是有怀疑,明日你再来照个B超吧。”
……
宋沐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
她怀孕了,她居然怀孕了。
多日以前李然从手术室里走出来时苍白的脸还在她面前,那时候的一丝庆幸与侥幸好像还没消散,现在,居然也轮到她了。
出来混,果然是要还的。
李博延本来是很高兴的,可一看宋沐阳白着脸神情冰冷的样子,心里一时也冷了下来,他想起她曾经问他如果她怀孕了他怎么办。
那时候她说如果你不想要我是一定不会怪你的。
于是她不说话,他也就不敢多讲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他希望她能感觉到他的小心,他的珍惜,以及他的渴望。
但是,回到家里,沉默着坐了很久以后,他还是听到她说:“做掉吧。”
李博延看着她,她低垂着头,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可他能感觉到她的懊恼,她的坚决,她的郁闷,这个孩子,她不想要,对这个生命突然的来临,她一点也不欢喜。
过了很久以后,李博延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涩涩的,难过的:“我想要。”
“我不想!”她抬起头,她这并不是要征求他的意见!李博延心里悚然一惊,恍惚间,宋沐阳已经不再是那个温柔可人好说话的宋沐阳了,她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冷漠,倔强,而且决绝,她说,“我不想要,我们现在一无所有,孩子只会成负担。”
李博延努力坚持自己的坚持:“我会养活你们。”
宋沐阳笑,笑容冷得像冰,充满了嘲讽:“用你两千块钱的工资,在深圳这样的地方?”
李博延说:“生下来后我们可以把它交给我父母。”
宋沐阳摇摇头:“这是我们自己的孩子,如果生下来不能给它最基本的生活保证,那么还要生下它来干什么?”
李博延嗫嚅着:“好多人都这样的。”
“但我不想要这样。”宋沐阳转身躺下,有点想结束这场谈话的意思,她讨厌这样的纠缠,显得自己多么冷酷绝情一样。事实上,她能明白李博延的心思,甚至于对于他的坚持还有点儿感激与感动,但是这点感激和感动改变不了她的决心,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要孩子,在她人生最关键的时候,只要再继续一年,她就可以走出去了,到时候,海阔天空,天高云淡,她可以自由飞翔。
她想她应该姿态放得再柔软一点,毕竟这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孩子,她即便不想要也应该态度更委婉一点,搂着他的肩膀撒撒娇,扮扮弱。她现在这个样子,与当初的刘连清有什么分别但她是这么的不舒服,从心理到身体,她很想哭,也很想喊叫,一股情绪在她体内酝酿发酵着想要冲出来,而胃里头就更像是被平白顶满了东西一样难受,她能忍着这些不爆发出来就已经是一种仁慈了吧?她没有大喊大叫着怪他不小心,也没有愤怒恼火地指责是他的故意——她想是什么时候怀的孕?医生说都有两个月了,两个月前,算算日子是十一那个时候,就是那个时候,他不顾一切地刺进她的身体,不管不顾地发泄在里面,不顾她的提醒和反对。
她也恨自己粗心,当时为什么不去买事后药吃?为什么这么久月事没来她一点也没察觉到异样?这不怪她,她的经期向来不准,到了深圳后又老是推迟,在李然怀孕之前,她甚至还一度有点担心地怀疑自己到底最后能不能怀得上孕。
现在,她终于不用担心了,她怀孕了,可是,她一点也不高兴。
不,她其实也想高兴的,也想像电视电影里的女主角一样,一旦怀孕就恨不得召告天下,让心爱的人抱着自己兴奋地转几个圈圈。如果她不是刚刚毕业一年,如果她和李博延不是这么这么的穷,如果她不是出现在这种面临着人生重大机遇的时候。
她倦缩在床上,没有再说话,也没有睁开眼睛,她假装自己已经疲惫得睡着了,这样,就可以不用去面对李博延颓然无奈而又伤心的神情,也不用再试图去说服他心甘情愿地放弃这个孩子。
李博延也没有再说话,他一直在床上坐了很久很久,久得宋沐阳以为他打算就那么坐到天荒地老,但是最后他还是背对着她躺了下来。她的脚不小心碰到他的大腿,冰凉的冷得刺骨,他似乎犹豫了下,然后转了过来,把她的腿夹在自己的腿间,把她缩成一团的身体抱进自己怀里。
宋沐阳依旧不说话,也不动,可是,她的感觉还在,她能够感觉到,薄薄的睡衣后背慢慢湿透,能感觉到,他压仰的痛苦的低泣声——这是他第二次在她面前掉眼泪吧?第一次,是她说要和他绝交的时候,现在,是她说她要放弃孩子的时候。
眼泪一颗一颗落了下来,终于忍不住,她轻声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她并不想一直都放弃。
对不起,她并不想让他感到这么难过。
可是,更对不起,她不愿意,她的一生就这么,平淡而平常地过去。
如果生下孩子,她能够预见,以后的以后,她一定会后悔,一定会坦怨,她和他,也就一定会过得不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介个,提前发了,就干脆一起更了吧。答关心偶的童鞋,没考完,要四月底去啦:)
☆、45…46
痛苦而煎熬的长夜,就这么无声压抑地过去。
宋沐阳第二日便请了假,因为医生说,再拖下去想做掉就难了,搞不好还得引产。
等李然得到消息的时候,她都已经躺到产床上了,一门之隔,她甚至都能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嚎哭声,李然急得直跺脚:“怎么是做的无痛的?”
李博延面色苍白地靠在墙上,望着手术室的门,有些失神地说:“我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昨夜他睡得很晚,等醒来的时候宋沐阳已经不在床上了,桌子上只压着一张纸条,很简单地写着:我先去医院了。
她居然没有叫他一起,她甚至都不需要他陪她,她怕醒来后会禁不住他的挽留,所以一个人提前去了医院。
等李博延赶到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产房里了,医生拦住冒冒失失往里面冲的他说:“这种妇科手术,你也想看?”
他不想看,他只是想最后努一努力,但就连这点努力,宋沐阳也没给他。医生说:“想后悔都已经来不及了。”
李然自然不懂得这些曲折,她闻言有点气急败坏地喊出来:“你不知道?你居然说你不知道?李博延你是人不是人?也不看看这有多痛!”她白着一张脸,几乎有些惊恐在盯着那道门,来到这里的感觉让她太难受了,也就是在这里,她经历了此生最大最大的痛,那种生生剥离的痛楚,让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心有余悸。
而现在,竟轮到她最好的好朋友了。
李博延什么都没说,他颓然地坐在走廊外面的长凳上,失神落魄地捂住脸。
手术的时间并不长,可对于等在门外的两人来说,实在漫长得有如一个世纪。宋沐阳凄厉的哭叫声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很快她的声音就弱了下去,一个医生急急忙忙地从里间冲出来,拉着另一个年纪稍长些的跑了进去,然后又是慌乱的进出,药水,仪器,更多的人和更急切的脚步声。
透过没有关紧的门缝,隐约听见有医生说:“血压上来了吗?”
“心跳正常了吗?”
“继续施压。”
“喂葡萄糖……喂不进去?灌!”
李博延和李然听得面面相觑,紧张得手心出汗,期间李博延还抓住一个进出的护士问里面出了什么事情,那个护士强笑着安慰他们说:“没事了,快好了。”然后迅速挣脱开跑走了。
心急如焚,等到李博延耐心告謦差点要冲进去的时候,宋沐阳被推了出来,她的眼睛闭得紧紧的,脸色惨白泛青,头发都给汗水打湿透了。一个随后出来的医生对他们说:“她的身体太虚弱了,而且对疼痛特别敏感,所以手术过程当中出了一点小意外。但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们给她输上了液,等一会她就会醒了。”
听到没事,两人终于都放下了心。观察室宋沐阳足足躺了半个小时后才渐渐恢复意识,但她脸色已比最初要好看了很多,那渗人的青色也慢慢褪了下去。
李博延握着她的手,问她:“你感觉怎么样?”
宋沐阳微微点了点头,她只觉得很累,很疼,小肚子像是抽筋似的一阵痛似一阵,想起初初那种要人命的搅拌似的痛感,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哆嗦着说:“痛死我了,这一辈子还没有这么痛过。”
“你太傻了。”李然望着她,叹气,“难道我的教训你没看过么?好好的,为什么要做掉?”
宋沐阳难过地望向李博延,他也看着她,目光是疼惜的安慰的,这让她心里终于稍稍好过了些,如果这时候,他如果怪她,如果冷着脸对她,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你好好休息,医生说你……身体很虚,我去给你买只鸡炖汤,让李然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宋沐阳柔顺地点头。
看着他出去,李然这才摇头,说:“我都不明白,他那么在乎,你又何必?”
宋沐阳说:“我只是觉得,我们现在还要不起。”
“要不起!”李然冷笑,“我都不明白你和刘连清这样的知识分子,什么叫要得起要不起?全深圳那么多人,那么多穷得没地方睡一日三餐都吃不饱的人,还不是要生孩子要养家?说到底,你们不过就是自私,觉得牺牲一个孩子牺牲爱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