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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卫彬如今的样子,她恨不得在他那血肉模糊的后背上捅上几刀,可是她如今做不到。
顾温凉闭了闭眼,将旁的情绪摒除开来,再不想看他这令人作呕的丑陋样子,只是轻飘飘的身体却像是被锁在了这个屋里,离不了分毫。
屋里药味浓郁,有人挑了门帘进来,打破了屋子里的死寂,同是带来了一室的寒意。
一个全身素服的丫鬟抖了抖衣上的雪,长相清秀眉目温柔是顾温凉再熟悉不过的模样。
那是从小伺候她的大丫鬟青桃,可眼下青桃怎么会出现在卫彬的房里?
外边冰天雪地,青桃的手指冻得通红,脸上却依旧浮现出一抹温温柔柔的笑意。她掀开食盒的盖子,从里面拿出一碗黑乎乎的汤汁来。
那汤汁才一放在卫彬的床头,整个屋子里顿时充斥着一股子腥臭的怪味,那绝非是大夫熬出来的疗伤药!
顾温凉被呛得轻轻咳了一声,却紧紧地盯着青桃的一举一动,轻飘飘的身子浮在空中,没有任何人看得见。
她在漫天的大火里,忍受着无止境的灼痛,醒后却成了这幅模样。
人不人鬼不鬼的,也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就像现在,她离不开这间屋子,只能眼睁睁看着青桃将那碗黑如墨的药汁端到卫彬的床头。
“青桃……”顾温凉飘到她的面前,看着素日温婉的青桃眼底顶着的乌青,有些心疼,伸出的手指却抚不到她的面庞。
“国公爷,该喝药了。”青桃不顾指间传来的灼热感,端着药碗对着有气无力的卫彬道。
如清水的眸子里暗暗沉沉,让得她清秀的眉目染上一丝狰狞与忧郁,将眉宇间那分美感破坏得淋漓尽致。
“走开,你这贱婢!这不是伤药,这药里掺了东西!快拿开啊!”
卫彬见着这三日来都准时送来的药,眼底惊骇不止,当下就费力撑起身子挥向那碗药汁,想打碎那药碗。
每当喝下这药后,全身皮肤都奇痒不止,还散发着阵阵恶臭味,没被烧伤的皮肤轻轻一挠就要流血化脓。
他躺在这里无人问津,嗓子喊破了也没人搭理,好不容易来了个人,却是顾温凉那贱妇身边的丫鬟。
卫彬再怎样蠢也是名门之后,当即就猜想到了这是有人在幕后下黑手,想整死他给顾温凉陪葬。
青桃皱了眉头,紧紧护着怀里的那碗药,耐着性子劝道:“国公爷,您快把药喝了吧。”
“不然……夫人会不高兴的。”
最后一句话,青桃说得格外轻柔,听在卫彬耳里,却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顾温凉,什么都是那个贱女人惹出来的!死了都不安分还得祸害我,果然是个丧门星!”
顾温凉饶是再寒凉,听了这话也是心若死灰。她为了卫彬,拒了御赐的婚,被严于律己的父亲扫地出门,沦为整个京城贵女里的笑柄。
她与最好的朋友分道扬镳,对将她放在心坎的人恶语相向,逼得他远走边疆。
事到如今,竟还落得个丧门星的称号!何其可悲,她顾温凉三年来的枕边人,竟是这样的货色!
顾温凉虚幻的脸庞上划过两行清泪,觉得自己的人生荒谬之极,到头来却是这么个结果。
打破她思绪的是药碗陡然落地的清脆响声,却见青桃脚边那碗药已然落了地,昏暗的房间里进了一个人。
那人逆光而行,森寒的铠甲带着来自地府里的寒气,脸庞隐在阴影之下,有若索命的修罗。
顾温凉见了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连串的泪珠滚落而下,呜咽声止也止不住。
“沈徹……”
青桃见了沈徹,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大礼:“王爷,国公爷他不肯喝药。”
沈徹一身坚硬的铠甲,走动间碰撞着寒光刺得人眼花。
他淡漠地摆了摆手,声音低沉还透着难以言说的嘶哑,如同生了绣的铁器:“你下去吧。”
青桃顺从地点了点头,挑了门帘又回过身来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了口:“王爷,奴婢将小姐的骨灰清了出来,放在了正房的屋里。”
这样没头没脑的话已然僭越,却听得顾温凉心口发堵,青桃这才拿起地上的食盒顶着门外的漫天风雪走远了。
卫彬见了猩红着眼的沈徹,身子止不住的开始颤抖,牙齿都在上下打颤:“禹王爷,顾温凉的死与我无关啊,我国公府好吃好穿的供着她……她还想拉着我去死……”
沈徹站在他的床榻前,如同在看一个死人,深若古井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薄情的唇上下翕动:“卫彬,你勾结异党,罪无可赦,皇兄依旧饶了你性命。”
“臣知道错了……臣从今往后,必效忠新皇,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卫彬像是看到了一线曙光,只要能活着,叫他说什么都认。
沈徹见他涕泪横流的样子,厌恶地皱了皱眉,瞥了一眼窗外的飘雪道:“为了你,温凉拒了父皇的圣旨。”
“你不好好待她,还敢犯上作乱。今日,本王便收了你这条命。”
滔天的凶戾与阴鸷扑面而来,沈徹默不作声地抽出了手里的长剑,黑沉的眸子锁定了在床榻上蠕动的卫彬。
卫彬瞧这架势也知死到临头,索性破罐子破摔,使出浑身的力气叫喊状若疯魔:“哈哈,想我一条贱命,能抢了堂堂王爷的心上人,占为己有百般折磨,看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别提多有意思了。”
顾温凉在半空中,心中却再没有悲伤之意,只是盯着那个高大落寞的背影,落泪不止。
当初那个沈徹,哪里是这样的啊?
沈徹立于两侧的拳头捏得死紧,手中的剑落得飞快,温热的血液飞出来,溅了他小半边脸。
他淡漠地用衣袖拭去,撩开了门帘,望着帘外簌簌的落雪,眼底泛着点点银光。
顾温凉飘到他的肩头,却无暇于这漫漫风雪,而是细细观望他有若石雕的面庞,每一笔线条都被牢牢记在心底。
“温凉,我一直搞不懂,他比我好在哪里?”
“温凉,赐婚的圣旨,是我去找父皇求来的。”
低语声消弥在漫天雪雨里,却引得她泪流不止,哭得如同一个迷了路的孩子。
顾温凉的眼前渐渐黑了下去,一股深入骨髓的无力感袭来,她闭眼前的最后一幕,是沈徹迎着雪光,露出硬朗的侧脸。
一如当年。
3。重生()
顾温凉睁开眼睛的时候,眼角还兀自带着一点银光,心里酸酸涨涨的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一张清秀中带了点喜意的小脸凑了上来,见到顾温凉睁开的眸子,不由得轻笑出声,如释重负道:“小姐终于醒了。”
顾温凉温润的眼瞳转动几圈,落在了那人尚还显得青涩的脸庞上,喃喃道:“青……青桃?”
喉间干涩得厉害,出口的声音略显沙涩,顾温凉抚了抚喉间,春桃就已经手脚利索地端了一盏热茶到了床边。
顾温凉这才觉出不对来。
她自己变成了那幅样子飘在空中,旁人怎的看得见?
温水入喉,从喉间到胃里皆是一片暖意,顾温凉捧着茶盏不动声色地一口一口抿着,同时打量周身所处的环境。
身下绵软的云锻如水般丝滑贴肤,忠国公府破落已久,莫说她一个徒做摆设的国公夫人,便是卫彬自身,床榻上所用之物也只是次一等的素锻。
顾温凉垂下眼睑,那么现在这是在哪?
还未等她想明白,便听得外间传来了不小的声音,青桃先是担忧地望了她一眼,旋即绷紧了下颚道:“小姐,想是老爷来了。”
说完,顾不得顾温凉的脸色有些欲言又止地劝着:“老爷这几日都抽空来看小姐,心底也是担忧不已。小姐……等会子还是莫要再提卫公子了。”
顾温凉睁大了眼睛,还未来得及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便见得一人身形高大魁梧掀了帘子大步走进来,面上不慌不乱,只是那炯炯有神的眸子里时不时闪过一丝担忧。
待得瞧见了半躺在软枕上的顾温凉,脸色才堪堪放柔了一些问:“怎的坐起来了?头可还疼?”
顾温凉却在见着来人的那一刻起就呆住了。
她三年前因拒了圣上的赐婚圣旨,被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亲顾奕怀扫地出门,从族谱除名。
从此,有家不能归,再没有见过顾奕怀一面。
后来才知道顾奕怀为了保住公然抗旨的她,付出了怎样的代价,真真是一夜白了发,再不复之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两颗硕大晶莹的泪珠从泛红的眼眶滑落而下,一路飞快地掠过白皙无瑕的侧脸,而后滴落在绣着各种图案的锦被上。
顾奕怀冷硬的面上现出一丝无措来,自己这嫡女虽然看上去娇娇弱弱实则性子极其执拗,骨子里比谁都要较真,认准的事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自从他们父女俩因为那个卫彬吵过之后,温凉是见了自己转身就走,这般落泪的模样倒是许久没见过了。
顾奕怀轻轻咳了一声,将目光投向一旁伺候的青桃。
“将军,小姐她才将醒过来,见了将军怕是高兴坏了。”青桃上前替顾温良掖了掖被角道。
顾温凉这才嗫嚅着嘴角开口,声音兀自带着一丝犹疑与不确认:“爹……爹?”
顾奕怀的嘴角微不可见翘了翘,而后坐在了床沿之上,瞧着顾温凉略显迷茫的湿漉漉的眼瞳,疼惜地揉了揉她的头道:“以后切莫再做这等傻事了。”
“温凉,爹爹不会害你。”
顾奕怀说到这,感慨地叹了口气道:“爹爹不是说那卫世子不好,只是如今忠国公府不得陛下心意,越见颓势。那卫世子品性不端,非你良配。”
说到了这里,顾奕怀见顾温凉仰着一张苍白的小脸,安安静静乖巧的听着自己的话,再硬的心都要软了几分。
更何况这还是夫人留给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