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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程君忆,在长椅上一动不动地瘫靠了一会儿,心头那股火儿降下来之后,悔意重新漫了上来。
其实他这个学霸同桌还是不错的。
刚刚他拉住自己,不管是出于同情还是别的什么,应该都是好意吧?
这么一想,愈发衬得他方才口不择言说出的话难听了。
那不是揭人伤疤么?
不但小气,而且碎嘴,十分不男人。
程君忆看了郭煜一眼,他这个同桌正盯着单词表看得认真。
程君忆抬起脚,往旁边轻踢了踢郭煜的脚踝,“嗳,我真没别的意思。”
“嗯。”郭煜没抬头,只应了一声。
其实郭煜平时就这么着,在同学老师面前都不是多话的性子。
但程君忆这会儿心里有愧,看他这么着,就觉得他这是心里疙瘩。
“跟你说句实话吧,其实我也被丢在外头好几年,咱们俩差不多。”所以我真的不会因为这个就看不起你或是嘲笑你。
程君忆这也算是自揭伤疤了。
这么多年,这件事一直是程君忆的死穴,他自己不说,也不许其它人提起。
任何人,无论关系如何,一旦提起程君忆4岁到8岁的经历,就触及了这家伙的逆鳞,接下来就等着叛逆期少年的火山爆发吧!
程君忆是初三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从同伴男生口中得知了,郭煜曾有一段长达近十年的被拐卖经历。
具体从谁那里传出来的,程君忆也不清楚,反正等他得知的时候,班上大部分同学都知道了。
流言总是传的无比迅猛,而且在经过一张张嘴的添油加醋之后,原本三分的事情能膨胀成十分。
郭煜的事,有人将他说成励志典范,有人说他年少时受虐待长大了肯定性格扭曲。
程君忆。。。。。。怎么说呢?或许人都害怕孤单?
得知郭煜的经历之后,程君忆他有种。。。。。。遇见了同伴的感觉。
所以,郭煜是他历任学霸同桌中,跟他关系处的最好的一个。
他们俩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不错的朋友了,程君忆这么认为。
郭煜不知道,但程君忆一直在心里记着,这个人跟他有相似的经历,虽然过程不同吧,但是他们仍然可以称得上是同伴。
这次主动对说出自己曾“丢”了几年,对程君忆来说,真可以算得上是自8岁离开养家之后,破天荒地第一次。
大概,还是因为他心里那小小的“同伴”心理吧。
所幸,一直埋头背单词的郭煜,听了他这句话终于再次抬起头来了,“?”。
他没说话,程君忆却能看出他脸上的意思。
他把双手反搭在椅背后面,笑道,“不容易啊,老学究,难得有一次,能从你脸上看出对学习之外的东西产生求知欲。”
郭煜也笑了,他道,“我平时表现地有这么明显?”
“当然。我有时候觉得你跟我们都不像同一个年代的人好么?不过在那帮好学生里,你算是给我印象最好的一个了。”程君忆道。
“好吧,”郭煜放松了脊背,向后靠在了长椅上,道,“可能是因为我心态比较老。”所以很多学生们喜欢的游戏、活动,他都不感兴趣了。
程君忆没接他的话,顿了会儿,收回手臂,将手肘分别支在分开的两个膝盖上,弯着腰,看着脚下忙忙碌碌搬东西的几只蚂蚁,道,“我小时候也丢过几年。不过我比你幸运,收养我那家人对我很好,不打不骂,我姐,嗯,就是我养姐,她有的我都有,有时候因为小,得的东西比我养姐得的还要好。”
“那你运气的确不错。”郭煜合上手里的书本,放在一边,道,“我那时候就惨了。吃没得吃穿没得穿,一天到晚挑水做饭喂猪打猪草,什么活儿都干。就这,还一天照三顿饭地挨打。”
这些事情,现在说起来如是梦中经历一般,已经激不起郭煜心里丝毫波动了。
他还轻笑一声,补充道,“那家的小儿子还尿床的时候,他的尿片,尿湿的衣服被罩什么的,全都得我来洗。”
“卧槽!你这也太惨了!”程君忆抬头道,“一直这样过吗?也没想个什么法子改变一下?”
“想了啊,”郭煜道,“我这不是逃出来了吗?”
程君忆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你这是苦尽甘来,霉运用光了,好日子在后头呢。”
“咱们是一样的。”郭煜道,“苦尽甘来。”
“我?”程君忆苦笑一声,“这方面我跟你不一样。”他喃喃道,“我是甘尽苦来。”
“怎么?”郭煜没听清。
“没什么,”程君忆重新低下头,瞅蚂蚁瞅地入神,还弯腰捡了个小棍,在那儿来来回回地划道道、拨树叶,挡蚂蚁们的路来玩。
郭煜看他没继续聊的打算,就拿起书本,打算接着看单词。
谁知刚翻到单词表上次背到的那一页,就听那似乎在专心玩蚂蚁的小子道,“我这辈子就是没有父母缘分。其实仔细想想,我跟我养父母接触的也不算多。”
郭煜看了看腿上刚翻开的书,犹豫了一秒再次合上了,这次没放到一边,就那么搁在膝上。
程君忆接着道,“他们是贩水果的。”他侧头看看郭煜,“你之前也在农村过,不知道你见过没有。不是城里那种小摊小贩的卖水果,是在各个村子里吆喝着卖的那种,开着农用三轮车,手里拿个扩音器,拉着一车苹果梨子西瓜什么的,到处跑着卖。”
“我知道,”郭煜点头道,“苹果都是一整袋一整袋地卖,拿钱也行,拿粮食换也行,三斤小麦换一斤梨。现在估计没有了吧,应该都是拿钱买了。”
“哎,对,就是这种。”程君忆道,“除了农忙时候,他们很少在家。每天早上我还没起呢,人就出门了。晚上我都睡熟了,他们才回来。”
“供你吃喝就不错了,”郭煜道,“我原来那个村里,很多人家,亲生孩子也不过如此了,穷,要赚钱,没办法。”
“嗯。我也没别的意思啊。”程君忆道,“其实我是想说,我那个姐真的很好。我们俩在家的时候,都是她照顾我。”
“你回来之后,家里没兄弟姐妹吗?”郭煜道,“我有个妹妹。”他似乎想评价一下,却又想不出合适的词汇来,最后笑着说了三个字,“也很好。”
“回来之后?”程君忆目光一冷,“有,俩呢。”
俩弟弟,还是俩妹妹?他也没仔细说,接着说他养姐。
“我姐比我大。。。。。。大概一两岁?”他摸摸额前特意留的一撮刘海儿,目光柔和下来,“那时候本来说好的,让我们俩中午和晚上去她奶奶家吃饭。但是太远了,要横跨大半个村子,我懒,不想来回跑,可能也有怕生人的缘故,闹着不愿意去。我养父母生气要打我,我姐就拦着,说她会做饭,我们俩在家自己做着吃。”
“你那时候几岁?还记得那么清楚呢?”郭煜有点惊异。
“这两年忘了很多了。”程君忆摆摆手,道,“关于做饭吧,记得清楚得就一个场景,我蹲在那儿烧火,我姐踩在凳子上,站在锅台边挥着一把很大的铁铲在炒菜。”
其实还有一点他没说。
这个场景里,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那似乎是个夏天的中午,可能是因为太热了,他全身脱得光溜溜地,就蹲在那儿,一边溜着鸟儿,一边往灶台下填柴火。
他们俩也都还小呢,他那会儿估计有四五岁?
他姐至多也就六七岁吧,全身上下就穿了一件小内。裤,内裤背面一个大大的黄鸭子。
说也奇怪,好几年过去了,那个场景里,他记得最清楚的就是他姐屁。股上那个大大的黄鸭子。
程君忆想着想着自己忍不住嘿嘿嘿笑了。
郭煜:“。。。。。。”话说你到底是想起什么了?笑的这么的。。。。。。难以言说。
“那你姐是对你不错。”郭煜道。
“是啊。”程君忆应了一声,接着说他姐,“我姐真的对我很好。我养父母那时候,一天会给我们俩一人一毛钱当零花钱。那时候一毛钱还是很值钱的,尤其在村里。一毛钱可以买一块儿巧克力。”
说到这儿,他伸手给郭煜比划,“大概这么大,鹌鹑蛋这么大。”
然后接着说,“也可以买两根辣条,一个辣块儿,一小盒‘仙丹’。”他又解释,“吃起来,感觉像山楂做的,酸酸的。”
“嗯。”郭煜应了一声,加了一句聊天金句,“然后呢?”
“我存不住钱,每天零花钱一到手,就跑去小卖部换成零食了。但是我姐不,她一直攒着,每天都不花。”说到这儿,程君忆又开始笑。
郭煜看着他脸上的笑,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以前他回忆起自己跟娇娇小时候的过往时,不会也笑的这么傻吧?
程君忆笑完了,接着道,“她特别傻。一攒攒半个月,1块5。然后拉着我去周边村镇上赶集。几里地的土路,我们俩就那么走着去。她喜欢看衣服,看头花,光看不买。然后到了中午,手里的2块钱就都买成吃的了。胡辣汤5毛钱一大碗,水煎包子1块钱一盘。”
他又笑了,一边笑一边道,“我们俩每次就叫一盘包子一碗汤,然后问老板要两个勺,就那么你一勺我一勺地舀着喝。”
每每喝到碗底,他姐姐就会特别珍惜地把碗倾斜起来,用勺子把底子刮干净。
“我姐真的特别好,”程君忆强调道,“那时候我小,不懂让人,一盘包子就十个,七八个都进了我的肚子。”
他姐姐就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他吃,明明自己也想吃,却还总是催他再多吃一个。
。。。。。。
这么多年,程君忆第一次找到合适的人,遇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把以前这些事儿说一说。
人倾诉的**得到满足的时候,脑子里总是会升起一种特殊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