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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非知道,只要他一开口,这静默便要爆发为哄乱,而此情此景,他却非开口不可,决
不可能就这样静默下去,于是他在心中极快地盘算着,该如何说出这有决定性的一句话。
这种暴风雨前的沉默,最令人难耐,是以虽是短短一刻,但却已令人感觉到好像无限的
漫长,尤其是白非,这种感觉当然更要比别人浓厚些,他甚至觉得这其中已令他有沉重的感
觉。
突然,竟有一连串清脆的笑声传来,仿佛是来自正殿的殿脊之后,这种沉重的空气,也
立刻被这一连串笑声划破。
随即而来的是十数声厉叱:“是谁?”那是一些崆峒道人几乎同时发出的,“飕飕”几
声,玉鸢子、明虚子以及玄天子等,都以极快的身法,向那笑声发出之处掠了过去。
白非眼珠一转,极快决定了一个对策,身形一转,拉着石慧的手,低喝道:“走!”
两条人影随着这走字,轻鸿般的在这些崆峒道人都望着殿脊那边之时,从另一个方向掠
了出去。
石慧的轻功,在武林中本来就可算是一流身手,此刻稍微再借着些白非的力道,两人一
掠出白云下院的围墙,就像两只比翼而飞的鸿雁,几乎是飞翔着似地掠出很远。
等到他们已确定后面没有人追来的时候,就稍微放缓了些速度,石慧低低埋怨道:“我
们也没有做错什么事,又不见得怕那些恶道士,何必要跑呢?这么一来,倒好像我们胆怯
了。”
白非一笑,道:“在这种时候,和他们讲也未必讲得清楚,一个不好,眼前亏就吃定
了,我们还有事,和他们呕这些闲气干什么?何况——?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望了望石慧,
又笑了笑道:“以后我们又不是不能再来和他们评理。”
石慧点了点头,但总觉得他的话中缺少一些什么东西,却不敢断定那是什么,但是她认
为,若换了谢铿,就绝不会逃走了。
于是她也笑了笑,忖道:“但是谢铿现在弄成什么样子了。”她又替白非高兴。确实人
类的一切,都很难下个断语,游侠谢铿,虽然义气为先,但却似乎有些愚,白非虽然聪明,
但却又似乎缺少了丈夫的气概,至于到底是哪一种做法较为正确呢?那就非常难以断定了。
也许这两种做法都对,只是要以当时的情况来断定,做任何一件事,都该是就那件事本
身的价值来决定做法的。
崆峒山属六盘山系,幽深林重,虽已秋浓,但山中有些地方还是郁郁苍苍,石慧、白非
初至崆峒山,掠了一阵之后,才发现自己所走的,并不是出山的方向,反而入山更深了。
石慧娇笑着,俏嗔道:“看你这副样子,像是真的慌不择路了,我可没有学到你的洞里
那些恶画符,没有你那么长的力气,跟着你这么样乱跑,我可真有点受不了啦。”
说着,她就真的不走了,白非拉起她的手,轻轻亲了一下,笑道:“我们两个找一个地
方一起坐坐,休息一下好不好?”
石慧用左手春葱般的手指在脸颊上划了一下,娇笑道:“羞不羞,谁要和你一起休息
呀,我要一个人坐。”
白非一笑,左手一揽她的肩头,右手一抄,竟将她整个人抄了起来,“飕”的掠在一棵
梧桐巨大的枝桠上,连梧桐子都没有落下一颗。
石慧娇笑道,伸手去捶他的胸膛,却只是那么轻和那么甜蜜,使得被捶的人不但不痛,
反而有一种轻飘飘的温馨之感,于是他就笑着说:“好舒服呀,快多捶几下。”
“我偏不要。”石慧笑着脸都红了,像是真的一样挣扎了一下,然后就像只绵羊似的躺
进白非的怀里,带着一声长长的幸福的呻吟。
像是一对呢哺着的春燕,两人在那梧桐树的枝桠上建起了爱的小巢,幸福得忘却了这是
在崆峒山,忘记了他们还有被搜捕的危险,忘记了他们还要做的事,甚至忘却了这是秋天。
石慧方自伸手去揽,白非却蓦然一甩手,厉喝道:“是什么人!”
石慧立刻跳了起来。
白非用手一按树桠,“飕”的掠了出去。
他瘦削而挺逸的身躯一离开树干,竟盘旋着在空中一转,像是一条水中的游鱼,又像是
一条云中的飞龙,无比的美妙。
石慧呆呆的望着,此刻她好像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似的,完全处于被保护的状况之
中,只是在欣赏着她的保护者曼妙的身法。
她却不知道,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人也在热烈地注视着白非的身形,然后忍不住叫出
来:“哎哟,好漂亮的轻功呀!”虽然是一口极不纯粹的官话,然而语声中的柔脆,却使人
忘去了她方言的恶劣。
白非双手一抬一张,“飕”的朝那方向掠了出去,那是另一棵巨大的梧桐,哪知在他身
形还未到达的时候,那株梧桐上也极快的掠出一人来,从他身侧电也似的掠了过去。
若不是他,换了别人,那几乎很难觉察到有人从身旁擦过去,因为两人的速度都是那么
快,在这种时候,可看出白非功夫的超人之处了。
他身形一顿,竟然凭着这一口未歇的真气,在空中又是一个转折,像是一条摆尾的神
龙,在空中竟完全换了一个方向,向那人去的地方掠了过去,这种身法,更不禁令人叹为观
止。
他这里方自转折,那边又响起来先前那柔脆的声音道:“好妹妹,你怎么那么凶呀?一
见面就动手打人。”
就在这话说了一大半的时候;白非也掠了过去,那就是在他们先前依偎着的枝桠上,此
刻除了石慧之外,又多了一人。
望着这人,自非不禁呆了,在这瞬间,他脑海中又转过一个念头:“怎么世上的奇人,
竟全让我一个人撞见了。”
在这枝桠上,飘然站着一个美得出奇的身躯,这身躯上曲线的曼妙,被她那件轻纱般的
衣服,掩映得更为动人。
头发长长的,披到两肩上,漆黑的眉毛下,是漆黑的眼瞳,眼珠那么大,是以当人们看
着她眼睛时,竟想不到她还有眼白,再加上挺直的鼻于,小而丰满的嘴唇,就形成了一个和
她身材一样秀丽、一样令人心旌摇荡的脸庞——这是一个美得出奇的美人,然而却太美了,
美得竟使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美得使人觉得她几乎已不像是人类。
这就是白非为什么会认为她是奇人的原因,也就是为什么石慧在打了她一掌之后,就目
不转睛地望着她,也忘记了再次出手的原因,石慧也算是绝美之人了,然而见了这女人之
后,她心中也有些不自然的味道,甚或嫉妒,只是石慧的美,却远比这人的美可爱,石慧若
知道这点,她就会自然多了。、
那女子俏笑着,眼睛也在石慧和白非两人的脸上打转,然后笑道:“真是一对儿,珠联
壁合,看你们这副亲热的样子,真教人羡煞,连我这个木头人,都有点儿动心了。”
她眼光再次碰到白非的时候,石慧不高兴地嘟起嘴来,心里在暗暗骂着:“女妖怪!”
深秋风寒,这女子竞披着轻纱,在这深山荒林中倏然出现,倒的确有些女妖怪的样子。
白非愕了许久,才期期艾艾他说道:“姑娘是……”在这女于面前,他口齿竟变得很迟
钝的样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石慧见了更有气,替他接下去道:“你是什么人,找我们干什么!”
那女子咯咯地笑着,道:“小妹妹,你别这么凶好不好,姐姐我还帮过你们的忙呢!”
她顿了顿,又道:“嗅,我知道了,你不高兴的原因,是因为我打扰了你们是不是?”
白非的脸好像微微红了一下。
那女子又道:“可是我刚才替你打了那鬼道士两弹丸,功过也该算是两相抵消了吧?”
她此话一出,白非和石慧都不禁惊异地“嗅”了一声,立刻想到方才在殿脊所发出的笑
声,将崆峒道人的注意力都移开,使得自己才能乘乱掠走的人,也就是这个美得出奇的女子
了。
“怪不得她说帮过我们的忙。”白非、石慧不约而同地暗忖着,但是对这女子,却仍不
免怀有戒心,因为这女子无论从装束、举止,抑或是行动上去看,都显得大过奇怪了。
因此他们在瞬息间,也找不出什么适当的话来说,微风吹过,将那女子身上穿的轻纱长
衫的下摆,吹了起来,露出她穿在一双搂金鞋子里凝玉般的双足和双足上一段嫩藕般的小
腿。这情景就像是九天仙女突然降落在这深山的梧桐树上,有一种难言的圣洁之美,而没有
半分淫邪的意味,白非的眼光,像是随着那阵风,吹到她的腿上,石慧看着白非的眼睛,
“哼”了一声,其实她的眼睛,也禁不住要朝人家看两眼。
那女子似乎觉察到了,有竟无意间用手捺住长衫,笑问白非道:“你武功真不错,这些
崆峒道士里,就数那玉鸢子和那个玄天子最难斗,我到崆峒两三天了,也不能将他们怎
样。”
她一笑,用手掠了掠鬓发,又道:“可是我也将他们弄得天翻地覆了,他们想抓住我,
可是他们呀,那简直是做梦。”
白非心中一动,付道:“原来那些提着剑的崆峒道士就是想捉她的,只是她来崆峒找麻
烦,不知她和崆峒派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
石慧却恨恨忖道:“这女子妖形怪状的,一定不是好东西,看她望着非哥的样子,真是
可恨。”
那女子却不管他们心里想着的事,突然收敛了脸上笑容,两眼注视着远方,像是看着什
么,又像根本没有看着什么,口中却低低吟着:“玉鸢子——”声音中包含着的某种意味,
使得白非和石慧身上都起了一阵悚栗。
“对了,这女子一定和玉鸢子有着什么怨恨,所以在玉鸢子见到那金弹时,会有那种表
情。”白非暗暗忖道。只是这样一个女子,会与玉鸢子那种人有什么关系,却又令白非不
解。
那女子突然回过头,向白非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