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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立新听了,早已省悟玉玉是谁,料来必是死了,不由得大吃一惊,魂都要吓没了:
“史老大,嫂子怎么了?老大!这不是我的错,是太平汗国左军李诗君大帅让我来寻你去做大官的!”
史强生恨怒道:“老子去做你娘的甚么狗屁的大官!你死去吧!”
苏立新急道:“老大,老大!你不能杀我!你杀我,太平国法不容你,你看看两个侄儿,总得有人照看呀!”
史强生呆了一呆,表情狰狞,就向苏立新道:“苏精精,你敢跟李诗君透露我史强生一个字,我就要你的脑袋!”
苏立新听了,吓得连连点头,趁着史强生一呆的功夫,一挣而逃,就此溜了;他自然也是不敢透露一个字,只向上回报说没有找到史强生。
史强生呢,见苏立新(苏精精)已经逃了,心中一口怨气不知往哪里发泄,突然仰天大哭,悲愤长号道:“李诗君!是你害我家破人亡的,我史强生跟你姓李的没完!”
第51章 史强生痛哭玉玉()
词曰:
曾经爱恋随风,落花空。枉自伤情寒夜月朦胧。
痴痴泪,潸潸坠,痛填膺;郁郁佳城无处觅芳踪。
无论史强生多么痛苦,但玉玉死了,千呼万唤唤不回。两个孩子,大的整天要妈,小的一饿就哭。
史强生不会做饭,现在是逼着了,也是既当爹又当妈,不会做也得学着做。然而,史强生做出来的饭,自己还能将就吃,大小两个儿子却是越吃越瘦。
过了些日子,邻居都看出来不妥了,就有那邻居吴老爹见了史强生,就说道:
“小强啊,你这样子养不了你这两个儿子啊!”
史强生忍痛含泪答道:“老爹,我原来不会做饭,早先家里的饭,都是玉玉做的,玉玉做饭,娃儿爱吃,可是,玉玉走了,我又能怎么办呢?”
那吴老爹听了,就说道:“小强啊,想想办法,办法总会比难处多的。你给别人点好处,让别人帮你做饭给娃娃吃——你有力气,又是打猎的好手,请别人帮忙不就行了吗?”
史强生道:“老爹,我请谁呢?”
那吴老爹说道:“小强啊,山下有家村店,你打来的那些野物,不如每天给他许大老两口送点儿去,换他家帮助——你让孩子在他家吃饭,顺便让他家许大老婆给你二伢儿单独做点儿吃的,也好养活呀。”
史强生就听从了这吴老爹的话,来山下找到店主,把话一说,又许每月给他家一两银子,许大与老婆两个都高兴,倒也上心上意地给史强生喂养两个儿子。
原来这许大两口子,止有一女,已经出嫁,老两口子守着这小小村店,糊口过日子。
那吴老爹推荐得正好,这老两口子倒也喜欢帮助史强生喂养两个儿子,有了两个小小男孩儿,店里热闹了许多,许大老两口儿的日子也就添了一分热闹。
于是史强生忍痛含悲地去谋生,每天起来,先把孩子送到村店中,交给许大婶,再去上山打猎,傍晚又早早归来,到村店中,接了两个儿子回家。
前文说过,史强生身上还有金叶子呢,只是银子用得差不多了,那金叶子,史强生却总也不拿出来,怕的是招人家怀疑。
史强生变得更小心了,然而也由先前一个爱说爱笑的富家子弟,变成了木头人一个。平时极少说话,什么事一不顺心,就瞪着眼睛看人;憋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却又是冲得很。
——其实这不是外强中干,也不是色厉内荏,其实是史强生,坚强的外表下,却是一颗破碎的柔弱的心。
也正因为如此,今天在村店之中,才会与陆三丫有了小冲突。好在冲突消弥于无形了。
却说史强生带着欢欢乐乐两个儿子回到家来,就觉得眼跳不已,于是暗想:
我在这里,也是偏僻的了,村上的人都没有认出我身份的,但是,一个月前那苏精精找到这边,害得俺玉玉死了;今天又有那托钵僧路过,看来,这边也难长呆下去,不如明天我去县城里,觅取一辆车子,带上儿子回老家去吧。
想到这里,史强生又转念头:只怕我到老家去,那姓李的也会去找,哎,不如我去——哎,我到底去哪里呢?
史强生心中悲愤,一时间,觉得天地虽大,竟然无自己可去之地。再转念,又想起玉玉的好来,不觉又是潸然泪下。
欢欢倒是挺乖,拉着弟弟,向史强生道:“阿爸,阿爸别哭,欢欢长大了,跟阿爸一起打猎,带弟弟玩儿。”
这一句,说得史强生心里酸溜溜的,当时努力抹干了泪。哄着两个儿子睡觉去了。
儿子睡去后,正是当夜月明,头上是碧海青天,脚下是一地霜华。山村中无人打更,说起来也是时到二更。
史强生睡不着,就掩了门,一个人,出了房间,不知不觉地就往屋后后山上来了,那不远处有一座新坟,就埋葬着玉玉。
史强生一个人,凄凄惶惶地,来到坟前,放声大哭。自二更到三更,不曾停止。先是站着哭,继而不觉就是蹲着哭,哭着哭着,又不觉是跪着哭,后来是坐着哭,再后来是趴在坟上哭,两手中抓满黄土。
月下无人,山风时送,史强生的哭声,是近一阵地在风里飘,远一阵地在风里送。风里飘送,男儿清泪,不堪心碎,直欲让他天地生悲。
今夜,司马青衫更湿。
史强生哭着哭着,听得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很急促地传来。
史强生就泪眼朦胧里一回头,却是阿随,在月下跑来。
不多时,这阿随就到了,冲着史强生“汪”地一声轻吠,就呜呜咽咽地来咬史强生的裤脚,竟似在拉他起来,要往家拽。这真是狗通人性啊。
说起来,史强生这哭声,村里人家本也是听得见的,先前还有人半夜三更地起来劝,但是,时间久了,大家都知道他心里难过,劝也没用,今天夜里你去把他拉回来了,明天夜里他还是照样地去哭。
早先,有时候,邻居把他劝回来不久,刚刚睡下,又听得史强生的哭声,隐隐约约地传来了。
就有村里邻居叹气:“这男人也真会哭!”
那家妇人听了,就不乐意了:“你看人家小强,对玉玉的心多真!”
男人听了,就说道:“真心倒是真心,可是,你不是没死吗,你要是死了,俺早就哭死了,跟你一起去了,哪里还有后边来哭的事儿哟!”
妇人就骂:“没良心的,想咒我死是吧?”
男人就慌忙道:“呸,呸!越咒越发!”
闲话不多说,邻居感动不感动,不是这里的正题。不过,这也合了一句话: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又道是: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再说当时,阿随咬住史强生的裤脚,呜呜咽咽地,往后扯,如同拉史强生起来。
史强生半身扭转坐起,一手抚着阿随的脑袋,不由得想起当日:自己落难前来,要偷点儿吃的,却见玉玉在剁空砧板,在哭泣。后来,自己才知道,玉玉是个要强的女人。
往事一幕幕,伤心一幕幕:
,强哥,奶奶真有眼光,没看错你啊
,强哥,你真傻,你有了孩子啦
,强哥,你什么时候回故乡,俺就什么时候跟你走
,阿随,瞎吠什么
——那时,若非阿随发现自己,向玉玉吠叫“报告”,自己又怎会被玉玉发现?若是自己没被玉玉发现,又怎能有后来的好日子?又哪有今夜的伤心?
抚今追昔,那是一个暗红色的秋天,林中没有啼鹃;又是谁,眼中流泪,心上淌血,染尽碧枫成丹?
亲爱的玉玉已经去了!
如今竟是只有阿随懂得自己!
想到这里,史强生抑制不住,又是一阵子失声痛哭。
史强生这痛哭,就是铁石人听了,也不免要下泪。托钵村夫记述当日之事,记到这里时,也忍不住为之感慨,凄怆而叹曰:
——飞金走玉匆匆,水流东。血染秋山摇落是霜枫。
欢情逝,思心寄,泪歌中,暮去朝来寒雨复凄风。(调寄相见欢)
话说史强生,正是痛哭之际,就突然间听到那阿随“汪”地一声吠叫。
阿随这样的吠叫声,必是有人时才发出,史强生早已知晓自家这条狗的特点。当下,史强生哭声稍顿,略略一转头,向阿随吠叫的方向看去,却是不见有人。
然而阿随依然向先前那个方向吠叫,史强生心头有一丝疑惑,再望去时,依然是不见有人!
史强生停了哭泣,就要慢慢地站起身来,蓦然间却听得一阵号淘大哭响亮地传来!
哭声已到,人犹未现。
这人虽未现身,但那嗓门真是挺大的,就听他边哭边号道:“秀芸,秀芸!我的秀芸啊——呜呜呜呜”
史强生听了这哭声,不由得一愣:秀芸是谁?这人又是谁?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听这人如此痛哭,想必那叫秀芸的,也是死过的人了。
呜呼!同是伤心哭老婆,相逢何必曾相识!
想到死过的人,史强生心中痛苦,暗道:同是伤心人,何必管他是谁?他哭他的,我却不能再哭了,天已四更,我得回去了。
史强生慢慢地爬起身来,一转过脸来,就愣住了:
但见面前突然出现一人,此人衣穿百衲,身背单刀,虽然手中无钵,却不正是那托钵僧?
但见这托钵僧,满面是泪,来到坟前,立在一边,也是痛放悲声。
史强生不由得含悲忍痛,嘶哑着嗔道:“和尚,这坟里埋葬的,是我的老婆,你跑这边来哭甚么?”
托钵僧边哭边说道:“这坟里是谁的老婆关我屁事?我只是哭我自己的老婆,她埋不埋葬在这里,碍得着我哭她吗?我想哭就哭!”
史强生听了,怒气上冲,喝斥道:“你要哭你的老婆,为何立在我家玉玉的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