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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小姐。”乳娘唤了一声。
千歌对她笑笑,走到近前,襁褓里的孩子白嫩嫩的一团,小嘴儿嘬的香甜,不像她那个可怜的侄儿,瘦巴巴的一只手就能盖住。
这孩子是从一户农家买来的,孩子的父母已经有了五个儿女,听说孩子买回去是做少爷的,就含泪把孩子给了他们。
千歌看完孩子,端着鸡汤走进雪千舞房里时,雪千舞已经又睡着了。
千歌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静静的退出房间。
夜间起风了,千歌睡到半夜被风打窗门的声音吵醒,担心姐姐着寒,便起身披了件披风,掌着灯来到正房。
内室床上的帷帐半敞着,床上却不见雪千舞的人影。
千歌一惊,下意识的快步走到隔壁房间,一进门,就见雪千舞穿着一身亵衣,披头散发的站在摇篮旁,低头看着摇篮里睡得正香的婴儿。
千歌看着雪千舞的背影,突然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乳娘一直战战兢兢的候在一旁,此时见千歌来了,连忙跑过来:“表小姐,少夫人已经来了一个时辰了!一直站在那看着小少爷,奴婢说什么少夫人都不回应!”
千歌挥手让乳娘出去,缓步走到雪千舞身边,解下身上的披风搭在她身上,笑道:“姐姐想看孩子,明早再过来便是,怎么大半夜的跑来了。”
雪千舞看向她,说:“我刚刚做了个梦,梦见表哥抱着孩子,问我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
千歌强笑:“姐姐太紧张了,才会做这样的梦,孩子不是在这儿好好睡着么。”
雪千舞的视线又移到婴儿身上,说:“这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的,真可爱。”
千歌心中一沉,果然下一刻雪千舞说道:“他不是我的孩子,我看一眼就知道。他的父母失去他,该多难过啊,明天就把孩子送回去吧。”
千歌动了动唇,却说不出话来。
“我想看看我的孩子。”雪千舞看着千歌说。
千歌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早,千歌带着雪千舞乘着马车来到城外戍岩山,登上半山腰一处长满丁香花的地方。
夭折的胎儿无法立碑修墓,只有一个小小的土包昭示着这里埋葬了一个小生命。
雪千舞走到坟前坐下,用手抚摸着坟头,就像在抚摸她的孩子。
“千歌,我想一个人陪陪他。”雪千舞说。
千歌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姐姐从头到尾都表现的太过平静,平静的让她害怕。
“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雪千舞抓了把土撒在坟上,“我只是想和他说说话。”
千歌犹豫了一下,道:“姐姐不能在外面待太久,我一刻钟后就回来。”
雪千舞点了点头。
千歌在下面等的心焦,一刻钟后立刻就往上走,雪千舞却已经下来了,“我们回去吧。”
傅府接下来的日子是平静到死寂的,直到傅南峰终于带着大军凯旋归来。
傅家大小一大早就赶去迎接,城外和年前一样,挤满了拖家带口的百姓,只不知这里面有多少人家再也等不来儿子和丈夫。
元帝亲自到城门迎接凯旋荣归的大军,目光下意识的在人群中搜寻,片刻就找到了雪千舞的身影。她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裙,发髻上簪了一朵粉白的花,身子纤细单薄,似乎风一吹就会化作烟云消散。
元帝觉得她一身的白尤其刺目,她这样倾城的颜色,不应独守空房蹉跎年华,理当是华服宫装,白玉宫砖里享尊荣富贵的。
给读者的话:
唉,这段转折期写的我自己心都揪揪的,眼泪哗啦啦流。谢谢肥天鹅的打赏,打赏亲们看着给,推荐票月票啥的不要吝啬哟~(* ̄3)(e ̄*)
375 雪千舞辞行()
傅南峰归来,没有凯旋荣归的意气风华,只有满身的疲惫和萧瑟。
一家人看到傅南峰原本一头乌丝变得斑白,忍不住眼中含泪。待傅南峰知道小孙儿夭折,整个人更是瞬间老了十岁,挺拔笔直的背也变得佝偻,仿佛即将步入暮年的老人。
傅兮阳的方天画戟和残破染血的盔甲被带了回来,一家人着手为他准备衣冠冢。
傅兮阳的葬礼很隆重,皇上为他追加了谥号,三位皇子亲自到灵堂拜祭,满朝文武无一缺席。
云鹤和云天赋还在南疆戍边,云傅氏和云天赐前来祭拜,傅家人全部对其怒目而视,若不是傅南峰喝止,他们能在傅兮阳的灵堂上,把这母子俩揍一顿。
云天赐不理会其他人,冷笑着踱到披麻戴孝的雪千舞面前:“啧啧,表妹这样漂亮的美人,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做表哥的我真是心疼啊。”
云傅氏在一旁道:“有什么好心疼的,过门才几个月就克死了丈夫,真是个扫把星!幸亏赐哥儿当初休了你!”
安氏气得嘴唇发抖,她自问傅家从来没有丝毫对不起云家,为何云家要害死她的儿子,还要在灵堂上出言羞辱,往他们的伤口上撒盐?!
雪千舞抬眼看着他们,神情漠然,只一双黝黑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们,像是要把他们的嘴脸刻进血肉里。
云傅氏被她盯得浑身发毛,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等反应过来后立刻大怒,破口大骂:“你这个克夫克子的扫把星,被你看一眼都要倒霉三天,晦气!”
“够了!”傅南峰喝道,“傅家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离开!”
云傅氏冷哼:“别怪做妹妹的没提醒你,大哥,你家娶了那个扫把星回来,以后保不准还会发生什么惨事,我看还是赶紧休了的好!”
“管家,送他们出去!”傅南峰喊道。
管家冷着脸:“云夫人,云少爷,请吧!”
“不识好人心,以后可别后悔!”云傅氏丢下这句话,趾高气昂的走了。
云天赐临走前看了雪千舞一眼,道:“表妹被休了以后可以来找表哥,看在以前的情分上,表哥可以许你一个妾室。”说完哈哈大笑着走了。
“老爷!”安氏哭道,“阳哥儿走的这么惨,云家还这样羞辱我们,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吗?!”
“你想如何?”傅南峰无力的道,“与他们在兮阳面前争吵,让兮阳走了也不安宁?”
安氏哭着扑倒在傅兮阳的棺椁上,哭得肝肠寸断。
雪千舞静静的立在一旁,干枯的眼睛里已经流不出眼泪,眼底里有某种狠决的意念在酝酿和翻涌。
葬礼过后,做完“满七”,时令已是秋末初冬。
绿茵起了大早,准备去侍候雪千舞起床,到房间里看见没人,出来找了一圈,才在花园里找到她。
“小姐,”绿茵忙走过去,“小姐一大早的怎么到花园来了?”
“花都败了。”雪千舞看着面前的一丛蔷薇,枯败的花瓣凌乱的落了满地,被清晨的露水溅湿,更显得残败。“我和表哥成亲时,这花开的正艳,一眨眼,它就败落了。”
“冬天到了,花自然会败的,”绿茵说,“等明年春天,花还会再开的!”
雪千舞笑了笑:“等花再开的时候,我可能就看不到了。”
一阵风起,吹得花枝簌簌作响,绿茵没听清她说的话,问:“小姐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雪千舞转头对她说,“去准备一下,我要去寺里上香祈福,可能要在寺里住上一阵。”
绿茵答应一声,忙去准备了。
雪千舞拈起落在花枝上的一片花瓣,放进口中,一股苦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来。
绿茵和绿柳准备好东西,雪千舞带着她们去向傅南峰和庄氏辞行。
“前几日没听你说起,怎么突然要去寺里?”庄氏问。
“儿媳是临时决定的,”雪千舞垂着眼道,“儿媳想在寺里斋戒一段时间,为夫君超度祈福。”
傅南峰说:“你出去散散心也好,整天闷在家里,人都瘦了一大圈。”
安氏问:“东西都备齐了吗?回头若是缺什么,就派人回来说一声,我让人给你送去。”
“谢谢父亲母亲,儿媳记下了。”雪千舞道。
“嫂嫂,我也想跟你一起去!”傅绛怯怯的看着她,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她就有些不敢面对这个嫂嫂。
雪千舞冲她微微一笑:“以后再带你去,我不在家里,绛儿要代我好好孝敬父亲母亲。”
傅绛点点头:“嗯!我会的!”
雪千舞抬头看了眼傅南峰和安氏,突然跪在了地上,给他们磕了一个头。
两人顿时吓了一跳,傅南峰道:“作何行如此大礼?”
“儿媳不孝,不能在身边侍奉,父亲母亲要好好照顾自己。”雪千舞红了眼道。
安氏笑了一下:“你此去不过月余时间,这么郑重做什么?”
傅南峰也道:“快起来吧,不用担心我和你母亲,你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把心放宽,你以后的人生还长着呢。”
雪千舞再次给他们磕了个头,道:“父亲,母亲,儿媳走了。”
雪千舞站起来,对傅绛说:“绛儿送送我好吗?”
傅绛连连点头,牵住雪千舞伸过来的手,跟着她一同走出去。
出了大门,雪千舞拿出一封信递给傅绛:“这是给父亲母亲的信,但是现在不能给他们看,等一个月后,绛儿再帮我交给父亲母亲,好不好?”
傅绛现在对她的话言听计从,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把信接过来塞进怀里。
“绛儿真乖,”雪千舞摸摸她的脑袋,笑道,“快回去吧。”
傅绛一步三回头的回府了。
雪千舞登上马车,绿柳问:“小姐,我们去寺里,不告诉二小姐一声吗?”
“不用了,”雪千舞道,“回头她自然会知道的。”
绿柳不由皱眉,总觉得有些不妥。
雪千舞看了她一眼:“你若是不想去,可以留下来。”
“奴婢没有!”绿柳吓得忙说,“小姐去哪里,奴婢就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