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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小杨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答应跟吴立枫出去。
她其实根本不想离开病房一步。
“带你去看很好玩的东西。”吴立枫说。结果,他弄来一辆轮椅,胡乱给她盖了条毯子,一路把她推到了产房门口。
每隔一会儿,就会有一个哇哇啼哭的新生婴儿从产房里抱出来,在好多人惊喜的簇拥下被护士抱走。陈小杨看得出了神,小脸上掩不住的新奇。
“肝豆状核变性。”吴立枫忽然附在她耳边,轻声说。
“什么?”陈小杨莫名其妙。
“我妹妹。”
“你妹妹什么呀?”陈小杨越听越糊涂了。
“我妹妹。肝豆状核变性。一种很难治愈的神经遗传疾病。她进了医院,就没有再出来。”
陈小杨惊异地看着他。
“那时她十一岁,是全天底下最乖巧可爱的小公主。”
陈小杨静静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知道吗?我没事时就喜欢跑到这儿呆着,看着一个个小生命不停地降临,像个小肉团,粉粉嫩嫩的,小嘴总是一动一动,让我想起我妹妹小的时候,总喜欢抓着我的手指吮呀吮。”
吴立枫的脸上有了一丝神伤。
“最脆弱的就是生命,最坚强的东西也是生命。我后来当了医生,总算明白了这个道理。生命就像一条河,总是在不停地流啊流啊。在医院里呆久了,就不把生死当回事了。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
他忽然把轮椅转过来,很认真地看着陈小杨,说出的话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你想不想去肿瘤科看看?那里有很多活死人,数着日子等死,但他们都一样在生活,吃饭睡觉吵架骂娘。你还别不信,在肿瘤科的医生护士眼里,活人和死人根本没什么区别。在肿瘤科呆久了,一个个都变态了。想不想去看看?”
陈小杨给了他一个“你有病”的眼神,扭头继续盯着产房的门,又一个小婴儿在家人的簇拥下被护士抱走了。她好奇地问:“这些宝宝都抱去哪里了?”
“小宝宝集中营呗!你想去看?”
吴立枫扭着奇怪的舞步,推着她离开产房,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育婴室。
陈小杨趴在育婴室的玻璃墙上,看着满屋子的小婴儿,那些“小肉团”有的啼哭,有的睡觉,有的卖力地蹬着小腿,真是好玩。
吴立枫拍拍她:“喂,你家的教头来抓人了。”
陈小杨一转头,便看到钟石快步走过来。她根本没去注意他阴沉的脸色,而是一把拉住他的大手,像个好不容易找到了老爹的孩子,开心地摇晃着,小脸上一片兴奋。
“喂,喂,你知道啊?我刚才去看人家生小孩了。总共才一个多小时,生了五个宝宝。”
钟石蹲下来,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满脸阴郁即刻化为温柔的笑意。
“是吗?小宝宝漂亮吗?”
“没看清楚。人家又不肯给我抱。”
“哦,那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看你冻坏了。”钟石把毯子拉高,推起轮椅缓步离开。
育婴室外,院长等一干人马团团围住吴立枫,气急败坏地开骂。
“喂,你家教头昨天骂你了没?”
第二天午后,刘恋前脚出去,吴立枫后脚就偷偷溜进了陈小杨的病房。
“钟石?他才不会骂我呢!”陈小杨慧黠的眼睛地瞅着他笑:“他要骂也只会去骂你。”
吴立枫垮着脸,拉了把椅子,倒骑着坐下,可怜兮兮地说:“我算是看明白了,我就是个挨骂的主儿,怎么谁都想骂我两句?”
说着他眼睛一转,立刻又来了精神:“你暂时不冬眠吧?敢不敢去天台?我考察过,整个医院就这病房大楼的天台最舒服了。那高度,那视野……哎,走吧,去天台玩,我炒栗子都买好了。”
他解开白大褂,拉开外套,居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纸袋来,得意地举起来给陈小杨看:
“瞧瞧,香喷喷,热乎乎。”说着又放回去,拉上外套,还拍了拍肚子。“冷了就不好吃了。”
“你都不用上班吗?”陈小杨问。
“嘿嘿,今天休息。说不定院长继续生气,我就永远休息了。”
“那你不怕再挨骂?”
“你不会瞒着点啊。刘恋我去对付。你家教头这两天不是上班了吗?”
“我待会儿要打针。”陈小杨歪着头说。
“呿!打针多疼啊!我跟你说,你这样的伤根本用不着打那些针,慢慢休养就好,打不打针骨头都一样长上去。那群马屁精就知道用好药,拍马屁,表忠心。坑你呢你知不知道!你去不去?不去我自个儿去了啊?”
陈小杨抬起头,望着他身后甜甜软软地问道:
“教头,我可以去天台玩吗?”
吴立枫“嗷”的一声跳起来,手忙脚乱扶住差点碰倒的椅子,转身看着静静站在门边的钟石:
“那个,哈哈,哈哈,医生查房。”
“查房?首诊负责制吧?”钟石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我听说急诊科的医生根本不负责病房。”
吴立枫一脸惊讶:“啊?是吗?那我走错门了。”说完头一缩,赶紧往外溜。
“喂!”陈小杨叫住他。
“干嘛?”
“炒栗子。”
吴立枫做了一个哭丧的鬼脸,掏出纸袋递给陈小杨,急匆匆逃了出去。
陈小杨看看钟石,“扑哧”笑了起来,她知道钟石上班还没走。早在吴立枫刚溜进来时,钟石就进来了。
陈小杨冲钟石扬了扬手中的纸袋。钟石走过去,接过纸袋,一边帮她剥炒栗子,一边带着一抹深思问她:“这个人挺有趣?”
陈小杨咬着栗子说:“疯疯癫癫的,挺搞笑。不过我觉得他其实是个好医生。”她把右手伸给钟石,可怜巴巴地说:“我不想打针了,你看,只能打这只手,每天扎一针,疼。”
钟石轻轻揉着她的手背,有的针眼都淤青了。他当然也心疼,可他问过了,用留置针很容易感染,而且用几天照样得换,还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乖,再坚持几天。”
“疼。吴疯子说后不打针吃点药也行的。反正打再多的针,骨头也不会一下子长出来。”
这个吴疯子!
钟石仔细看看她腿上的伤,几天过去,本来是白色的药,现在变得发黄,有的地方出现了一片片黑红污浊的硬痂,不像是伤口结痂,应该是渗液留下的,看起来好像很脏的样子,伤口周围也有一圈明显的黑印,陈小杨已经嚷嚷还几次了,嫌看着恶心。
“你老这么盯着看,你不恶心我还恶心呢!”她嘟嘟囔囔地抱怨着。
钟石只好用棉签沾了碘伏轻轻擦干净周围,伤口创面却不敢碰。
钟石双手把那只可怜的小手合在掌心,安慰她说:“等下我找医生谈谈。”
病房的门响起两声轻轻的敲击,刘恋随后进来。
“钟市长,那个,有几个人说是陈老师的同事,过来探望。”
“同事?在门外?”钟石问。
“两个女的,四个男的,正在下面楼层护士站等着。”
陈小杨惊讶地说:“我同事都是女的,幼儿园,哪有男的呀?”
钟石看看陈小杨,说:“我去瞧瞧。”
几分钟后钟石抱着一大束康乃馨回来,淡淡告诉陈小杨说:
“教育局的人,我说你正在休息,让他们回去了。”
陈小杨一脸纳闷:“教育局?教育局的大老爷我一个也不认识呀!”
钟石心中很清楚,霍英程亲自去区教育局给陈小杨办请假手续,教育部门的人自然会打着探望受伤教师的旗号过来,毕竟陈小杨是在工作时受的伤。
如果没有他之前那句话,这间病房绝对不会这么安静,怕是早已经被各种各样来探病的人挤破了。
但是有谁是真正关心受伤的人呢?
不见也罢。
作者有话要说: 吴疯子,橙子最偏心的小儿子。我是亲妈。
☆、太离谱了
直到谢宏涛第三次跨进这间病房,陈小杨终于想起来什么地方不对劲。
“二表哥,你早认识钟石啦?”
“认识啊。我怎么说也是下属单位的公务员,哪能不认识他?”谢宏涛毫不警觉地回答。
“哦——”陈小杨拉长了声音。
钟石心中开始鸣响警笛,可谢宏涛根本没注意到他暗示的眼色。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他不是小车司机!”陈小杨点着小脑袋,慢条斯理。
“知道啊。有几个人像你那么笨?”
钟石开始为谢宏涛默哀,还真没几个人像他那么笨的!果然,陈小杨小脸一变,随手拿起旁边果盘里的苹果,恶狠狠地就向谢宏涛砸过去。谢宏涛手忙脚乱地躲开那个苹果,一边无奈地问道:
“喂,死丫头,我又怎么惹你啦?”
“怎么惹我?”陈小杨微眯着眼睛,懊恼地说,“原来你们俩狼狈为奸,就骗我一个人!谢宏涛,你果然是个汉奸。”
谢宏涛哭笑不得地看向钟石,钟石抛给他一个“你自己解决”的眼神,转身出去了。谢宏涛望着靠坐在床头的陈小杨,讪笑。
“小杨,这事不能怪我,依我看也不能全怪钟石,过去的事了,就别再翻出来生气了好吧?”
陈小杨撅着嘴,没理他。
“小杨,说真的,你和钟石的事情,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谁都看得出他真的很爱你。既然你们都打算结婚了,你也不可以老这么孩子气了。市长夫人没那么容易当的,要学会抓牢自己的幸福。”
这个男人太过出色,太过耀眼,谢宏涛总有些莫名的担心。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陈小杨沉默了好长时间,才说:
“我妈妈知道钟石的事吗?”
谢宏涛说:“肯定不知道。”否则刘家对她就不会像现在如此忽视了。
谢宏涛想了想,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再说吧,等过一阵子,总得去见个面。”
“小杨,舅妈毕竟是你妈妈,是你最亲的人了,她再婚也是合情合理的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