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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香四溢,茶盏上方蜿蜒出两道白汽,照得顾温凉眼前都起了一片薄雾,对面温婉而坐的秦衣竹都显得模模糊糊,虚幻得很。
她捧起茶盏,小口小口地抿着,秀气得很。秦衣竹瞧她这样,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放下来些许。
“你我之间,何须说这等客套话?”秦衣竹也只留着一个大丫鬟站在身后服侍,是以倒并不显得顾温凉的房里拥挤,倒是空旷有余。
先前顾温凉看过的书卷折了半页痕迹,放在了桌上,秦衣竹不动声色一瞥,旋即轻轻发笑起来:“这本游记你竟还翻出来瞧?”
顾温凉闻言,也往那泛黄的书页上一瞥,有些赫然道:“你又不是不知晓我,闲时惯爱看这类书的。”
秦衣竹生得英气,眉宇间又随了显国公府老夫人的大气,倒是不输那些娇娇媚媚的京城贵女分毫,且人缘也极好。
他们四人中,秦衣竹与沈唯惯来是不对付的,倒是自己与沈徹最是亲近。
可世事弄人,最后走在一起让顾温凉瞧着便羡慕的,恰是这最不对付一见面便发生口角的两人。
此刻秦衣竹听了顾温凉这话,笑得越见明媚:“还能有此闲情雅致,可见伤却是好了。”
“前些日子府里举行了赏花宴,我得帮着些,听闻你出了事又腾不出空来,只得叫了丫鬟过来,你可不许生气。”
秦衣竹细细解释道,神色间还有一抹极淡的不自然。顾温凉了然,衣竹派来探望的那个丫鬟见了她将礼送上便客套了几句,竟对着青桃说顾温凉性子孤傲不尊圣上,故意惹得顾温凉发怒。
现在想想,一个小小丫鬟,哪来那样的胆子?不过就是受人指使挑拨自己与秦衣竹的关系罢了。
毕竟秦衣竹本人未曾亲自来,出了这样一件事,怕是再好的性子也免不得对顾温凉生了恼意。
至于是谁插了手,且还对她的性子知根知底,顾温凉眼睑微垂,压制住了眼底的漠然寒意,方才带着歉意开口:“衣竹姐姐一番好意,却叫我败坏了,心里当真是不好受的,幸得姐姐还愿来瞧我。”
一旁的青桃听了这话却瘪了瘪嘴,温婉的笑意全数隐没了下去。
秦衣竹眼眸一沉,自然没放过这样的变化,意识到可能发生了自己不知情的龌龊,当下就沉声开口:“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顾温凉见她问起了,也不推脱,她与秦衣竹数十年交好,倒是实在没必要藏着掖着。
免得自己心里不好受秦衣竹也心存不满。
于是理了理思绪娓娓而来,期间秦衣竹的脸色也渐渐地沉了下去。
“我说怎的你突然性情大变,那丫鬟回来禀报时可不是这样说的。”
顾温凉笑了笑,那丫鬟说了什么不用问便已心知肚明,不过是无中生有大力抹黑自己罢了。
只是这事,到底还是没完。
5。不留情面()
“你放心,这事我定要查个究竟出来。”秦衣竹星眸一厉,竟有几分显国公府老太太的风范。
顾温凉轻笑了笑,只点了点头,乖巧得很。
此番有人算计了她们二人,她自己定也是会把人揪出来的。往日许是她性子太淡泊,竟叫人这样欺负到了头上。
秦衣竹眼神才将将柔和下来,瞧她不争不闹的性子,越发心疼起来,嘴上更是忍不住嗔怪道:“你到底是个怎样儿的想法?”
“今儿个一早我才到前院,便见到了大将军,叫我好生劝劝你。”
顾温凉抬眸,不必问也能想到顾奕怀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瘪了瘪嘴道:“爹爹叫衣竹姐姐劝我什么?”
秦衣竹细细瞧她的表情,望见她眼底的一团乌青,再想起外间的流言,皱了眉道:“你莫不是真的心悦那卫世子的?”
“前些日子四皇子在我面前冷嘲热讽好一顿,我前脚才与他理论一番,谁知就听了你这的事。”
四皇子赫然便是沈唯了,他心眼小得如针尖一般,护短得很,听说这件事后恨不得将自己皇弟的脑袋撬开来重新理顺,免不得去刺秦衣竹几句。
顾温凉纤长的睫毛如同羽翼般垂下,在光洁的侧脸上投下一小块阴影,叫人看不出什么情绪。
“卫世子?”
“姐姐不是不晓得,我与那卫世子曾有一戏言婚约,如今忠国公府日益破落,那卫世子也来府里找过我几次,我想着不做那等落井下石之人,便也见了。”
“谁知,却叫得这事传的变了个样子。”
顾温凉压抑住从心底冒出来的厌恶,提起卫彬便是一阵犯寒,再不想同这人站上丝毫的干系。
她的声音软糯又认真,瞧得秦衣竹心底发软,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长发道:“你所说之事,我也听说过零星半点,不过是一戏言,怎能当得真?”
“那卫世子的为人不行,虽担了一个世子的头衔,却连你爹爹手低下的小将军也不如。”
茶盏里的茶叶泛着新绿,在水汽里完全舒展开了叶片,上下沉浮。
顾温凉心里苦笑,这样多的人都看清了的问题,她偏要不听劝,一条道走到黑。
临到头来,不止自己一生凄凉,更让爹爹一世英名全毁,沈徹披上战甲镇守寒关。
“你莫怪我说的直白,若是旁人,我必是不劝的。只是以你我之间的交情,我今儿个也不能袖手旁观。”见顾温凉神色恍惚又不置一词,秦衣竹姣好的面容现出些焦急来。
顾温凉这才猛的回神,抚了抚额苦笑道:“衣竹姐姐说得是,以后再不干这等蠢事了,费力不讨好。”
秦衣竹这才松了一口气,捻了桌案上一块水晶膏吃,感慨道:“这几日真是忙得不行,今日算是在你这躲了会懒。”
听了这话青桃倒是笑道:“衣竹小姐不知道呢,小姐昨儿个夜里听见你要来,自顾自笑了半晌呢。”
“这可是巧了,昨儿个夜里,倒是有人遣人去我府里找了我几次。”
秦衣竹那雪白的帕子拭了拭嘴角,打趣地道。
不肖她说,顾温凉也猜到了是谁,当下心底就泛起一阵阵涟漪,一双娇媚的猫眼瞳直直地望着秦衣竹。
“我寻思着后日去原音寺祈福,到时候趁机将那两人也拉过来,你同七皇子好好说一番。”
“我听得四皇子说起,这回七皇子算是气得狠了,皇子府里的东西砸了个干净。”
顾温凉一怔,旋即抿唇轻轻笑了开来。
前世的沈徹最后变了个样子,冷漠的叫人心疼。现在,倒还是那个动不动耍性子傲娇的皇子。
“便听姐姐的。”
待得秦衣竹闲聊了片刻,到了用午膳的时辰,秦衣竹便回了显国公府去了。
手旁刻着青色描画的茶盏已被撤下,青桃掀了帘子进来问:“小姐,奴婢给您煮碗红枣桂圆羹吧,大夫说了可祛寒。”
顾温凉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心思全在后日的祈福上了。
也不知沈徹到底会不会去。
待青桃将红枣桂圆羹端到了自己面前,顾温凉还沉浸在这件事里头。
青桃觉得有些奇怪,自家小姐素日里清浅有余,待谁都是温温柔柔的,实则什么也不放在心上。
可自从撞了墙醒过来之后便时常沉思,时不时还浅笑一下,不时又浅蹙眉心。
“小姐,可以喝了。”青桃提高了一些声音,顾温凉才回了神,净了手执起玉勺舀出一个白白嫩嫩的莲子出来。
入口温热,满口生香,莲子的清香和着桂圆的软糯,顾温凉笑着道:“府里的厨子手艺越发精益了。”
却见青桃面色古怪,嗫嚅着道:“小姐你忘了?这是七皇子送来的厨子,惯会做这些,只是小姐许久未吃过了……”
声音渐渐弱了下去,顾温凉这才记起还有这么一件事,当下就垂下眼睑,再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指着玉勺的手指关节却用力到泛出青白色。
她前世倒是真的没发现,生活里处处都是沈徹的影子,便是发现了,也只是淡淡一笑不当回事罢。
“日后每隔几日,便送一碗过来。”顾温凉面不改色,淡淡地吩咐道。
青桃自然是喜形于色地应下了。
午后小憩一会,顾温凉悠悠转醒的时候,有一个小丫鬟低眉顺眼地进来禀报道:“小姐,骠骑将军府的小姐来了。”
顾温凉目光一凛,能来大将军府看她的,估计也只有骠骑将军府那位“口直心快”的庶出二小姐了。
揉了揉犯疼的额角,顾温凉刚想开口,便见到一位清秀的人儿进了屋,见了她,笑得清甜:“温凉,你可算是醒了。”
顾温凉淡淡地点头,却见那文谆十分自然地坐到了床沿之上,握紧了她的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额角上的伤口瞧,眼里飞快闪过一丝快意来。
面上却是分毫不显,自责之意毕现:“都怨我与你说了那许多昏话,才使得你情绪失控去顶撞大将军的。”
顾温凉冷眼看着她做戏,更不像以往那般反过头来安慰她。
不说骠骑将军官职本就在爹爹之下,便是文谆,也不过是一个区区庶女罢了,上不得台面。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搭了几句话,谁知便叫她缠上了。
三天两头便到大将军府来,惹得一众人都认为她们玩得多好一般。
这且就不说了,这文谆心机深沉,意欲踩着她上位,每每与秦衣竹她们出去,必要粘着她。
想必那日大放厥词的丫鬟,便是收了这文谆的好处了为她卖命了吧。
文谆身后跟着面色看起来不太好的青桃,想来是想拦又拦不住,又怕她再跟自己说些什么话乱了心智,才着了急。
顾温凉挣开了被文谆紧紧抓着的手,她皮肤细嫩,此刻手背已见了红,她将一缕秀发别到通透的耳后,凉凉地道:“你既知道,为何还来找我?”
这下不止那文谆脸憋得通红,就是站在一旁的青桃,也睁大了眼睛不敢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