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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挂在树枝上被炮火捻成一缕一缕的战旗。
此刻,他正像是一只受惊的乌龟或者毛毛虫那样被独眼龙提在手里,不敢动弹,不敢反抗,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因为他怕。
他怕,是因为他没有钱。
贫贱夫妻百事哀,穷一点儿也没有关系,可是,他自己偏偏又不争气,沾上了赌瘾,一夜之间输得干干净净。
他已经欠下这位大爷几百两银子的赌债,生活的压力和赌债的压力已经让他抬不起头来。
所以,无论别人对他做什么,他已经都不在乎了,即使把他的老婆抢走,他已经不在乎了。
当一个人为生活所迫的时候,总是什么都不在乎的。
独眼龙将他从房子里提了出来,然后,朝着坚硬的地面狠狠地一摔,将他摔在地上,他边便像块水泥板或者像只麻袋那样,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虽然脸上已经有血流了下来,但是,他仍然忍着。
老婆被抢走的事情都可以忍着,难道这一点儿小伤小痛都忍不了吗?
剑三十看了看他,忽然觉得他很悲哀,不是他做人方面很悲哀,而是他面对生活的态度很悲哀。
可是,那帮人却还是不肯罢休,他被摔在地上之后,独眼龙和几个家丁仍然朝着他的身上踢了过来。
拳头,脚,棍棒,铺天盖地地落在他的身上。
他的精神已经麻木,任由他们发泄。
可是,他的肉体还没有麻木。
况且,他一点儿也不会武功,没有真气很内力护身,所以,他便像世间所有不会武功的人那样“哎哟”地叫了起来。
呻吟声响彻云霄。
剑三十忍不住摇了摇头,摸着脖子里的那道疤痕,喃喃地道:看你刚才那副很镇静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呢,原来是个草包呀。不过,这帮有钱的大爷也太过分了,再这么搞下去一定会打死人的。
可是,他却没有动,更没有去插手管闲事。
他本来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可是,现在为什么又——
看到这里,也许你会忍不住会说,没想到一个堂堂的大侠,竟然见死不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大侠的?
但是,我们似乎也忘了,他本来就是一个最不像是大侠的大侠了。
这样一个大侠,总是会做出一些最不像大侠的大侠应该做的事情来的。
所以,他走开了。
他刚刚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根本就不想插手一件自己根本就了解的事情,他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他不想再给自己找什么麻烦。
况且,他认为,一个人做错了事,就应该承担起责任。
也许那人应该受点儿教训才是。
十二、金钱帮()
忽然起风了。
很大的风扬起很大的黄沙,黄沙中蔓延着无形的杀气,犹如受惊的老鸦扑棱棱地从草丛中飞起。
可是,当剑三十慢慢走进小镇的时候,并没有感到这些杀气,他只感到了这个小镇的贫穷和荒凉,以及死一般的冷静。
这么一个小镇,本不应该这么静的。
风沙起,摩挲着他的脸。
他的脸落寞而粗糙,犹如一块未经打磨过的铁板。
同样粗糙的是他的手。
他的手握着他的乌鞘剑。
乌黑的剑身在秋夜中发着森森的光。他几乎走了大半的小镇,也没有看见一个人影,甚至连只鬼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夜已深。
他没看到人,并不是这些人都躲在房子里呼呼睡大觉,而是因为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什么人。
这里已经十室九空,兔子一般大小的老鼠肆无忌惮地在那些空落落的房子跑来跑去,完全不把来人放到眼里。
剑三十闯荡江湖那么多年,走遍了天涯海角,也没有见过这么荒凉的小镇,这么贫穷的小镇。
这么一个小镇,居然也可以叫做小镇,他真不知道是应该是大哭三声,还是应该大笑三声才对。
他本想在小镇上好好地洗个舒服的热水澡,美美地吃顿像模像样的饭菜,然后一觉睡到大天亮接着赶路的,可是现在,这些全都成为虚幻。
他只好漫无目的,或者说是漫有目的地走着。
走着,走着,他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大对劲,而具体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一时说不清楚。
他只是觉得,身上有种很奇怪,很不自在的感觉,就像是正在被一只无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看一样。
剑三十虽然是个最不像大侠的大侠,可是,却一向都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像他这样的一个人是本不应该害怕被人看的。
可是,他总觉得自己被这双无形的眼睛盯着看的时候,就像是脱光了衣服站在十五个大姑娘,五十个小姑娘的面前一样别扭。
那把握剑的手,此刻握得更紧了,已经准备好要将剑出鞘了。
然后,猛然一转身,他就看见了一双讨厌的眼睛,一个讨厌的人。
这个人在看见他的时候,就像是看见了一个冤大头一样,咪咪地笑着。
这个人一身鹦哥绿官袍,乌帽皂靴,长得倒也不是很难看,他在不笑的时候,倒也官威十足,可是,当他朝着你咪咪一笑起来的时候,剑三十就有点儿吃不消了,几乎忍不住想把他的鼻子打下来。
他笑起来的样子实在是太讨厌了。
这个令人讨厌的家伙正笑嘻嘻地朝着剑三十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像是怕他误会似的不停地自我介绍道:这位兄台,我知道你是从外地来的,你也不用怕,在下是这里的里长,大家都叫我佟秀才,你也叫我佟秀才好啦。
剑三十将他浑身上下打量了一下,一脸怀疑地道:你是里长?
佟秀才笑嘻嘻地道:我是这里货真价实的里长,里长的意思就是说,这小镇方圆数十里的地方都归我管辖。
剑三十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笑了,道:我看你一点儿也不像里长,倒很像是个拐卖孩子的人贩子。
佟秀才的笑意更浓了,道:我也知道自己的这副样子不大像里长,可是,我却又偏偏就是这里的里长。世间就是有如此荒谬的事情,就像是有些女人明明是婊子却偏偏打扮成千金大小姐,而有些千金大小姐又偏偏去做婊子一样。唉,不说了,这位兄台,我一瞧就知道你是想找活干的,你遇上我算是你走运了,我认识的人多,门路也多,看样子你也是个练武的,我可以介绍你去做打手。不过嘛——
说到这里,他搓了搓手,然后,看着剑三十笑嘻嘻地道:不过嘛,介绍费我是要收那么一点点的,看在你我挺投缘的份儿上,就马马虎虎收你一两吧。
剑三十四周看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看他,淡淡地道:一两?不贵嘛。
佟秀才赶紧点头道:不贵,一点儿都不贵,我虽然只是个中介,可是,我却诚实守信,童叟无欺,价格公道,包你找到合适的工作。
剑三十淡淡地道:那你打算介绍我去哪里当打手呀?
佟秀才指了指南面,道:呶,那边就是金钱帮,他们是由两夫妻主持的,如果你喜欢女人呢,那就对胃口了,他们是开妓院的,里面的姑娘个个貌美如花,国色天香,樱桃口小蛮腰,保证你一见就喜欢。
说到这里,他又指了指北面的面豪大的宅子,接着道:呶,那边呢,就是兄弟帮啦,甘老大一出手呀,这镇上的人都知道他好阔气的。不过,可惜呀,他们那里没有女人供应呀,哎,如果你想玩两手的话,那就行了,他们是开赌场的。不过,如果我是你呢,我就不会拣兄弟帮,因为辛辛苦苦挣来的,还不够输呢,喂,我说了那么多,你决定了没有?
剑三十仿佛听到了他说的话,又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仿佛在听他说话,又仿佛在想些什么事。
他站在岔路口,南面看了看,只望见里面确实有不少穿红戴绿的大姑娘进进出出的,嬉笑着向他招手,朝着他抛媚眼儿。
门前挂着一块镏金的牌匾,上书三个大字:金钱帮。
金钱帮的意思可能是,有钱这些大姑娘就来帮你,没钱你就哪儿凉快哪呆着去吧。
这个自以为让剑三十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又看了看北面,北面的那处宅子丝毫不比南面的那处小。
里面乱哄哄的,仿佛镇上所有的人的声音都集中到那处宅子里面了,买大小,天地人的吆喝声不断地传来,让人在几百里之外都能闻到那是赌场的气味儿。
门上也有块牌匾,上面写着“兄弟帮”三个字,写得草率而难看,一看就是一个文墨不通的家伙冒充风雅胡乱涂鸦上去的。
左边的金钱帮的大门敞开着,就像是一只张着大嘴等着择人而食的老虎,而右边的兄弟帮的大门也像是一只张着嘴大老虎。
一山不容二虎,相互对峙在那里,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看到这家,剑三十忽然觉得,这个小镇上好像藏着什么很大的秘密,但是,他好像又觉得,这个小镇其实什么秘密都没有,只是有点儿故做神秘罢了。
十三、爱钱的哲学()
佟秀才见剑三十不理他,好像也有点儿急了,急得团团乱转,急得转耳挠腮。
其实,他是急着想赚那一两银子的介绍费,三年不开张,开张就要吃三年,现在好不容易可以找到一个可以从身上榨油水的人,怎么能轻易放弃。
于是,他拍了拍剑三十的肩膀,大声道:喂,喂,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你无论到哪家做工,我可是都要收一两佣金的。
剑三十这下连看都不想看他了。
他好像是越来越觉得这个酸秀才越来越讨厌了,就仿佛这个酸秀才不是来给他介绍工作的,而是强迫着他去卖身的。
他暗暗地哼了一声,道:秀才不去读书,却要跑到大街上来介绍人家进赌场妓院,真是岂有此理。
当然,如果我是剑三十的话,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