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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沅心说你们可真唯恐天下不乱。但还是笑道:“懒得说,我中午还得去一趟书店,你帮我吧,我知道你对我最好的。啊,不好意思,我有传真来了。”文员在登记传真后,走过来将长长一条传真放荷沅桌上。
放下电话,一看传真,荷沅的脑袋轰地炸了。翻出一张名片,跟传真上面的公司名称一对应,果然没有猜错。那家大型国企老总正是舞会上交换了名片的,那天都没有谈什么,以前也没有接触,荷沅相信,他们完全不可能因为看了录像上她的一些发言而专门前来联系她洽谈设备定购业务,他们只有因为老骆。
对比起唐生年的那些订单,那可真是一大块肥肉了,一块足以让朗尼亲自出面的肥肉。荷沅知道,她如果接手,那便意味着向老骆投降。向一个人投降的好处,是获得在MS的巩固地位。这是不是朱总说的一条打入行业的捷径呢?相信,只要向老骆投降,好处只有滚滚而来。就像老骆自己所言,与他交往,只有好处。
荷沅一时不知怎么处理才好,手上的是一只喷香热辣的烫手山芋。她想了好久,这才起身,将传真交给销售部文员,很平常地道:“这是传给我,但我无法处理的传真,还是还给你吧。”
然后,荷沅便不告而别,去图书馆翻书。就像虽然汪先生不接受她的辞职信,她还是将信件放在他桌上一样。
三十二
面对着厚厚一本西方美术史之文艺复兴,面对着笔调柔和的拉斐尔画作,荷沅却是意难平。在宽大安静有点幽深的阅览室里,荷沅思之再三,终于明白,她逃也似地要辞职,最主要因素还是想逃开老骆的魔爪,她只是凭直觉便能明白,她和祖海,都不是云深雾罩的老骆的对手,所以她不敢开罪老骆,她不怕自己会怎么样,辞职了还能如何?最怕的还是会影响到祖海的事业。
但是一味逃避有用吗?荷沅感觉自己已经向老骆表明了她的态度,老骆说了个不知是什么意思的“说得好”,会不会是自己的态度表明的不够确切或者坚决,以至于老骆还不放弃,转弯抹角继续接近她?荷沅有点气愤地想,老骆去接近玛姬不是最好?大家求仁得仁。也省得玛姬总找她荷沅寻衅。
桌上的书摊开了好半天,还是没翻动一页,一直停留在《西斯廷圣母》那一页。这幅画是荷沅的最爱,大学时候还特意找了个幽暗的环境,披了块头纱,照着画中的意境拍了好几张照片,但怎么也找不到慈悲中带点感伤的意境。虽然对这幅画耳熟能详,可翻到相关的书,她还是先不由自主找到这幅画先看了。可今天怎么也无法静心,胸口有股恶气翻滚发酵。退让,就如在安德列面前的韬光养晦,有用吗?究竟是退让还是逃避?逃避是不是懦夫的行为?她甘心一直做懦夫吗?
面对着厚厚的书,荷沅想了很多,直到图书馆中午清场,她交上牌子,换回借书证。出来回到安仁里,惊讶地看到,王是观竟然来了。小子看见她第一句话竟然是“荷沅,我的年假泡汤了”。
荷沅看见王是观,非常欢迎,心情立刻大好,请他进安仁里吃中饭。因为是来奔丧,王是观穿得很简单,只是白衬衫与黑裤子。他进门熟门熟路地看了一圈后,笑道:“终于不像暴发户的房子了,树有点成荫,装饰开始有点老旧。荷沅,我可以带我父母来看看吗?我爸爸在这儿出生。”
荷沅道:“行,没问题,任何时候都欢迎。你们来得可真快。”
王是观看着荷沅道:“你不是讽刺我们吧?我今天很想对着遗体说对不起,其实她中风的时候我们就应该来看她,否则她不会了无生趣,孤独离世。”王是观说到要紧地方,便英语中文夹着说,听着像吃夹生米饭。
荷沅想了想,道:“你们来了可能也没用,你们都不是她最在乎的人,她走之前想到的是她丈夫。”
王是观道:“荷沅,你想安慰我。我看见你给她戴在手腕上的美丽手镯了,她一定会喜欢。谢谢你。”
“谢什么?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应该的。”荷沅帮着傅姐摆菜盛饭,“王是观,你来正好,我正好遇到麻烦事,你局外人帮我参谋,你遇到这种事会怎么样。”
一边吃饭,一边将与老骆的交手事无巨细都轻轻说给王是观,有的连祖海都没说给过,因为怕祖海太生气。
王是观听了道:“前面听着我觉得像是你过于敏感,但是后面肋骨什么的话,说明你没想错。荷沅,他把话都说得那么明了,你也应该把话说得更明确一点,免得他误以为你还有所保留,他还有一点希望。”
荷沅想了想,道:“可是,老骆都没明说他喜欢我,对我有意图,你说,我如果明确跟他说你不要痴心妄想,我不会离开祖海,会不会太自作多情?”
王是观几乎是怪叫一声:“等他这种虚伪的人说出‘我爱你’,事情肯定不可收拾了。你还不如直说,他否认随便他去否认,也就你们两个人知道的事,究竟是谁自作多情还不知道呢。说吧,我支持你。否则总是拖着,只会让事情越来越复杂。”
荷沅想了想,道:“OK,听你的,毕竟我年轻,年轻莽撞是最好的借口。我吃完饭就给老骆打电话,明确态度。”
王家来了很多人,王是观吃完饭便加入大部队了,但他没有领亲戚们都来参观安仁里,只带了父母过来。大家都很礼貌,说话轻声细语,不过王是观的父亲说,这不是他印象中的安仁里,外表还在,里面的布局完全改观。荷沅见他们容色憔悴,知道时差之苦,请他们就近在客房休息,以便王家园里有什么事,可以随叫随到。两老还有点不好意思,但王是观先帮他们答应了。王是观自己躺在客厅白藤沙发上休息,喝着薄荷茶,抱怨着闷热的天气。
荷沅是饭后借给老骆去的电话,但接电话的另有其人,她留下自己的通讯方式,免得老骆打到MS办事处去。心里不断念叨,如果老骆没回电话,说明她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如果老骆这么个大人物降贵纡尊给她回电,那么事情一清二楚,她也可将话说明了。
下午近两点,荷沅拿着一本书坐在王是观对面,也昏昏欲睡的时候,电话铃骤然响起。荷沅几乎没等电话响完第一下,便抢着拿起电话,怕吵醒楼上楼下睡着的王家三口。但王是观还是睡眼惺忪地看了一会儿,又闭上眼睛继续睡。以为王是观觉得这不是什么太大不了的事。
电话那头果然是老骆,荷沅心惊肉跳地听他和风细雨般地说话:“小梁,你找我?对不起,秘书等我午睡后才告诉我有你的来电。回到公司了?这不是你公司电话吧。”
荷沅空着的一只手握紧拳头,又放开,如是再三,终于吐口气,道:“对不起,骆先生,我辞职了。今天我收到神州特种公司指名道姓要跟我联络巨大订单的传真,我很费解,我从来没联系过他们,他们那么做的背景让我怀疑。我感谢您的好意,但无功不受禄,我不认为有必要扩大误解,所以我辞职,不希望我的个人生活因此偏离轨道。”荷沅想了很多激烈的话,但是事到临头,不知不觉还是婉转的外交辞令。
“这中间有误会,我从来没收到神州特种准备扩大生产规模的申请报告,你等下,我了解一下此事。”
荷沅听老骆放下电话,然后不知对着电话还是对着人吩咐转弯抹角,不由他出面,侧面了解神州特种是否有扩大生产的迹象。然后,老骆才拿起电话,温和地道:“小梁,你过敏了。虽然有北戴河会议,但对大型扩资项目还是一刀切,神州特种也无例外。我想有两种可能,一是神州特种只认识你,而且对你在录像上面发表的见解有兴趣,他们想提前开始了解MS的设备情况,等经济放松时候可以立刻审批上马,所以找上你,有具体的联系人,会比较容易说话。二是他们有误会,希望通过你在我这儿网开一面,那是不可能的。对于这两种情况,我都不认为你有太认真的必要,甚至于辞职。”
荷沅被老骆搞糊涂了,发觉自己理屈词穷,人家老骆是多么光明正大。她很是气闷,心中忽然冒出青峦以前教她的话,“我是流氓我怕谁”,不由坐正了身子,严肃地道:“对不起,我不认为我过敏。你在知道我婚姻情况的前提下,还提出上帝肋骨之类导向明确的话题,不能不让我怀疑。如果可能,你给我传真号,我回去公司找出传真给你看看,神州特种的邀请口吻简直……简直不像是客户对供应商,而是供应商对客户。其中原因不问自知。我知道你们都是要面子的人,那么只有我无知无畏了吧。我跟你直说,我喜欢MS的工作,但还不至于拿自己来换得机会。我爱我先生,我们青梅竹马走到现在,谁也离不开谁。你已经试探再三,我希望你别尝试了,你不应该是那样的人,我真希望你别自毁你的形象。我言尽于此,我也已经辞职,你要怎么发落就开始吧。”
让荷沅惊心的是,老骆摔了电话。荷沅第一时间就想给祖海电话,让他小心行事。但又抱有侥幸地想,老骆真会如此不要脸地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到祖海,然后对祖海下手吗?不至于吧。提心吊胆之下,荷沅小声问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真睡假睡的王是观:“我是不是说得太激烈了?”
王是观醒着,道:“没,我还觉得你说得悲壮呢,都一副准备英雄就义的样子。不过人心叵测,老骆会怎么反应就不知道了。荷沅,既然有说出来的决心,就要有说出来的担当。不行就赶紧去美国大使馆签证,我接收你。”
荷沅有点茫然,闯祸是一定的了。但是不闯祸更不行,荷沅觉得赖活不如好死。她干脆拿起电话给青峦打,免得心中总是想东想西。“青峦,王是观来了,你知道吗?晚上一起吃饭,就到安仁里吧。”
青峦在那边吃惊:“他不是下月才会来?”
“柴外婆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