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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安放了箱笼回来,轻声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她脸色瞬间一变。
迁怒()
福寿堂。
老太太自进了屋子脸色一直不好,看到坐在堂椅上一言不发的夏世敬,眼中满溢失望之色。
张妈妈奉茶上来,老太太摆了摆手,张妈妈在老太太身边久了,知道老太太是有话要单独跟老爷说,使了个眼色给屋子里的明茉,明茉将屋子里伺候的下人都打发了出去,她们二人也退出了屋子。
屋子里就剩了母子两人,自从颜姨娘事发之后,老太太心里憋着一口气一直发放不出来,今日又收到这样的圣旨,偏生自己儿子之前一点没透露过,让她措手不及,一点准备都没有。
她一巴掌拍上桌案,怒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世敬心里却在想今日朝堂之上,皇上曾问有谁愿与定国候一同去马市,当时满朝的文武大臣没有一个站出来的,皇上简直有些雷霆大怒,而他刚回府就接到这样的圣旨,莫非皇上是意指让他前往么?
脑子里发蒙的想着事情,老太太拍桌的声音猛然进了耳朵,让他浑身一震,抬起头莫名的看着老太太,嘴里轻声道:“母亲,您身子不好,不要总这样生气。”
老太太闭了闭眼,语气之中隐含嘲讽:“但凡你有一点点长进,我又何需操这份心?今日的圣旨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只提了意哥儿,却连你一句都没提起?”
夏世敬摇头,他将三皇子养在府里本就是皇上的意思,如今皇上忽然下了这道旨意,都没有对他说起过,他之前连一点点端倪都未曾发现,他也十分不解。
老太太看他一脸的无知,心里忍不住叹气,想她要强了一生,即便是最难的时候,只要一想到她的这个儿子,她就什么苦都吃得,什么罪都忍得,可她如今临入土了,儿子却还是像小时候般,一副懵懂无知,遇到事情连点主意都没有的样子,让她如何安心闭眼
“既然皇上将意哥儿放到我们家来养,那便是将你当做心腹之臣,若是要接回意哥儿,不可能一句不提,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事泄露给了旁人,让皇上临时做出的决断?”
不得不说,老太太毕竟是经历过世情的人,一双眼看的透彻,虽然不知事情全貌,却能够从细微之处窥得大概。
夏世敬微微皱眉,仔细回想了一遍圣旨,想到内侍尖细的嗓音,最后一句话好像是什么“您回去别忘了去坤和宫谢个恩”
坤和宫!
夏世敬脸色瞬间铁青,内侍这句话的意思,莫非是这个旨意是皇后下的?可皇后又是从何处得知?他自认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三皇子是以自己外室之子的身份入的府,对外将他真实的年纪说小了两岁,平日里又见不到旁人,怎么会被人发现身份的?
他高喊了一声“夏冬!”
外院管家夏冬急忙从外厅进来,“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今日意哥儿都去过哪儿?”
夏冬一愣,不知道老爷为何问这样的问题,却还是恭恭敬敬回道:“今儿是大爷武试的日子,昨儿几位爷早早的便安排好了马车,今儿连同二小姐都一同去看大爷武试了。”
武试!
夏世敬心里“咯噔”一声,想到前几日在御书房听到四皇子说起武试,说他也想去观看,而皇上就干脆让殷朝阳负责武试的秩序,莫非是让四皇子看见了?
他简直有些悔不当初,皇上让他偷偷养着三皇子就是怕皇后发觉了再对三皇子下毒手,可现在皇上还未曾料理好卫氏,这个时候对上皇后,只怕三皇子要被吃的死死的,他几乎能够预料到皇上以后对他的态度。
他的脸色愈发的铁青,他一向不喜长子习武,觉得有辱斯文,可长子在书本上又实在没什么天赋,倒是对那一套刀枪棍棒颇有小成,他便放任了,想着自己次子像他,以后夏府干脆就由着次子来支撑到也罢了,可是却没料想到自己一向不重视的长子竟然会给他带来这样大的灾祸!
夏世敬沉声道:“你去将大爷叫过来!”
夏冬应了,退了下去。
老太太轻轻捻动手里捏着檀木佛珠,看了眼烦躁不安的夏世敬,沉吟道:“你叫辰哥儿过来做什么?他一个小孩子能知道些什么?”
夏世敬忍着怒气,将事情掰扯开与老太太说:“今日的武试早前四皇子曾提起过,说是许多勋贵子弟都会去参加,皇上便将武试的彩头换成了燕云侍卫一职,以此来选拔人才,因四皇子也前去观赛,皇上下令让殷朝阳负责武试秩序,今日他们兄妹四人都去了,定然是被有心人看到,再告诉了四皇子,否则皇后又如何会得知?”
老太太捻动佛珠的动作凝滞住,抬了眼惊声道:“什么?燕云侍卫?那可是正六品的官职!”
“你为何不早说起此事?我们若是早有准备,也不至于现在如此,”老太太伸手指着他,一脸痛惜质问道:“还是说辰哥儿的前程在你心里一点都不紧要?”
夏世敬深吸了几口气,面对母亲的指责,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沉寂半晌之后才道:“去武试的都是些勋贵子弟,即便我们准备,又如何争的过他们?何况今日的武试,许多人都私下议论说是为殷朝阳的嫡子铺路的,他那个嫡子早几年就名声在外,一把双刃剑使的极好,还曾经跟着殷朝阳在前年的祭天大典上斩杀过乱党,辰哥儿才跟着萧老将军学了几年的功夫?如何拼得过他?”
老太太轻轻阖了阖眼,心中失望之色更甚,儿子话里话外皆是长孙的不足,却从来没有想过为了长孙活动活动谋个前程,一个家族的兴衰成败如何能按照个人喜好来决定,这就是她拼了性命保住的儿子
“辰哥儿他是你的儿子,他小小年纪尚且敢去参加武试,反观你这个做父亲的竟然一点也不看好他,你的这番话要是被他听见了,他该如何伤心才好?”
夏世敬被老太太斥责的面红耳赤,他确实不喜长子整日打打杀杀一副武人做派,他走的是文臣的路子,自然是更加喜欢次子那般文雅的孩子,而今日之事若不是长子去参加武试,又如何会成现在这般?
这般想着,他心中对长子就更加不喜。
夏明辰进来的时候,就见到自己父亲一副铁青着脸的模样,心中大感奇怪,他刚刚回屋子上了药,正打算去看看夏明意,就被外院的管家叫来福寿堂,也不知是什么事。
夏世敬狠狠瞪着长子,喝道:“逆子!还不跪下!”
夏明辰有些愣住,连忙跪到地上,心中不明所以,“父亲,孩儿犯了什么错惹父亲生气了?”
夏世敬见他眼中懵懂无知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抄起多宝阁上放置的一枚弹尘的鸡毛掸子就往他身上抽去,“你不知你犯了什么错么?今日武试都发生了什么?为何回来一句话也没有?”
夏明辰原本身上就有伤,跪在地上的时候不小心牵动伤口,忍不住龇牙咧嘴。
老太太看的心里发疼,怒声道:“你给我住手!你是要打死他么?”
夏世敬却没有因老太太的话而停手,反而打的更重,“你这逆子还不肯说,是要我请家法来你才肯说么?”
夏明辰忍住身上疼痛,抬起眼睛看着暴怒的父亲,他神情里有不解有委屈,却还是低声道:“宁国公府的二公子顾奎武试的时候将武云枫的武器打飞,伤了晚晚跟意哥儿,还出口伤人,我气不过他侮辱人,便动手打了顾奎一顿,父亲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
夏世敬暴跳如雷,他没料到居然还有这一出,骤然拔高音量,骂道:“你这逆子!你可知道宁国公府是什么门楣?你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再不管教管教你,往后你指不定要给家里惹出什么更大的乱子来,”他说着高喊道:“夏冬,去把家法请来!”
老太太急的站起来,一把拉住夏世敬大声道:“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连事情如何都没听辰哥儿说完就要动手责罚他,有你这样的父亲么?”
夏世敬不敢忤逆老太太,狠狠瞪了长子一眼,“你将事情经过完完整整的说一遍!”
夏明辰跪在地上,思索了片刻,低声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丝一毫都说了出来,最后又强调道:“是宁国公府太仗势欺人了,我不过是照他们的样子修理了顾奎一顿,而且当时很多勋贵子弟都看见了,他们就是告到圣上面前,也是没理的,父亲不必担忧。”
夏世敬听完气的脸都快歪了,这还叫不用担忧?长子一点脑子也不动,宁国公世子哪里是冲着夏府来的,根本就是冲着三皇子来的,他还敢动手打了宁国公的次子,简直是胆大包天!
他怒气冲冲的高声道:“夏冬!你去把家法请出来!我今日不教训你这逆子一顿,你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了!”
家法()
夏冬拿来一根丈长的木棍,木棍通身发出黑油油的亮光,这是用铁梨木做的,这种木头材质非常坚硬,夏氏先祖就是因它坚硬,才用它做了家法棍,惩戒不肖子孙。
就是身体再结实的人也承受不住这种木棍实打实的打上几下,而夏世敬却看也不看,轮圆了胳膊一棍子往夏明辰身上抽了上去,屋子里顿时有了闷闷的响声。
夏明辰挨了几棍,只觉得疼痛难忍,腰上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慢慢的往外流着血,腰部一片酥麻。
老太太在一旁见着夏世敬这般不要命的打孙子,急的站起来怒声阻止道:“你再这样打下去,辰哥儿就要被你打死了!辰哥儿现在已经是得罪了宁国公府,你就是打死了他又有什么用?”
几棍下去,夏世敬却犹觉不够解气,边打边道:“母亲不必为这个逆子求情,他今日敢打宁国公府二公子,明日就敢打皇亲国戚,与其留着他祸害家里,索性我将他打死了,一了百了倒也干净!”
夏明辰被打的倒吸几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