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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很想看一看,”她说,“希望这用不了多久。不过现在我累了,我想我得去睡觉了。我明天要见见所有的孩子,我们要找出是谁打开了那扇门。”
随后传来一阵椅子向后推动的声音、礼貌的告别声,门关上了。接着,莱拉听见另外几个人又坐了下来,继续交谈,但声音小多了。
“阿斯里尔勋爵搞的是什么研究?”
“我认为,他对尘埃的性质有着完全不同的看法,这是问题的关键。你看,他的观点从根本上说是异端,除了认可的解释之外,教会法庭不能允许任何其他学说。另外,他想做实验——”
“做实验?用尘埃?”
“嘘!别那么大声……”
“你觉得她会拿出一份不利于我们的报告吗?”
“不,不,我认为你对她应对得很好。”
“她的态度让我担心……”
“你是说不是那种科学的态度?”
“正是。而是出于个人的兴趣。我并不想用这个词,但她这样做近乎残忍。”
“有点儿说重了。”
“可是你记得第一次实验吗?当时她那么热切地要看着他们撕裂——”
莱拉控制不住自己了,忍不住轻声叫了一下,与此同时,她身子一下子紧张、颤抖起来,她的脚碰到了一根支柱。
“什么声音?”
“在天花板上——”
“快!”
接着响起了椅子被扔到一边的声音,有人在跑动,有人在地板上拖过来一张桌子。莱拉想爬着逃走,但周围的空间太小,没等她挪出几码远,旁边的天花板板条便猛地飞了起来,她看了一张惊慌失措的男子的脸。她离得很近,看得见那人的每一根胡子。那个人跟莱拉一样惊骇万分,但却比她有着更多的活动空间。他猛地把手伸进来,一把抓住了莱拉的胳膊。
“是个孩子!”
“别让她跑了——”
莱拉一口咬在那人斑斑点点的大手上。那人大叫一声,但没有松手,甚至被咬出了血也没有松手。潘特莱蒙咆哮着,吐着唾沫,但没什么用,那人的力气比莱拉大多了,他不断地拽着她。终于,莱拉另一只拼命抓着支柱的手也不得不松开,她的半个身子已经进到了屋子里。
但莱拉还是一声没吭。她两腿勾住上面锋利的金属边缘,头朝下奋力挣扎,愤怒地用手抓,用嘴咬,用拳头打,用口水吐。那几个男子气喘吁吁地,因为疼痛或用力而哼哼着,但他们还是不断地把莱拉往下拽。
突然,莱拉身上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
像是一只陌生的手正好伸到了一个什么手都不能触摸的地方,使劲地拧着深处珍藏的某种东西。
她如同受到了电击,感到一阵虚弱、眩晕、恶心、厌烦、无力。
其中一个男子正抓着潘特莱蒙。
他竟然把莱拉的精灵抓在自己的手里,可怜的潘特莱蒙浑身颤抖着,因为恐惧和厌恶几乎要疯了。变成野猫的他身上闪着警告似的电火花,身上的毛黯淡无光、绵软无力……他冲着莱拉弯着身子,莱拉伸着两手去够他……
他们一动不动地摔了下来。他们被抓住了。
她感到了那几只手……这是不允许的……不应该去碰……这样不对……
一个男子正在往天花板里面张望。
“好像她是一个人……”
“她是谁?”
“新来的那个孩子。”
“是萨莫耶德猎人弄来——”
“是。”
“你觉得不会是她……那些精灵……”
“可能就是她。不过肯定不会就她一个人,是不是?”
“我们要不要告诉——”
“我想这样就不会把秘密泄露出去,你说呢?”
“我同意。最好她什么都没听见。”
“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她不能再跟别的孩子在一起了。”
“当然!”
“依我看,我们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现在就做?”
“只好如此了。不能等到明天,因为那个女人是要看的。”
“我们自己就能做,不需要任何人参与。”
看上去负责的那个人既没有抓莱拉,也没有抓潘特莱蒙,而是用拇指的指甲轻轻地敲着自己的牙齿,两只眼睛一刻也没有闲着,不停地飞快地转来转去。终于,他点了点头。
“现在就做,马上做,”他说,“不然的话,她就会说出去。至少电击会避免这种情况。她不会记得自己是谁、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快点儿!”
莱拉说不出话,也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任由他们抬着自己,穿过试验站,沿着白色的空旷的走廊,经过响着嗡嗡电流声的房间,走过孩子们睡觉的宿舍——他们的精灵睡在他们枕头边,分享着他们的梦。在路上的每时每刻,莱拉都在看着潘特莱蒙,他伸出手想扑过来,他们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对方。
后来,他们穿过一扇用一个大轮子打开的门,空气在咝咝作响。他们来到一个灯火辉煌的房间里,里面装饰着耀眼的白色瓷砖和不锈钢。莱拉感到了疼痛,差不多是一种肉体的疼痛;的确是一种肉体的疼痛——他们把她和潘特莱蒙朝一个暗淡的带银质网眼的大笼子那里拖,笼子的上方悬着一把暗淡的银质大闸刀,要把他们俩永远、永远地分开。
莱拉终于恢复了嗓音,尖叫起来。声音在屋子里明亮的表面上高声地回响着,但是那道沉重的门已经发着嘶嘶的声音关上了;她可以永远不停地尖叫下去,但声音一点儿也不会透出去。
尽管如此,潘特莱蒙作为回应,也已经挣脱了那几只可恶的手——他变成了狮子,然后又变成了鹰;他用爪子恶狠狠地撕扯他们,用巨大的翅膀疯狂地扑打他们,接着他又变成狼、熊、鸡貂——时而猛扑,时而咆哮,时而抽打,不断地飞快地变换着样子,令人目不暇接。他一刻不停地跳跃、飞腾、左躲右闪,让他们那些笨拙的手在空气中乱抓、乱打。
然而这些人当然也是有精灵的,所以并不是两个对付三个,而是两个对付六个。那三个精灵——獾、猫头鹰和狒狒——跟他们的主人有着同样的目的,就是要制服潘特莱蒙。莱拉冲着她们哭喊:“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帮帮我们!你们不该帮他们啊!”
她用脚踢,用牙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疯狂,抓着她的那个人大口喘着粗气,一下子松开了手——莱拉终于摆脱了控制,潘特莱蒙闪电般地一跃而起,向她扑去。莱拉紧紧抱着他,把他贴在自己激烈跳动的胸膛上,潘特莱蒙的野猫爪子抠进了她的肉里,但对莱拉来说,每一下刺痛她都觉得那么亲切。
“绝不!绝不!绝不!”她哭喊道,退到墙边,准备以死相拼,保护他。
但是,他们又向她扑了过来。那是三个残忍的男人,而她只是个孩子,她惊呆了,吓坏了;他们把潘特莱蒙拖到一边,把莱拉扔到带网眼的罩子一面,然后把还在挣扎着的潘特莱蒙弄到另一面。他们之间隔着一道网,但潘特莱蒙还是莱拉的一部分,他们还是紧密相连的。再过大约一两秒钟之后,他依然是她死去的灵魂。
透过那几个男人的沉重气息、自己的呜咽声和潘特莱蒙的尖声疯狂的怒吼,莱拉听到一阵嗡嗡的声音。她看见一个人(鼻子上淌着血)正在操作好几个开关,另两个人则抬头向上看。她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那个巨大的银质刀刃正在慢慢地上升,在灯光下闪着明晃晃的光。到目前为止,她完整的生命中的最后一刻成了最为不幸的时刻。
“这儿出了什么事?”
声音轻柔、悦耳:是她的声音。一切都停了下来。
“你们在干什么?这个孩子是谁——”
她没有说完“谁”这个字,因为就在那一瞬间,她认出了莱拉。透过被泪水模糊了的眼睛,莱拉看见她踉跄了一下,伸手抓住了一个凳子;她那张美丽、沉着的脸很快变得憔悴起来,充满了恐惧。
“莱拉——”她低声道。
那只金猴子“嗖”地一声,从她身边蹿了出去,用力把潘特莱蒙从带网眼的罩子里拉了出来,莱拉自己这时也跌跌撞撞地从里面出来了。潘特莱蒙挣脱了猴子关切的爪子,脚步蹒跚地扑到莱拉怀里。
“绝不,绝不,”莱拉的脸紧贴着他身上的毛,他让自己跳动着的心也紧贴着莱拉的心。
他们像沉船上的幸存者似的,在荒无人烟的海岸上颤抖着身子,相互紧紧地拥抱着。莱拉蒙蒙地听到库尔特夫人在对那几个男人说着什么,但她甚至连她的语气也听不出来。后来,她们便离开那个令人憎恨的房间,库尔特夫人半抱半扶着她,沿着一条走廊,穿过一道门,走进一间卧室。卧室里的空气中散发着香味,里面亮着柔和的灯光。
库尔特夫人轻轻地把她放到床上,莱拉抱着潘特莱蒙的那只胳膊因为用力太大,弄得她自己整个身子全都随之颤抖起来。这时,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我亲爱的孩子,”那个甜蜜的声音说道,“你怎么到了这里?”
《十七、女巫》
莱拉无法控制地呻吟着、颤抖着,就像刚刚被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那水是那么的冷,她的心几乎都要被冻僵了。潘特莱蒙钻到她的衣服里面,贴着她的肌肤躺着,为莱拉又恢复了完整而感到高兴。但是他知道,库尔特夫人一直在忙忙碌碌地准备某种饮料;他也知道,大部分时间里,那只金猴结实的小手指已经迅速地在莱拉身上摸了一遍,这也只有潘特莱蒙能注意到。这只猴子还摸了摸莱拉腰间那个油布袋子,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坐起来,亲爱的,把这个喝了,”库尔特夫人说着,胳膊温柔地伸到莱拉的后背,把她扶了起来。
莱拉全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但几乎马上便放松了下来,因为潘特莱蒙默默地告诉她:只有伪装好,我们才会安全。她睁开眼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