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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热喇喇地说要奔前程,他舍不得,才是爱她的直接表达,总不能说“啊,你要去啊?好好,我去给你打铺盖卷去。”再说结婚半年要孩子,两人又浓情蜜意的,不是正是时候吗?可是刚查出来的时候不说,这个时候才说出来,分明是在找借口。找借口因为有病生不了孩子,生不了孩子就可以去读书。虽然事实不是这样的,可是磨蹭到现在,倒像是有九分九了。念萁想来想去,要理出一条头绪来,竟是无从下手。
她不是最善于写工作报告吗?干巴巴的会议记录可以写成一篇论文,可是这个时候,她找不出一条可以为自己辩解的理由。
念萁想起今天的药还没有吃,晚饭时空腹两杯酒喝下,便什么都来不及做了。先看一眼房门,听一下脚步,确定在半分钟内马骁不会走进卧室,才从放内衣裤的抽屉里拿出药来,取两片用水送下去,把剥下的纸放在掌心团一团,下床到卫生间去扔在抽水马桶里抽了,到底不放心马骁,又找出去。
厨房的灯已经熄了,客厅里电视也没开,书房里黑乎乎一团,只有阳台上有个人影。念萁摸黑走过去,外面月光倒是不错,阳台上半明半暗,马骁坐在藤坐垫上,就差手上有根香烟,就可以扮演文艺青年了。
念萁挨着他坐下,马骁打个激灵,睁开眼,晃晃头说:“我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念萁倒忍不住好笑了,自己在里头柔肠百转,以为他在外头生闷气,哪知道人家不过是在这里坐着打了个瞌睡。
马骁把念萁揽进怀里,上下摩挲着她裸着的胳膊。马上要中秋了,夜里凉得很,念萁的手臂凉凉的,摸在手里像一块玉。马骁怕她着冷,用胸膛贴着她纤薄的背脊,手臂缠在她的手臂上,希望可以把她整个人包覆在身体里。
念萁在他胸前抬头,看着他的脸问:“怎么在这里睡着了?还在生气?”
马骁抱紧她,说:“不是,刚才吃面吃热了,又有点饱,就在这里坐一坐,没想就睡着了。你是不是一个人又在胡思乱想了?”
念萁一只手钻进他的衣襟里,娇嗔道:“是我胡思乱想吗?你什么时候一个人坐在这里过?”
马骁抓住她那只手不让她乱动,“我经常一个人在这里坐坐的,只不过你晚上睡得实,不知道。”
念萁愣一下,问:“真的?是我的原因吗?”
马骁笑说:“除了你还会是谁?你不知有多少回气得我要吐血,我又不能在你面前吐,只好躲到这里吞回去,忍得我内伤。”念萁听他越说越没正经,便拧了他一下,马骁又说:“看来我以后又要在这里吹冷风降温了。你就真的舍得我受内伤?这往后就是冬天了,我会在这里冻死的。等你从学校回来,我就是了快乐王子的雕像,全身的衣服都被麻雀叼光了,光着身子站在这里接受你的检阅。”
念萁好笑地说:“你童话故事倒记得挺熟。”
马骁也笑,“我才复习过的。那天小睿拿了一本书来让我讲故事,就是这个快乐王子。我觉得我很有做爸爸的天分,故事讲得很好听,小睿都听得睡了。”念萁想,听听故事就睡着好像不能算故事讲得好,要不然,做个说书人也忒容易了。这样一想便笑了,笑着笑着又伤感起来,马骁接着说:“要不你别去读书了,我们生孩子玩吧。小孩子多好玩,你说什么他们都当是真的,怎么骗怎么好骗,比哄你高兴容易多了。你多麻烦啊,这样不行那样不行,还动不动就生病吓唬人,我就是被你吓得胆都小了,只好躲到这里来疗伤。”
念萁哪里还说得出话来,那一只钻进他衣襟的手活动起来,去解他睡衣的钮扣。睡衣的钮扣很大,只有四粒,很好解。马骁任她施为,用额头把她的头顶高,看着她的脸。念萁把他的睡衣前襟打开,投身进去,胸口贴着他的裸胸,眼睛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会用心口把你暖和回来的,你就是我的快乐王子,我就是那一只哪里都不肯去的鸽子,死都要死在你的脚下。”
马骁把她的脸捧在手里,亲一下叹一口气说:“哪里都不去?明明是想离开我去追求你的学位本本,说得比骗小孩子的故事还好听。我连小睿都不如,心甘情愿让你骗。我能有什么办法呢?你要去就去,不过你要记住,你欠我一个儿子。你要是不去的话,这个时候正好怀孕生儿子。冬天怀孕多好,穿上大衣,连肚子都不显。”
念萁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一行一行都流在他的裸胸上,她低下头去舔那些眼泪,就学他那样舔去她脖子里的水。马骁闷哼一声说:“你杀了我算了。”把她横抱在手臂里,往卧室去。念萁搂着他的脖子说:“我早死过一百回了。”
马骁把她放在床上,用手臂困住她的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是语言不如行动,低下头去和她吻得天旋地转。半夜三更,白露已降,除了温柔乡黑甜乡,哪里都不堪行。
五一章 水波之皮,水滑之骨
转眼便是十一,国人早忘了十一的初衷是庆祝建国,如今只把它当成一个天上掉下来长长假期。虽然十一前面的一个星期要上八天班,十一以后一个星期要上六天班,但对于要出行的人来说,那些都是可以容忍的。只有不打算出去人挤人的人,才对这个长长的超乎常规的工作时间恨得叹气。
既然马骁做了让步,念萁就像得了圣旨一样的去对副校长说她可以去,不会浪费副校长对她的栽培。副校长十分满意,说上班以后通知书先下达到学校,你来拿了,再把工作和那谁谁交待一下,十月十日就去报到。念萁对副校长表达好一阵儿的赤胆忠心,把自己说得就像一只苏牧一样的忠诚。
回家又做了一锅东坡肉再表忠心,这次的对象是马骁。煮东坡肉的酒放的不是一般的特加饭,而是花雕,一锅肉被她煮得酒香扑鼻,酥烂欲化。等马骁回来,她也不一脸谄媚相了,而是自顾自在厨房炒一盘子绿色的米苋,见了只说回来了?马上就好吃饭了,蒜瓣炒米苋,清热解毒。那马骁不怎么爱吃米苋,说有股清草气,可是念萁喜欢,她最喜欢的是红米苋,炒出来一盘子紫红的汤汁,拌在白米饭里,像一粒粒玛瑙宝石。只是这个季节没有红苋,只有绿苋,退尔求其次,绿苋就绿苋吧,人总不得和季节对着干。
马骁看一眼刚出锅的绿色苋菜,默默地走开,洗了脸换了衣服,打开电饭锅盛了两碗米饭,对着那盘子碧绿生青的苋菜怨念地说:“如果有下一辈子,我要娶个姓虎的女人做老婆,她打猎归来,总会分我一块肉的。你们知不知道在狮子的世界里,打猎都是母狮子们干的活儿?做一只雄狮子是多么的幸福,有大一群母狮子围着进供鲜肉美食,妻妾成群,从来用不着看她们的脸色。而做一匹马呢,跑得比豹子还快,吃得比鹅鸭还差,老婆一概长脸,还总跑得没个踪影儿。”
念萁要咬着下嘴唇才能不笑出来,拿了一个隔热垫放在桌子中央,戴了一双隔热手套把一只电子紫砂内锅端了出来,放在隔热垫上,揭开盖子,那酒香炖出的肉香混着酱油的焦香就像阿拉丁神灯里的幽灵一样钻了出来,在桌子上方徘徊不去,凝集成了一个气场,就差抄起胳膊大笑三声问,你有什么愿望。
马骁的鼻子跟着那香气追了过去,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几下,说:“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羊儿都改吃肉了,马儿怎么忍得住。”睁开眼一伸手,念萁还在笑着看着他作怪,以为他要抓筷子,哪知他手臂越伸越长,伸到她面前,一把抓住,拖过去就“叭”地亲了一下,说:“如果有下辈子,还是你。”
念萁推开他,笑说:“好稀罕嘛?我一定要嫁你?”马骁涎着脸说:“是我一定要娶你。”念萁啐一声,推开他,去厨房把盖子和手套放好,又端了一碟子浇了糖桂花的冰镇藕片出来,问:“要喝酒吗?”
马骁拿了筷子吃肉,说:“你这人不懂吃肉,东坡肉这种东西,只宜配糙米饭,浇上肉汤,酒什么的都是多余。”放下筷子,去厨房拿了把汤勺来,舀了两大勺稠厚的肉汤在饭上,拌一拌,呼呼地吃起来。念念萁看他吃得这么香甜,忍不住笑说:“你以前不是说你是匹马,不馋肉,原来都是假的,现在露出肉食者的真面目来了。”
马骁说这你就又不懂了,我以前那是没尝到荤腥,不知着这里头的妙处。现在既然知道你有这么好的身手,当然就馋了。
念萁听他说话有些荤素不禁的样子,都不知怎么搭腔。人家又没明说,自己也不好说是听懂了,也许是自己多心了?不过以前也没发现他是这样的混蛋流氓腔啊,怎么越到最近越像个无赖,张嘴就像是镶了满口的金牙——开黄腔呢?
念萁拈了片藕,咔嚓咔嚓咬着。这藕在冰水里泡过,脆生得一碰就断,又有糖桂花的香甜,吃着吃着就玩上了,轻轻咬下一点,慢慢往外拉,拉出细细的藕丝来,足有一尺多长。正自得意,马骁从中就是吹一口气,把丝吹断,那丝飘了起来,落下时沾了念萁一脸。
念萁白他一眼,把藕吃了,用苋菜来下饭,马骁舀了肉汤浇在她碗里,用头碰碰她头说:“干什么不说话?”念萁说:“子曰:食不言。”马骁说:“放——。你以前吃饭时说的话又少过了?说,为什么不说话。”念萁说:“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接不上呗,就让你做冷场王好了,我干吗要捧你的场。”马骁说:“小气鬼。你就跟我装吧。来吃块瘦肉。”找了块瘦肉放在她碗里,说:“也就你这样的傻子才只吃瘦肉,东坡肉里最好吃的是皮,瘦肉那是支撑着皮的骨头。好比你吃鸡翅膀,怎么只吃皮不吃骨头的?”
念萁嗤一声笑起来,说我活这么大,第一次知道原来肉就是骨,骨就是肉。
马骁说,肯笑了?我不花心思逗你笑,你就给我看脸色?
念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