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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涪本尊看着抹泪的曾大壮,心底那一刹那间,也闪过些怅惘。
若子欲养而亲不待。。。。。。
净涪本尊轻轻地闭了闭眼睛。
他闭眼闭得一小会儿,再睁开眼来的时候,却是将目光往侧旁挪了一挪,看到了听着曾大壮的话掩面哽咽的曾老头和曾老婆子。
他那目光蜻蜓点水一般地掠过曾老头,停在了曾老婆子身上。
依稀的,他看到了另一张熟悉且温柔的面孔。
若是沈安茹。。。。。。
沈安茹不同于曾老婆子。沈安茹衣食无忧;沈安茹身体一直康泰稳健;沈安茹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程沛陪着她,护着她;沈安茹。。。。。。
但真正说起来,沈安茹其实和曾老婆子也像。她不是不想每日里都能见到她的孩子,不单单只有程沛;她不是不想尽她的能力给予她的孩子们他们想要的东西;她也不是不想护持着她的孩子们走过一段人生路,无论那段路途是平坦还是坎坷。。。。。。
她想的,她都想的,可是她没有那个能力,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放手。
她只能放手,让她的孩子们自己去走他们的路;她只能安静地停留在原地,等待着她的孩子们偶尔一次的归来。。。。。。
她不曾怨怼,更不曾悲啼哭泣,就仿佛她从不曾惦念牵挂过一样。
因为她知道,她无比清楚地知道,一旦她怨怼,一旦她悲啼哭泣,她的孩子们也都会知道。他们会挂念着她,会忧心着她。
可是,她的孩子们正在摸索着行走的那条道路是如此的崎岖坎坷,一步行差踏错。。。。。。
好些,自此再无进境,原地踏步;差些,从此沉沦堕落,粉身碎骨。
她如何舍得?!
她的孩子们个个惊艳绝才,灼灼耀目,她怎么舍得因为她而让他们从天际坠落,成为让人叹息不已的流星?
哪怕仅仅只是一个可能,她都舍不得,也不敢。
所以她笑,所以她平淡安静,所以她从不提起她自己的那些想念,她的那些翻来覆去的夜晚。
她的孩子们回来了,她就去见他们;她的孩子们离开了,她就守在原地,等着他们的回头。
她想要让她的孩子们一回头就能看到她,想要让她的孩子们不要为她挂心。
她都做到了。
她从不将这些话跟她的孩子们说起提起,只将那丝丝缕缕的牵挂惦念揉进了针线里,缝制成一件件衣裳,然后放好,等待着她的孩子们归来的那一日。
沈安茹的日子一日日地走过来,她依旧面无风霜,她仍然面色红润如春花,但在这些时光停留迹象的内里,却也是她一日日随着时光散去的生命力。
哪怕再是保养得宜,凡人,总是有着寿数终尽的那一日,且每一日,都是他们走向那最后一日的脚步。
无可挽回,无可阻拦。
时光,就是这样的无情。
这一日,终将会到来。
而待到那一日到来,沈安茹寿终,踏入地府,转入轮回,却也就是他们母子亲缘断绝的时候。
净涪佛身清楚地体会到那从本尊那边传来的隐隐疼痛,抬头,望定了对面正在亲手与他煮茶的沈安茹。
沈安茹抬起头,迎上净涪佛身的目光,笑了笑,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事?”
沈安茹的话语其实还未说尽,但她也不用再说出话来,因为她知道,她所想要他听见的他都明白。
净涪佛身摇了摇头,身体稳稳地坐在原地,纹丝不动。
沈安茹认真地察看过净涪的脸色,确定他是真的不勉强,才没再说什么。
净涪本尊也收回了目光,将他面前放着的那碗粗茶端起。
茶是真的粗茶,但也是曾家所能在短时间里拿到手来的最好的茶了;碗是瓦碗,碗边粗糙,颜色灰朴,只是寻常人家拿来吃饭用的瓦碗,并不是特意拿来盛茶的茶盏,别说曾家,就连这一个村子里,也没有茶盏这种东西。
净涪本尊没有喝茶,只用手端着那碗瓦碗,然后轻轻转着手腕,看那瓦碗里的茶水晃悠起来的小小水纹。
他不喝茶,不是因为嫌弃这碗、这茶水,而仅仅只是因为,他这时候没有这个心情。
他就那样一直看着碗里的水,久久没有动作。
曾家的那一场争吵已经平息,曾家一家三口子,谁都没有说话,各自转头哭。
曾家的一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那偶尔泄出来的几声哽咽。
净涪本尊还在晃悠着手中的瓦碗,目光也始终还在注视着这碗中晃悠的茶汤。
净涪本尊的动作没有加剧,还是如开始时候的缓慢而寂静,但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他手中端着的那一碗茶汤晃悠的幅度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渐渐地,那茶汤越过了碗沿。
但即便是这样,那茶汤还是没有漏出茶碗,而是继续一点点地往上攀升。
往上攀升的茶汤若是细看,其实颜色已经和还那些剩余在瓦碗里的茶汤不太一样了。比起瓦碗里的茶汤来,那些像是攀天梯一样往不断往上攀爬的茶水质地更清、颜色更纯,甚至还散出一股隐隐的清香。
到得曾家一家三口子终于平复心情的时候,净涪本尊手上端着的那一碗瓦碗里的茶水已经完全脱离了瓦碗,只在碗底留下一片黑黝黝的沉积物。
那些质地更清、颜色更纯、透着清香的茶水攀升到净涪本尊手腕上方虚空后,须臾间便聚合成一团至清至纯的水团。
不过水团也仅仅只在虚空中停留了一刹,就在景浩界天地规则的影响下,化作了一条细长的水色神龙。
神龙虬角峥嵘中揉合着一种水体特有的柔和,湛然有光的双眼里更是闪烁着一种天地灵粹特有的灵性。
净涪本尊静静看着这一条他攫取天地间游散的灵质汇聚成形的水色神龙,半响没有动作。
天地灵质,是景浩界天地中存在着的一种介乎于天地灵气与天地灵粹之间的物质。它比天地灵气厚沉,比天地灵粹轻灵,存乎于这两者之间,亦兼具着两者之间的特点,所以相对而言,天地灵质又要被天地灵气和天地灵粹更难以萃取。
不过这点问题对于净涪本尊来说,完全没有任何阻碍。但凡他想,这天地间许许多多散落在各处的天地灵质能尽为他所用。
或者说,只要修为境界到达一定程度的修士,那点小问题就完全拦不住他们。
之所以没有人这样动作,其实也还是因为一条在景浩界修士中流传的潜规则而已。
天地灵质,退可化天地灵气,进可成天地灵粹。若是每一个有能力的修士都大肆采用天地灵质,那景浩界天地之间各种天地灵粹资源的数量乃至质量都是可以预见的。
没有谁会那么蠢笨。
真要是有,那必也是早早就要被其他人打杀淘汰的家伙。
净涪本尊这会儿其实完全没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他只是单纯地对着他面前的那一条水色神龙发呆而已。
真的是很难得。
身在程家的佛身淡淡地想着,却也警觉地收摄自己的心神,没让自己这边的想法传递到净涪本尊那边去。
他也没想打扰净涪本尊这一次难得的发呆。
曾家一大家子各自哭了好一会儿,就没再继续了,而是三人搂在一起靠了一阵,就又各自散开了。
曾老婆子原还想着重新退回到厨房那边,但她才刚转身,就看到了净涪本尊面前飘着的那一条水色神龙。
“啊。。。。。。”
她惊叫了一声。
哪怕很快曾老婆子就反应过来,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也还是没捂住那一声惊呼,让那声惊呼惊醒了还在发呆的净涪本尊。
净涪本尊转过目光,望定曾老婆子。
曾老婆子想道歉,却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只能浑身冷汗地站在原地。
净涪本尊眨了眨眼睛,转开了目光。
这一回,他望定的是曾大壮。
曾老婆子都还没能从那种没顶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就看到了那个年轻僧人的目光转移。
那一刹那,她的心脏都要停了下来。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木木地也顺着净涪本尊的目光挪到了她儿子身上。
但出乎她意料且让她安心的是,她儿子似乎没感觉到她方才承受的那一种恐怖压力,还平平常常地站着。
曾老婆子呼吸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她没敢多话,也没敢离开,就只垂着眼站在原地。
净涪本尊看了曾老婆子一眼,没再有任何表示。他重新将目光落定在曾大壮身上,打量着他的脸色,确定他此刻心底最为迫切、渴盼和隐蔽的祈求。
曾大壮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抬起目光来迎上那位年轻僧人的视线,一眨不眨,坚定且无悔。
净涪本尊垂落眼睑。
就在他眼睑落下的那一刻,那一条漂浮在他身前的水色神龙忽然仰天一声长吟。
长吟声中,水光一闪。
顷刻间,水色神龙炸开,化作三团水团,以光都无可追及的速度飞向曾家三口人,没入他们的胸口处消失不见。
三团水团飞没入他们曾家三口人的那一息间,曾家三口人仿佛听到一声清越的长吟在他们耳边响起,震荡着他们胸腔,填补这二十余年间他们折损掉的身体本源。
这一种填补,并不是那种如同井水从木桶直接倾倒进水缸里的那种填补,而是那种泉水慢慢流入干涸水潭的那种滋补润养。
最重要的是,那泉水是活水。
它来自泉眼。
仿佛还会有涓涓的泉水一直从那口泉眼里流出,源源不断地滋养着干涸水潭的感觉。
曾家三口子几乎想要在那一种无比舒服的感觉中睡去。
他们仿佛睡着了,又似乎一直都是清醒着的。但事实到底是那一种情况,却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
他们只知道,等他们再醒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