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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边的亭阁里,层层帷幔之中,皇后懒懒而坐,瞧着摇扇而笑的舒妃道:“怎的日日出来都要带着这把扇子?现在天儿也不热。”
因着亭阁里只有她们二人,舒妃倒也笑得舒心:“日日里拿着,倒也习惯了,哪天真要忘了,心里头还要别扭许久呢。”
皇后轻哼一声,全没有在外那种端庄大气之相,言语间倒是颇为亲昵:“就你那倔脾气,本宫懒得管你。”
一阵风拂过层层帷幔,阳光趁机钻入一两缕,照得里面的人微微眯了眼。
“言贵妃去了北边的阁里,想必是瞧上了秦家那个姑娘了。”
舒妃出身江南的书香世家,举手投举皆带着一股子通透味儿。
皇后娇卧在软榻之上,闻言淡淡一晒,不屑之意昭然若揭:“秦家那姑娘的身世比之舒家姑娘还要显贵,断是瞧不上江王侧妃之位的。”
且从古至今,断没有侧妃身世压在正妃之上的道理!
所以言贵妃便是瞧上了,也没有什么用,干看着急眼而已。
舒妃也轻叹了一口气:“言贵妃还是想不通。”
如今皇后所出两子,皆为嫡子,尤得陛下宠信,聪明人都知晓该如何,偏偏言贵妃和江王还是放不下心心念念的太子之位。
皇后一挑眼角,媚眼如丝,娇娇懒懒的样儿,倒是没有接了这话,只偏头问伺候的嬷嬷:“宸王和禹王何时才到?”
那嬷嬷替她盖上一层薄被,这才含着笑道:“娘娘莫急,三位王爷和诸位郡王世子已入了宫,不过多时便到了。”
皇后闻言点了点头,旋即轻轻按揉眉心:“老四和老七旁的还好,只是这婚姻之事,一推再推,真真是愁人。”
舒妃眸光微闪,面上现出一丝柔意来:“两个孩子定是自有主意,娘娘是有福之人。”
23。委屈()
皇后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问老四属意哪家的姑娘,他死活不肯说,这便也罢了,本宫与陛下寻思着寻个品行优良的人赐婚,他又左右不肯!”
“还有老七也不是个省心的。瞧上谁不好,偏要定了大将军府的顾温凉,还跑到他父皇面前请了旨!”
“这样一来倒好,活活把脸凑上去让人家打,全京城都在瞧他的笑话呢!”
这样一大段话说下来,皇后都有些无奈,哪知舒妃瞧着御花园的方向瞅了瞅,似笑非笑地道:“我瞅着那姑娘还不错。”
皇后刚想说话,便见着三道人影站在了层层帷幔之外,赫然便是三位王爷。
“儿臣见过母后,母后金安。”
皇后面上现出笑意,那江王请了安便沉沉抱拳出声:“儿臣今日身体有恙,唯恐伤了母后凤体,这便先退下了。”
皇后自然是求之不得,低低问了几句便叫他去了言贵妃那边。
风一阵阵吹过,将帷幔吹得层层飞舞,皇后半坐起身子,冲着两人招手:“快进来说话。”
沈唯沈徹两兄弟还穿着王爷的朝服,上面龙蟒翻飞金光熠熠,衬得两人越发高不可攀。
“见过母妃。”他们见着舒妃,也是带着笑行了一礼。
皇后慈爱地笑望着他们,而后想起正事,指了指御花园的方向:“今日母后特意邀了诸多世家小姐前来赏花,你们可有属意的人儿?”
沈唯与沈徹相视一眼,皆是有些无力。
沈唯冷了脸色,才想说话,便叫皇后先一步堵住了:“老四今日你说什么也给本宫个准话,老七都已有了正妃,你做兄长的像什么样子?”
沈徹摸了摸挺翘的鼻梁,还未来得及偷笑,皇后便看向了他:“还有老七,你也得挑两个侧妃进府,至于侍妾,母后已替你们物色好了。”
沈徹深深皱了眉,再也笑不出来了:“母后,儿臣不是同您说了……”
“说什么说,你对人家一片心,人家却要撞墙以死相拼,有个正妃之位已是抬举她了!”
皇后护短之意昭然若揭,沈徹眉心直跳,垂立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握了握。
顾温凉的心思,他何尝不知?
可她接了圣旨,于他而言,便是最好的可遇而不可求了!
至于别的,一步一步来就好,他们的时间还很多。
“母后息怒,儿臣的禹王府府里,绝不会有旁的女子。”沈徹说得斩钉截铁,面色异常的坚毅:“顾温凉乃儿臣心之所求,望母后成全。”
说完,便躬身行了一礼,淡漠地撩了层层帷幔出了去,剩下被气得说不出话的皇后。
沈唯也一挑眉心,不动声色地敛了凤目道:“儿臣告退。”
几缕凉风掠过,这南亭之中只剩下皇后与舒妃,一个愕然,一个无奈。
“不成想七皇子也是个痴情的人儿。”舒妃面色带了些惊异道。
皇后揉了揉眼角,而后望向了御花园的方向,声音里满是淡漠:“去将顾温凉请过来,本宫倒要瞧瞧她是有什么本事迷得老七神魂颠倒。”
而顾温凉被秦衣竹拉着去瞧了牡丹,那花一朵朵开得正好,争奇斗艳雍容华贵,顾温凉现出一些笑意来。
这时候却见一个老嬷嬷冲着她们走了过来,福了福身道:“顾家小姐,皇后娘娘请您过去说话。”
顾温凉望着那老嬷嬷不怒而威的面容,心里咯噔了一下。
终于还是来了,怎么躲也躲不过!
回了秦衣竹一个安心的眼神,顾温凉白嫩的手心里出了不少汗,面上却仍是一副清浅镇定的模样。
跟着那嬷嬷一路到了南阁,顾温凉瞧着飘飞的帷幔之中映出的两人,不由得想起了前世。
她与皇后第一次碰面是在沈徹远走之后,皇后已成为了太后,而自己则顶着忠国公夫人的名头跪伏在慈宁宫的大殿之上。
皇后变成了太后,依旧是雍容华贵的样儿,她却颇为狼狈。太后冷眼望着她,许久都没有叫起。
面对太后的怒火,顾温凉已做了一死的准备。
可她仍是平平安安毫发无损地走出了皇宫,在砖红瓦绿的宫道上泣不成声。
沈徹便是远走边疆也替她想好了后路,不叫任何人为难她。
旁边老嬷嬷以为顾温凉心中紧张,不由得催促道:“顾家小姐不必紧张,娘娘是宫里顶顶和蔼的人。”
顾温凉这才从回忆里抽身,腼腆地笑了一笑:“娘娘威仪深重,温凉唯恐冒犯。”
一层又一层轻薄的帷幔自手指间、脸颊上飘过,顾温凉一步一步地走,脚下每抬一步都十分困难,许多零星的片段从脑海里蹿出来,叫她难以招架。
终于走到了里阁,亭子里的空间不大,摆放着一张石桌,石桌上放着一碟碟精致的点心果子,边缘还放着两杯冒热气的浓茶。
皇后娘娘斜斜躺在软榻之上,一双凤眸从她面上划过,而婷婷袅袅的舒妃娘娘浅浅扇动手中的玉扇,柔柔地笑。
“臣女请皇后娘娘安,请舒妃娘娘安。”
顾温凉声音清冷娇柔冲着两人行礼,难得还倒是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她半蹲在地上,却久久无人喊起。
气氛有些凝滞!
顾温凉面上慢慢染出了一缕霞红,她半咬着牙,动作依旧端庄优雅,不想丢了将军府的面子。
皇后最终轻轻一笑道:“你这孩子,这样注重礼数作甚,本宫早先便说了今日不必拘束。”
顾温凉这才起了身,也不敢乱瞥,只随着皇后肆意打量,安安静静的站得笔直。
皇后从软榻上起身,走到顾温凉跟前,冰凉的玉手抬起了顾温凉的下颚。
顾温凉微微瑟缩了一下,鼻尖冲上一股酸意,娇媚的瞳孔立马布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冰凉的手抚上额角的那道浅痕,如今已瞧不出什么痕迹,只是摸上去还有着一道凸起。
“将军府风水养人,竟养出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嫡姑娘,只可惜了额前这道疤,本宫瞧着心里便有些发堵。”
皇后瞧了片刻,目光凌冽如刀,出口的话语却仍是带着笑意的。
顾温凉如同在寒冬腊月掉进了冰水里,四肢百骸都是涌动的寒意,手臂上的细疙瘩起了一颗又一颗,半咬着下唇乖顺回话:“臣女少不更事,这道疤再过几日便无痕了。”
皇后是什么意思,她自然知晓,这是她做的事,自然也该认下。
沈徹受了这般侮辱仍要坚持娶她,给她正妃之位,如今她受些委屈倒没什么。
24。前功尽弃?()
舒妃笑得和气,一双皎皎玉手拉住了皇后的衣角,声音如同春风拂面:“姐姐可莫一时太激动叫顾家姑娘害怕了才好。”
皇后冰凉的玉指这才离了顾温凉的脸庞,而后轻轻哼了一声:“只怕顾家姑娘是个胆大的,哪里会惧皇室威仪?”
顾温凉青葱的手指泛出青白的颜色,一张芙蓉面上倒依旧是娇娇怯怯的模样,声音如同十二月里滴落成冰的水珠:“皇后娘娘凤仪,温凉不敢冒犯,若有不妥之处,请娘娘责罚。”
皇后信手捻了那高脚盘上的一粒黝黑的葡萄,风韵犹存的面上终于现出几丝笑意。
“大将军府出来的姑娘,将老七交给你本宫自是放心的。”
满天的菱色帷幔随风起雾,将皇后的声音湮没在空气里,顾温凉却感受到了那威仪甚重的凤眸中冰冷的寒气。
果不其然,皇后顿了一顿,复又开了口。
“虽你还未过门,然圣旨已下,本宫心里面是将你当儿媳对待的。”
顾温凉纤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上下翻飞,投落下一小片的阴影,她乖顺地站在皇后身前道:“臣女谢皇后娘娘抬爱。”
皇后满意地笑了笑,而后才徐徐道:“老七如今正妃之位已定,侧妃之位空悬,本宫倒是瞧上眼了几个,你觉得如何?”
顾温凉抬眸,眼底沉沉的一片阴霾,心口处泛出麻麻的疼意。
若是往日里,依她的性子,不肖多说自是会应下。不说旁的,便是前世破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