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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美下颚弯如明月,衬在雪茫茫的纸上,手执的那笔,也非笔了,而是待放的盛花,要在空白纸上留下点什么来。
在卫央的询问下,沈淑昭猛然点了点头,随后,马上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要慢慢练。这半月你只需学会如何写好这三字。”
不知怎的,长公主教人的时候,反倒很……温柔?
沈淑昭觉得卫央此时的形象同初遇时实在不同,那个冰冷不屑一顾的人是她,这个耐心教导的人也是她,究竟何才为真的她?
“你照着孤的字模仿,此纸拿回去,回宫勤练,年宴上书法还是能拿得出手。”
怀中被塞纸。
卫央说完后,欲有闭客之意。
“长公主,这是……”
“孤尚有忙事要离宫,你总不能一直留在此地,今日回宫多临摹笔迹便可。”
原来,她没有久留自己的打算——
沈淑昭心中卫央的形象终于对上了一次,这样的长公主才算初遇时不给自己留丝毫面子的长公主。
只是……
对上了以后,怎么感觉那么辛酸……
连板凳都未坐暖就被赶走,这让沈淑昭不禁开始怀疑,有生之年,她有能够在长公主身旁待上超过一炷香的时刻吗?
“那……妾何时能再来找殿下呢?”
“待你自觉练好后。”
“喔……”
怀里揣着纸,沈淑昭自觉退出了正殿,这练好字起码得待上一些时日,所以这言下之意就凝成了两个字:“勿扰”。她站在蕊珠宫宫门前,仰望卫央所在之处,这位高贵清傲的长公主日后怕是再也没有和自己交集的可能了。她出身庶门,才华不够,大字不识,哪里能攀得上这位才貌皆被的长公主待她和颜悦色?纵然她那日通过跟踪试探出长公主身边高手如云,非军务重要之人不会有如此待遇,但这个消息往后只能烂于心底了。皇家的事,还是越少知道越好,尤其是没有挑明的那些。
她沮丧的离开。
长公主难道就真这般嫌弃自己吗?
然而她不知的是,自己身为太后的爪牙,那身处皇上与太后之间的卫央是万不能对她表露出任何倾向态度的。其实自从她入宫以来,她的每一举一动,皆在卫央的耳目之下——这位新来的沈妃,是搅局的坏棋子,还是毫无作用的废棋,她必须得知道。
那头宫途,沈淑昭揣着长公主亲手所写自己名字以供临摹的纸愈走愈远,好像,从沈府开始,到入宫为止,她从来都是这样孤单影之。
卫央环手倚于窗畔,清冷注视她离去。
“殿下。”
婢女对在窗边长久望着沈淑昭远去的卫央唤道,
“这是年关呈礼的折子,里面对太后、皇上与皇后及各皇室妃嫔的贺礼皆作了详尽安排,请殿下过目。”
随意翻动几页,卫央忽停下。
“梁王……”
皱眉。
“他的礼怎是所有亲王中最厚重的?”
“回殿下,在殿下离宫的这几年,梁王同太后走得十分近,梁王去年年关待太后贺礼价值不菲,太后今年便以回赠。殿下身为太后嫡女,理应也有所回应。”
“可若孤如此,皇上会作何想?”
“这……”婢女犯起了为难。
“罢了,此贺礼先搁置下去。未下令前,都不算定论。”
“遵命。”
年还未至,贺礼之事便令人为难起来。
梁王与太后相处过密,势必会招致皇上的不满,北疆的事方得平定,解决了外忧如今又轮至内患,皇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卫央只觉身心疲乏,她无力抬手揉额心,手腕上露出的伤痕,十分清晰可见。
母后将自己有意扶持的心腹送至自己身边,是为了缓和关系,还是试探自己是否站在她这边?
如果人生可以有选择,她希望永远不要与后宫扯上干系。
可惜,卫央打发沈妃回宫此后再没召见过的事,很快就被太后知晓了。
过了不久,女御长又亲自登门拜访。
大意是说些年关近了,沈妃的事迫在眉睫,需要将书法尽快提升到大家之手的水准。卫央拒绝同后宫有干系的愿望再次落空,而且每一次,都同这个沈淑昭有关。
她再次见到她时,对方的书法明显进步不少。
当沈淑昭将自己的名字写得与她如出一辙之后,卫央这才流露出淡淡的孺子可教也的神色。
“比之第一次,稍微好很多了吧……”沈淑昭虚问。
她看着自己正在拜师学艺的“师傅”,小心地等候答案。那日回宫以后,她整整一个月费了不少苦工,勤奋到日夜都在回忆卫央下笔时的模样。得亏卫央也是女子,她这样朝思暮想的还差点以为自己暗恋人家呢。
“嗯。”
这就是卫央对她询问的答复。
只一句嗯,沈淑昭悬着的心这才算落了地。还好,这回没有丢人现眼。
“那……那个。”
“什么。”
“长公主何时教妾写出年宴上能献给皇上与太后的祝词?”
“你想写什么。”
“妾身不知……”从小在沈府未得先生教授习字的沈淑昭自卑低落下去,“妾书都未读多少,实在不知该写什么。”
“这样罢……你去孤书房内寻本诗书,你翻至哪页,便书哪页。”
沈淑昭对卫央突如其来的善意语气充满了不习惯,长公主竟也会这样给人台阶下?她觉浑身别扭,欲要推辞,但转念想到这又是唯一法子,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去了卫央书房。
长利落干净,毫无杂尘。
对这些书,沈淑昭是一概不知,一字不识的。
她走走停停,决意挑一本顺眼的过去。
屋内。晃眼,半柱香的时辰过去。
卫央等了许久许久,起初她本对沈淑昭的消失不在意,时间久后,她才隐约想起来,似乎沈妃今日有来殿内练书法,然后说是要去书房择本诗书,就再也不见人影了。
她耐心渐失,于是决定亲。
第141章 番外()
第142章 番外()
“长公主待娘娘不好吗?”
“她哪里是不好,是根本就没想过要好。”
“其实宫里的妃子都习惯了,奴婢有个姐妹先前在熙妃偏殿住的蒋采女身边伺候,蒋采女当年十分博得太后欢心,后来去向坤仪长公主三番示好,拉拢不合,采女气不过,就在外头说了几句她自侍美貌清高之类的,被有心人听见就告状到太后那里去,然后就此在皇上面前失了宠,再没机会晋封。”
“明明是长公主得罪人在先,岂有反过来怪罪别人之理?”
沈淑昭自嘲若内心戏可被旁人听见,她现在怕早就坟埋青山了。
“不是奴婢不替姐妹说话,只是……听姐妹说,蒋采女空有美貌,底子其实浅薄得很,不然也不会说坏话还被太后听到了。她总是刻意来找长公主,还在皇上面前张罗要为长公主择驸马,后来被查出那贵公子是蒋采女娘家依附的李郎中远方亲戚,身份才貌皆被,事虽不成,但长公主十分介怀,蒋采女在此事上丢了大面子,忿忿不过,所以就在外头说不是,其实不好说孰是孰非。”
“本宫明白了,蒋采女为自己私欲接近人,又借其拉拢势力,换做是谁都会抵触的。本宫觉得长公主没有错,只怪她自己妄议他人被听见。”沈淑昭取下手镯,扫了一眼窗外漆夜,“今日亥时一过,明儿就是正月了,离椒房殿的年宴不远,本宫早些就寝为好。”
惜绿手脚快,利索服侍沈淑昭更好衣。屋内明烛一灭,寝殿随之漆黑下去。
老远处,见沈妃已就寝,窥视的耳目跟着结束了任务。
宫檐房顶上,一平躺着舒服休息的人问:“里头之前说了什么?”
认真监听的那个直到确定沈妃躺下后,才放松神态回道:“说了一会儿长公主坏话,又说了一会儿长公主好话。”
“走了走了,都是无关要紧的事。”
身后的人急不可耐地准备回去复命,趴在最前面的手下看着同行的人转眼就消失甚为无奈。监视沈妃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活儿,可既是主子吩咐的,就得认认真真干完,这名手下摇了摇头,跟着消失在夜色里。他没想到以后也正是因为他这优点,后来才被主子如此提携,总能和贴身暗卫莫忘一起行事。
时间晃至正月。
对沈淑昭而言,日子实打实在忙碌中度过。
此时京城千里冰封,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朝臣赴宫朝贺,昼里帝后于宣室殿设宴,接受参拜且不多用膳。后妃留在宫内各自拜年,夜间才赴椒房殿。
歌舞平生中道完喜,纷纷落座。太后坐于二楼的雾纱凤帷内,身旁听说陪着坤仪嫡长公主——反正众妃是瞧不见里头情况的——在她们身后还坐着其他尚未出嫁及笙的先帝公主。用膳前,皇后提出各展才艺助兴,和往常没有差别,只不过是对酒时赋词换成了颂年。
“沈妃,你要表演什么?”皇后问。
沈淑昭躬下身,“妾不才,就写一诗助兴好了。”
墨砚呈上,在嫣嫔台上献舞的时候,她在后方书法,下笔间极有韵味,从学好如何写好,再到如何书法,这五月多来的精心钻研已具成形。赏舞闲暇之余,皇后见她毛笔成书时脸色渐渐变黑,沈府沈太师的庶出不是在其夫人的严控之下无能无才吗?
宫人将纸呈上来,皇后闷气拿过观看,她擅书法,一眼便看出这是费了很长时间专精出的成果,水平已比一般人要高了。她旁边的皇上本对此没有多大心思,今日疲惫不堪的他只是漠不经心随意瞥了一眼,却瞬间被定住了目光,他眉头紧皱:这字……不是我姐的吗?
皇后感到怀中的纸被向来不关心妃嫔才艺的皇上抽走,但这小小的疑惑也顾不得她对沈淑昭突飞猛进才识的吃惊了,她对着座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