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过了一会儿,言言又说:“我娘说,想哭没事,哭出来就好了。能哭是好事,不丢脸。”
谢御史哼了一下:“妇人……”他居然停了。
言言马上说道:“富人?我知道!那天钱伯对我说世上有穷人和富人,让我一定要当富人。我娘有很多钱吗?钱伯总说我们家没钱,他说他要收我当徒弟,日后,挣钱养活我爹我娘,他说他们是败家子。但我大舅也说要收我当徒弟。可钱伯说我大舅也是败家子。当徒弟好吗?您说我该给谁当徒弟?”
谢御史长叹了一声,言言也学着一模一样地叹了气说:“我也觉得难办。我想给我爹当徒弟,但他没问过我。”
谢御史没出声,言言似乎恍然大悟地说:“爷爷!他们说您是我爹的爹!真的吗?!”
谢御史哼了一下:“如何?!”
言言的脚步声,我想他是离谢御史近些,言言稍微压低了的声音:“爷爷,他们说我爹长得好看,他小的时候,有我好看吗?”过了片刻,言言又加了一句:“我娘就说我长的好看,她可从没说过我爹长得好看。”
审言微侧了脸,从眼角看了我一眼,我笑着使劲眨眼。
那里,没听到谢御史的回答,言言又问:“我爹小时候,有我聪明吗?我娘说我可聪明了,是天下最聪明的孩子,小时候就知道护着娘。”
审言对着水闭了眼睛。我轻扯了下他的袖子。
半天,谢御史还是没说话,言言又说:“我爹小时候,他的娘抱他吗?我娘总抱我。”审言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言言似乎自言自语:“他的娘抱他就成了呗,干吗总让我娘抱……”
谢御史叹了口气,颤着声音说:“他的娘,走了……”那话里有点哭音,我有些怀疑我是不是听错了。看向审言,他的脸上有了一层悲伤。我刚要伸手握他的手,他转头向我努力地笑了一下,又重看向水面。
言言半天没说话,一会儿,说道:“爷爷,您别哭了,我让我娘抱他就是了。”审言一下子低了头。我拼命咽下口水才没咳出来。
谢御史清了几下嗓子,言言突然大叫:“爷爷!看!蜗牛!”有过了半天,言言问道:“爷爷,为什么蜗牛走得这么慢?”
谢御史出了口气,大概庆幸言言不再接着谈审言了,慢声道:“因为它没有脚。”
言言立刻说:“那天我在花园看见一条小蛇,噌地一爬走,可快了,它也没有脚呀。”
谢御史沉吟道:“那是因为蛇比蜗牛大许多……”
言言马上说:“大的就快?我的大乌龟走得可慢了!小老鼠跑得快多了,我根本抓不到。”
谢御史又道:“那是因为乌龟老了,小老鼠尚年轻……”
言言愤愤然的意思:“莲蕊姨就跑得比我快,我每次都要跑好几次才跑得出来找我爹娘。”
谢御史叹道:“你莲蕊姨尚且年轻,我才是老了。”
言言停了停,说道:“我看您和她差不多大。”
谢御史大声咳嗽,言言语中含着得意:“我每次这么对我姥姥说,我姥姥都高兴得亲我。”
谢御史深叹道:“时辰已晚,你怎么还不歇息?”
言言委屈的声音:“娘今天没来看我们,我以为是她抱着爹,出不来门。我去了他们屋子,人说他们在苑子里,我找了半天,不知道他们藏在哪里……”我心说,你怎么就对了呢?知道我们是在藏着。
谢御史道:“我送你回去,你日后不要自己乱跑。让他们来叫我,我与你走走。”
言言说道:“您跟我去见我爹我娘吗?”
谢御史没答话,言言脆声说道:“他们都说您对我爹我娘不好,是真的吗?”谢御史没有声音,言言又问:“我姥姥总说爹是个好孩子。他有我好吗?”又回去了。
谢御史叱道:“你姥姥才多大!就称姥姥!”
言言说:“我有个小舅舅,比我还小两岁。我能不能告诉他们,您说的,我不用叫他舅舅了?”
谢御史严厉的声音:“你现在就回去睡觉!”
言言也大声说:“您对我也不好了!刚才还说与我走走,现在就赶我。还冲我这么大声嚷嚷。我耳朵疼。娘从没有这么对我说过话。您是不是这么对我爹的?太不好了!难怪他不对我讲话!他一定不高兴了!我娘就得去抱他!我不回去睡觉,莲蕊姨会说我,我得找到我娘,我娘送我回去才行……”
谢御史无力的声音:“我送你回去,也为你求情。”
言言大喜的语气:“太好了。他们都说您比老虎还吓人。您陪我回去,莲蕊姨肯定不敢把我怎么样。”
谢御史说道:“她们就没有教你些礼义廉耻,不可说人坏话……”他打住,我几乎笑出来。
言言的答话:“是坏话呀,我以为她们说的是真的,我回去问问她们为什么那么说您……”
谢御史道:“不必了!我不和她们计较!我们立刻回去。”
言言疲惫的声音:“爷爷,我累了。”
谢御史疑惑的话:“那还不赶快走?”
言言说道:“我娘听我这么说就会来抱我……”
谢御史:“你随我来!”
脚步声,言言的抱怨声:“您走那么快,我跟不上了。我爹小时候……您慢点儿呀……”
他们的声音远了,审言抬头,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我轻轻地笑了,说道:“石头上凉,走吧。”他点头站起来,转了身,看入我的眼睛,低声说:“我记得你说他不说话。”我更笑,“看来我给他起的名字起对了,沾了那个能说会道人的光。”他一动嘴角:“我小的时候,比他聪明多了。”我笑着点头,说道:“肯定是肯定是。”他还看着我,我只好接着说:“也比他好看,是最好看的孩子。”他没移动眼睛,我又小声说:“是个最好的好孩子,让人喜欢得心疼。”他微点了下头,说道:“你有空儿,告诉他一声。”我终于哈哈笑出了声,他唇边一翘,眼睛里闪着诙谐的笑意。
我们一路上轻声悄语地说话,缓步走回了我们的住处。仆人们早就备下了澡水,到了澡盆边,见我不像以往那样给他脱衣,审言慢慢地自己脱了衣服,坐到了水中。平时,我就会给他擦身洗浴,现在就在旁边的小凳上坐了,笑着看着他。他眼睛一闭,倚着盆边,不动了。
我又笑了,“审言!不耍赖了!快洗,时间长了冻着。”
他叹了一下,半睁眼,拿起手巾胡乱地洗了两下。我咬了下嘴唇,低声说:“好好洗,让我看看你。”
他像来了点儿精神,睁了眼睛,慢腾斯礼地擦洗。我的眼睛随着他的手,端详着他方正的肩头,他的瘦损的胸膛,他不经心的动作……不禁脱口说道:“审言,你真美好。”
他停了手,看我许久,然后轻声说:“这世上,只有你,还这么想。”
我笑着小声说:“你敢不敢打赌,我的哥哥和钱眼,李伯和我爹,都是这么想的。”然后,咬了下嘴唇,说道:“你再这么毁自己,我就去抱言言,让你看着。”
他哼一下,学着言言的口气说:“你偏心。对我不好。我要去告诉爹。”
我又被他逗得笑出声。他洗完,自己擦干穿衣,我在那里看着,觉得真不自在,手痒痒得很,双脚时时挪动,老想过去帮他。我明白了杏花的抱怨,看来我们都是劳苦命,不服侍人就难受。
我洗漱完,审言已经在床里躺下了,我到床边,叹息道:“审言,这夜是考验我意志力的一夜,你可千万别太可爱了,我受不了。”他没出声。
我把几个枕头放在了他的身外,他叹息。我自己另拿了一床薄被,吹熄了灯,在床沿处躺了,心里一个劲儿告诫自己别扑过去抱他。
我们在黑暗里躺了一会儿,我凝神地听他在尺外弱不可闻的呼吸,不禁说:“审言,你喘点粗气行不行?今夜你能不能磨牙打个呼噜什么的?”他睡觉静得有时我都要把手放在他的鼻口下面,看看他是不是在呼吸。今夜如果他这么悄无声息,我会害怕的。
他翻了个身,听着是对着我,轻声说:“不会。”
我笑了,也侧身对着他的方向说:“审言,你那么挑剔衣服,明天咱们出去选衣料,你在家里别只穿粗布白衣了。”
他好久没出声,我心虚,没抱着他,就觉得不能感受他的情绪,问道:“审言?想什么呢?”
他低声说:“我只想穿粗布白衣。你喜欢……”我在想着怎么说服他,他又说:“那时,我一穿上,你就看我……”
想来他第一次穿上白衣,我被他电着,他看出来了。我笑着细声说:“你穿什么,除了毁你自己的衣服,我都喜欢!当然,不穿,我更喜欢。”
他不说话,我问:“你又想什么呢?”
他说:“我不挑剔衣服。穿什么,都是金玉其外了。”
我急了,大了些声音,“胡说!惹我生气!”
他微叹了一下。
我明白他的意思,过去,他知道我不在意他的不能,就把自己给了我,让我尽情抚爱他。现在他有希望了,又开始自卑他的惨痛经历。
想了一会儿,我问他:“审言,你手腕上的伤,还疼吗?”
他马上说:“早不疼了。”
我又问:“你胸前的伤呢?”
他回答:“也不疼了。”
我再问:“腿上呢?”
他又叹:“都不疼,你别担心,全好了。”
我慢慢地说:“其实,伤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如果没好,你疼,我也疼。如果好了,就忘了吧,我也不用担心了。”
他没回答。我等了一会儿,笑嘻嘻地说:“你说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
他轻声说:“会见客人,自然该是深沉庄重些的。”
我说:“家里呢?”
他立刻说:“粗布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