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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可有其他人在?”
“回母后,当时所有后妃们都在场。”
“是何人最先看见元妃推熙妃入水?”
皇上对身旁的近侍宦官使了眼色,紧接着领了两个妃嫔自觉走上前来,视角被稍微挡住,沈淑昭移动了几步,终于看清了那二位低头跪着的妃子,其中容貌最为出挑的一个竟然是——嫣嫔。
太后秋眸冷冷扫过二人低垂不安的模样,“这不是嫣嫔和杨贵人吗?抬起头。”
抬起头的嫣嫔秋水烟瞳里满是畏惧,她缓缓地看向太后,太后低沉问道:“你亲眼看见元妃娘娘推熙妃入水?”
“回禀太后……妾身不敢妄语,只是当时群猫爬于假山上凶神恶煞地围住众人,妾感到万分害怕,于是回头想看看熙妃娘娘处境如何,就看到元妃趁人不注意时迅速地远离了池旁,而熙妃就正好往池中跌落。”
“嫣嫔,你言语有失。”太后打断了她,“你只是正好看见熙妃落水,何来确凿证据证明确实是元妃所推?事情未尘埃落定之前竟用上了‘趁人不注意’之形容,你作为最先看见的人,所言有失偏颇,接下来的话又该如何令人信服?”
“太后,妾身不过是……”嫣嫔慌忙解释。
“你不必多言。滚下去。”
太后如此说道,这是她头一次这么严厉地对宫妃说话。“是,妾身遵命。”嫣嫔赶紧起身,忙不迭地退离了皇上和太后之间的战场,太后继续看向第二个妃嫔,“杨贵人,你可有亲眼看见元妃推熙妃?”
杨贵人打了个冷颤,这个人沈淑昭认得她,不过是个始终是无名无闻的低位嫔妃罢了,只见杨贵人唇舌打结地回太后道:“妾,妾身只是……看,看见元妃娘娘离开了熙妃身边,然后熙妃就掉下去了。”
“也就是没有看到是元妃推她入水了?”
“嗯……不知……唔,妾身只是看到元妃离得熙妃最近而已。”
“这么说来就是没有了——你退下。”
“谢太后。”
杨贵人退下时的神情好似经历了一场生死劫,背后与手心全是细汗。太后镇定地平视皇上,“皇上,既然无一人看见是元妃推熙妃下水,怎能推断就是元妃所为呢?这个无辜孩子还在这里跪着,皇上,你难道忘了她是你的四妃之一吗?”
皇上平静地回道:“虽无人可表明是元妃推下水,可未必不是元妃害她下水。”
玉帘后的沈淑昭为太后连连捏把冷汗,从皇上对太后的态度中她真的看见了一个陌生且高高在上的帝王风骨,一点情面也不顾。前世里那些对太后孝敬温顺的场面,与此时的他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那么皇上是何意思?”
“今日荷池边因刚下了雨,青苔潮湿,脚滑是很常见的事。熙妃有孕本就不该出现在那种危险地方,却和元妃单独出现还落了水,本就引人怀疑。”
“皇上这话为甚不去问问熙妃,她既知自己龙胎贵重,又怎么能轻易去雨地湿滑的荷池边呢?”太后特意说重了龙胎二字,这是只有皇上和少数人才彼此心知肚明的事。
皇上并不理会,“这事还是问元妃吧。”
这下沈庄昭终于得到了开口的机会,她缓而优雅地撑起上身,隐忍着委屈,楚楚可怜地说道:“皇上,此事真的与妾身无关!黄宦官引妾身与熙妃来到池边赏花,熙妃在黄宦官面前挽住妾身的手不让离开,待群猫出现以后,黄宦官转身去看,妾身走远没几步就听见熙妃自行落入池中的水声,这真的非妾身所为!请皇上相信妾身!”
这个昔日在沈府受尽瞩目与宠爱的嫡长女,如今在皇权的无情斗争下,也成了可怜的牺牲品。在长廊外的沈淑昭看着长姐声声泪下地证明自己,不由得感到一阵后怕,若稍有个差错,也许……她就成为对面苦苦央求的元妃了!
“皇上,奸邪谗言,为直以曲,凭黑指白。人主之患在于错信谗言!元妃才入宫不久怎会对熙妃有欲害之心?更何况龙胎珍贵人命关天,又为何要以众目睽睽下推她下水的手段来谋害?望皇上明察之!”太后的态度斩钉截铁。
“母后,朕自是深谙其中道理,只是尚有一事不解,元妃为什么要远离熙妃,留她一人在那容易脚滑的偏僻地方?”
沈庄昭模糊道:“妾看见猫出现,妾感到……十分害怕。所以才想起去人多的地方。”
“你怕猫?”
皇上挑眉询问,沈庄昭不知该不该答,一时默然。然后听见皇上冷笑,“这么说来,朕送给你的那只波斯猫,你的喜爱都是装出来的了?”
此话一出,顿时语惊四座。
太后晃神,“你……”
沈庄昭忙道:“妾身没有!”
“那你为何看见猫就远离了熙妃?难道不是应该因她有孕而关心她吗?不应该带她离开那里吗?”
“皇,皇上,妾身……”沈庄昭如被抽离了魂魄,珠帘外的沈淑昭唉了一声,此时大势注定已去,再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太后在一旁呵斥道:“皇上!元妃她那时怎会想那么多?请皇上切勿将熙妃滑胎的事怪罪于元妃身上。”后面的话言下之意,就是熙妃有孕的事大家都明白,如今怎能把此算在无辜的人头上。
这是太后给皇上的最后一次机会。
再被逾越。
两人之间的裂痕将从此隔断得更远,毫无弥补。
沈淑昭无奈摇头,可惜这个机会是没有被挽回的机会了。
她知道长姐定是察觉出了不对劲所以想不动声色地远离,可是皇上的宏观布局怎会有疏漏的一面?从那只猫送到长姐身边时,就已经开始了这场局。当一个人注定要被论罪的时候,就已然是百口莫辩了。
“也许你没有推她入水的念头,可留熙妃独自面对假山上的群猫和易踩滑的湿地,你的本心莫说没有这一丝盼望?此心比亲手推人落水又有何区别?”
太后厉声:“皇上!”
皇上停下了声,沉默了有一段时间,接着是太后宛如霜冻前夜寒人的声调响起,似是被薄雾朦住,和皇上的表情一样看不透,太后幽深的双眸里带着某种凝聚起来的决心,“皇上……你当真执意于此?”
沈淑昭的心仿佛被提到嗓子眼。
这是……摊牌了!
沈家和天家相辅平和的过去,从这一刻起开始发生了变化!
“母后,”皇上整个人都笼罩于背光的阴影里,帝王的温和淡笑中夹杂着一抹意味深长,“朕是天子,前朝是朕当理之地,后宫也是容朕栖身和辅佐之处,皇后如今生病不能协理六宫,贤妃初得权,很多事都少了皇后当断则断的魄力,何况此事又关乎朕的爱妃性命,朕怎能袖手旁观,将这件事全权交由贤妃与太后打理?”
他很聪明,没有提及龙胎的事,只说到了熙妃。
沈淑昭越来越控制不住心跳,亲眼看着自己的家族与当朝天子产生了这样的冲突,即使是自己生父沈泰生在此!恐怕也难以承受这般打击!
“好,皇上,”太后收起了眉目的严厉,抬手传人上前来,“既然此事关乎龙子,那就召太医过来为熙妃好生把一把脉,看看龙子究竟——如何。”
太后冷静下来的花费时间很短,这也就是沈淑昭前世跟在她身旁很久的缘由,因为太后她足够的强势、有魄力。
“是,这就去请朕的江御医……”
“用哀家的谢御医!”
皇上的表情出现微妙变化,太后捕捉眼中。早知熙妃有孕是假,怎么会不防备着呢?沈淑昭一边观察着室内的情况,一边留意门外的动静。女御长携那位谢女御医赶至殿外,等她们经过时,沈淑昭出现在转角偷偷拦下了她们。
“二小姐?”
“嘘……”沈淑昭咬破了手指一角,溢出了殷红血滴,她在女御长的讶异目光下,趁四下无人轻轻点在了谢御医的指尖上,轻声侧耳嘱咐:“点在手腕。”
谢御医当下心领神会。
然后她走了进去,为内阁里因溺水而苍白虚弱的熙妃诊脉。谢御医走过去为熙妃手腕上搭上薄纱,以便诊脉时不玷污到娘娘的玉体。宫女们把帷幔放下,然后从里伸出一只纤细美妇人手臂,谢御医为她把脉,过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妾有些把握不准,还请娘娘换一只手来。”
床帐里传来熙妃的咳嗽声,然后手缩了回去,又换了另一边出来。谢御医把脉完后,起身恭敬可惜道:“娘娘确实有滑胎的迹象,龙子已去,气息微弱,恐在今日必须要将它从中取出来,否则留在体内娘娘会有性命之忧。”
熙妃哽咽,“妾的皇儿……元妃啊,你真是好狠的心,为何要故意将我碰撞下去?我甘愿拿我的命换我儿的命,他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就走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内阁外的太后等众人越听脸越黑,尤其是太后根本已经掩饰不住眼底的厌恶与鄙夷。沈庄昭怔怔地跪在那里,等着皇上的发落。皇上则是充满了关切与痛心疾首。
屋内这些人的神情各异,动作不一,低头的低头,担忧的担忧,幸灾乐祸的偷偷窃喜,事不关己的一脸冷漠,沈淑昭透过那扇缀满珠玉帘的小门将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所有的人,都是。
都是可怕的。
就像一副画,定住了所有人的心态。
啼笑皆非。
最后她看见谢御医在太后身旁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太后便不顾宫女阻拦冲了进去,走进以后直接掀开了熙妃的床帷,却见熙妃微弱病虚一人躺在床上的模样,太后头痛得按住额头,身子摇摇欲坠,立马被旁人扶住。
沈淑昭转过身,她不用想也知道谢御医说了什么,定是因为熙妃撩开帷幔时,手腕上皆无她点的红色微小印迹,所以对太后说了“孕脉为真,推测床上另藏其人”之类的话,然而皇上半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