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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仁中神色紧张的道:“哑叔,我在听……”
哑叔道:“仁中,你今日去羊篷了,还杀了只狼……”
石仁中神色一扬,道:“那只野狼不知道伤了我们……”
哑叔正色道:“那是其次,你遇上一个人……”
石仁中道:“不错。”
哑叔道:“仁中,你露了魔匕,露了行藏……”
石仁中惶悚的道:“哑叔,杀狼的时候我不知道身旁有人……”
哑叔突然长叹一声道:“我不怪你。”
他长长的吸了口气,道:“仁中,你知道咱们有了麻烦……”
石仁中道:“毛病出在我身上?”
哑叔“嗯”了一声道:“那个人姓古名董,是武林公认的鬼捕,他的眼睛像老鹰,他的鼻子比狠犬尤胜几分,他要追捕一个人,纵然是你逃到天涯海角,他也有办法找着你。”
石仁中浑身一震,道:“他是冲着我来的……”
哑叔道:“若不是冲着你,哑叔又何必在这鬼地方隐忍了这许多年……”
石仁中略显激动的道:“哑叔,自我记事以来,东藏西躲已不知道有多少次了,我想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又和谁有这样血海深仇?他们为甚么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字字似锤,句句如针,哑叔的神情刹那间一变,他那双寒冷似刃的目珠竟隐隐的浮掠着一片泪光,但他绝不让泪水流下来,强颜一笑,道:“仁中,现在哑叔不便答覆你,日后你自然会知……”
石仁中冷声说道:“哑叔,你怕我知道……”
哑叔坚声道:“时机未到……”
石仁中道:“这是托辞,我不信我会有不可告人之事……”
哑叔一叹道:“仁中,有许多事连哑叔都不清楚,不瞒你说,哑叔对你的身世,与你一样的迷糊……”
石仁中闻言一呆,满腔的希望登时又化为泡影……
他呆呆的道:“我是谁?谁知道……”
他苦涩的摇摇头,又道:“哑叔,我不解,你老为何拼死拼活的保护我……”
哑叔一笑道:“无他,受朋友之托,江湖义气……”
万般豪情、武林侠义尽在一言中,一句话,一个字,道尽了江湖儿女舍生取义的行径,也表明了侠士本色。
石仁中急声道:“谁?”
哑叔道:“一个对我有恩的朋友,你不必再追问,他不希望你知道,更不希望别人知道,总而言之,江湖上,为了你已有数十位脚跺四海颤的顶尖人物,先后而死!”
石仁中大声道:“甚么?有那么许多人为我而死!”
哑叔颌首道:“不错,你身上所肩负的仇恨已不能用‘血海’两字来形容了,虽然这仇恨的起源与内容目前尚未明朗化,但也足以震惊整个武林,在武林史上怕也是绝响!”
石仁中陡觉一股莫名的悲哀自心田中燃烧起来,缕缕怨怒,充满胸中,他只觉得血液循环加速,目中含着一汪泪水……
他惨声道:“我对不起那些死者!”
哑叔道:“你只要对得起武林,孩子,你走吧!”
石仁中一额,抬起头来,道:“甚么?你要我走?”
他似乎不相信催赶自己的竟会是对自己爱护有加的哑叔,这消息太快也大突然了,突然得使他无法适应。
哑叔苦笑一声,道:“难道你要在这里等死?”
石仁中道:“我要跟哑叔在一起!”
哑叔浑身一抖,道:“孩子,我很感激,但孩子,目前你藏匿黄龙坡的事已传了出去,我必须要布置一下,你跟着我会更危险;好在往后日子还长,如果我侥幸还能活着,相信还会再见面。”
他目中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面上一片痛苦,嘴唇颤动,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石仁中心一惨,道:“要死咱们死在一块!”
哑叔叱道:“胡说,你身世不明,责任未了,如果轻易言死,那真是应了那句‘亲者痛,仇者快’的悲语了,仁中,别再说傻话,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面上一寒,目中神光暴闪,继续道:“仁中,立刻走,再晚你没机会了。”
石仁中惨叫一声,道:“你叫我到那里去?”
哑叔凄声道:“天下虽大,有你容身的地方还真不多,不过你别担心,你可以去幽灵谷东方驭龙那里……”说着自怀中拿出一颗晶莹夺目、硕大的珍珠,又道:“你要凭着它去碰运气!”
石仁中一呆道:“碰连气?”
哑叔嗯了声道:“你只要设法见到东方驭龙,凭这颗珍珠,他一定会接待你,不过……”
石仁中道:“哑叔,不过甚么?”
哑叔叹了一声道:“没有甚么,全凭运气!”
他把那颗硕大的珍珠交给了石仁中道:“你去吧。”
石仁中说道:“哑叔,你要我离开你,我…”
哑叔道:“别多说了,快上路……”
底下的话尚未说完,屋外突然响起一声大响,但听“砰”的一声,一个手臂已毁的老太婆扑了进来,人才进屋,已“哎”地一声摔倒在地上。
哑叔一颤,道:“孙二娘!”
那妇人惨声道:“黑河九杰已只剩下你老哥了……”
哑叔头发直竖,颤声说道:“甚么?他们——”
孙二娘颤声道:“已先后送命,四弟断后阻敌,由我拼死送信……”
哑叔一晃身子,道:“好,咱们九杰便与他们同归于尽……”
孙二娘指着石仁中,道:“老大,他还不走!”
哑叔双目似火,含怒带威,叱道:“仁中,你还不快走!”
石仁中说道:“哑叔,我……我不离开你!”
哑叔怒道:“胡说,我们黑河九杰全为你而死,你如果再不保护自己生命,你叫我们怎么能死得瞑目,快……”
他似是愤怒已极,凶厉的瞪着石仁中。
石仁中颤道:“哑叔,我……”
哑叔怒吼道:“你再不走,我就先毙了你!”
石仁中忍着满腔悲痛,道:“好,哑叔,黑河九杰诸位叔伯的血仇,我石仁中一定要讨回来,这黄龙坡的小屋,和我相依为命的羊儿,这一切我所难忘的朋友,我都会一一记挂!”
说着泪珠像一串滚落的珍珠,颗颗掉下来,沾满了衣襟,他的确是个难得的好少年,在这紧要当口上,一抹眼泪,跪倒地上,深深的朝着哑叔拜了三拜。
口口口
他颤声道:“哑叔,咱们后会有期,你要多保重!”
话声一落,人似一缕旋荡的轻烟,穿窗而去。
哑叔含泪道:“切记,魔匕不准再现,否则必有大祸!”
袅袅的话声字字透传出去,一字不漏的传进正在奔跑的石仁中耳中,他一面急奔,一面自忖道:“是的,哑叔,魔匕不吉,我不会再用它……”
一路狂奔,他自己也不知道跑了多少路——
突然,身后传来一连串凄厉夺晚的吆喝,那令人颤动心弦的叫喊,像一柄利刃般穿剌着他的心。
一回头,满天火光,红焰腾空,浓烟弥漫。
颗颗泪珠夺眶溢出,石仁中目中满布血丝,立刻停下了身子,但觉全身血液翻腾,满面杀气。
他嘶哑的吼着!
“我还算是人么?我还算是人么?哑叔,哑叔,我怎么能抛下你而不顾,自顾自的伦生……”
他大吼一声,叫道:“我要回去,要死大家死在一起……”
他仿佛看见那个爱护自己、日夜照拂自己的哑巴叔叔已倒卧在血泊里,正熬受那烈焰的焚身。
但当他的身子正要再回头的时候,恍惚间,有一个飘渺的话声传到他的耳中。
“你要对得起哑叔,你就别回头,否则,哑叔做鬼也不会饶恕你……”
他那震颤的心弦,沸腾的血液,忽然全凝在一起,石仁中惶悚的打了个寒噤,忍了忍泪,摇头走了。
冷艳的雪片又自飘落下来,呼啸的风声狂烈的吼着。
风在冷笑,树在吼叫,雪花嘲咒……
仿佛大自然万物都在诅咒他……
风冷笑着道:“看他,多无情,居然冷了心,铁了肠走了。”
枯秃的老树顿着脚,骂道:“死没良心,他哑叔从小把他拉拔长大的,如今他抛下了人家,偷生苟安,这种人,天地不容。”
雪花咒咀着:“这种人,冻死他,冻死他!”
石仁中有若丧家之犬,对那风雪的厉吼置若罔闻,盈着悲伤的泪,怀著令人不解的深仇大恨走了……
他的身影愈走愈淡,最后仅留下一点黑影。
曰口囗
黑沉沉的长夜,含有太多的恐怖,雪是停了,但却更寒冷,幽幽沉沉的一大片黑森森,枝桠尖上覆盖着一片白絮,像少女的头纱,鲜艳瑰丽……
石仁中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路,只觉自己的脚好像两个大石块,又重又酸,他沉重的踏进了那片黑森林中,幽暗的大树林里,彷佛藏着许多巨形怪兽,森寒恐怖……
此刻,石仁中尚未觉得周遭环境的恐怖,只觉一股莫名心酸的悲伤,涌满心底,泪珠像串珍珠样的掉了下来,寒风吹袭在面上,眼泪立刻变得又冷又寒,凝成泪珠……
藉着雪地的光照,他那修长的身影斜映在地上,又长又高,挥了挥手,他抹去凝冻的泪珠,手上忽然有着鲜红的血,他木然的呆立在地上,自语道:“血泪,血泪……”
他已伤心透顶,不知伤心为何物?他已流尽了泪水,不知泪水有几多,在他眼前浮动的,就是哑叔那个晃动的影子,哑叔曾给予他幼年时的爱,哑叔曾像父母样的爱护过他,关住过他,在他的心湖里,哑叔像盏不灭的灯:永远闪耀在他的心田里……
如今,那盏闪耀在他心田里的神灯忽然熄灭了,他的眼前一片幽黑,使他无所支持,无所倚靠,顿时,使他陷于孤立无援的哀伤中那一层挥不去的悲伤深深的围绕着他,一路上,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更不知道今后是好是坏,只知道泪已沾襟,血已透衣……
他悲痛的一声大叫,说道:“我要报仇——”
那震天的大吼在树林子里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