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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曦的使者连忙都停了马,看着这个扶凤国大官奇怪的举动。
笑笑牵着马走到那个蔬菜摊子前面,盯着上面摆着的一小堆青紫色的扁圆的东西,好一阵子,她颤声问:“这是……洋葱吗?”
“大人您真有眼力!这就是从海那边的黎国运来的洋葱。”一个样子很有异域风情的小贩看着面前衣着华贵,却不知道为什么激动得热泪盈眶的人,犹豫了一下,凑近了些低声道:“这个洋葱很稀有的,既然大人是识货的人,贱卖了。”
她伸出手比了比:“大人您全要了,这个价给您!”
笑笑从那堆洋葱中挑了一个,摸出自己的荷包,丢到摊子上:“我只要一颗,这些全给你。”
她把洋葱藏在怀里,翻身上马。
她答应给烟岚的,一直没有办法兑现,她也是一直没有用心……现在在这里意外找着了,是不是天意让她作出补偿?只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那个小贩打开荷包,看着里面的小金锭还有碎银子,瞪大眼睛,惊喜令她双唇抖颤着,喃喃的说:“豪爽的大人哪,愿天神保佑您!”
驰了约莫两个时辰,终到了若曦国都天照。
天照外面看来是一座灰溜溜的土城,貌不惊人,进了城门却见到了被那黄色城墙遮掩住的热闹和繁华。
这里虽比不上扶凤京城的物华天宝,金粉楼台,可朴拙的建筑却自有其美丽风貌。
屋顶有茅草的也有木头的,檐下挂着干草和青豌豆。城里的街道都是狭窄的,有些仅容一辆马车驶过,可就算再窄的巷子,总有一个地方在卖酒,酒蓬上面插着色彩绚丽的鸟类的长长尾羽。棚子里坐满了喝酒的人,带着微微腥臊味的马奶酒味随风远远飘开去。
若曦国人的穿着打扮跟扶凤国人有很大不同,无论男女,都穿着上衣跟裤子分开的款式,头上缠包头或戴帽子,颜色都鲜艳夺目。
一行人走过这些热闹的街道,却丝毫没有惊动到人,行人会抬头看马上的乘客一眼,脸上会露出尊敬的表情,但绝不会有想扶凤国民那般露出惶恐的表情,她们的表情是自如的,自尊的,来自心里的坦然和平和。
笑笑一进城就知道了,这是一个自由平和的城市,这么说,她们的国君会不会也是一个讲道理的仁厚君主?她心里又涌上了一股希望。
终是到了王宫之前,使者已着人传话,大门洞开,众人下马,缓缓步入。
这王宫虽不比扶凤国宫殿的亭台楼阁华美轩丽,却也极为高阔,大刀阔斧,化繁为简,一目了然。
众人在一处偏厅略等了等,便有人来请笑笑进入大厅。
这大厅异常高阔,天花板是穹型的,顶端开了巨大天窗采足天光,四壁镶了云斑石和琉璃,壁上每隔数尺伸出一枝烛座,上燃红烛。喏大的殿厅,除了殿内上位处一张巨大的云木矮几,再无其余摆设。
矮几后面厚厚毛垫上坐着一个女子,自笑笑踏入便用严厉的眼神盯着她。
笑笑不得不迎上她的视线,这个女子看不出年纪,容貌长得异常美丽,甚至带着一种本朝人不屑的娇弱。然而她那双眼睛却令人几乎完全忽视她容貌的姣美,那是一双蔑视世间任何权威的眼睛,从那双眼睛里,只会看到骄傲、倔强和坚定,绝不会令人生起一丝关于软弱和动摇的猜测。
笑笑定了定神,走到几前合适距离,郑重的行礼。
“扶凤国殿阁大学士常悦参见若曦国君!”
“你们扶凤国的礼仪,不是要叩拜的吗?”女皇清冷坚定的语声响起,说的竟是流利的汉语,除了某些音调有些古怪,但若非仔细分辨竟是听不出来。
“扶凤国民只拜天拜祖拜君。”笑笑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女皇冷笑道:“有罪之人到了我的国土,难道还不向国君跪拜请罪吗?”
笑笑心内一沉,硬着头皮道:“常悦不知国君所指。”
女皇冷哼一声,手一扬,将一本东西丢到笑笑脚下。
笑笑一看,这是丹麒的庚帖,立知事情已经败露。
一时间,她觉得自己的心不跳了。她垂头盯着那张洒金大红庚帖,像是火,烧灼着她的五内,令她的头突突的剧痛着。
那些借口,那些说辞,不知为何全都无法出口。就凭那些谎言,就想瞒过一国之君?就想推卸所有责任?
最重要的是,谎言若连自己都无法骗过,又怎能,骗过对方!
是害怕,但是比害怕更多的其他情绪包围了她。
不,不能示弱,不能退回,她一退,自己、烟岚、丹麒、沉璧……
她发现殿内竟没有一个侍卫,只有她跟一丈外矮几后面坐着的女皇两个人,一对一么……
她的心突然越跳越快,握紧拳头,跃跃欲试,可若是不能成功……她忍不住抬头对上了女皇的眼神。那个女子眼神好像一块冰,坚硬冰冷,没有一丝裂缝。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蛇盯上的青蛙,手握得生痛,她不能妄动。
她一咬唇,跪了下去:“事情皆是常悦一人所为,请女皇陛下降罪。”
女皇眼神里飞快闪过一丝失望和鄙视,冷冰冰的说:“你竟然犯下如此大过,令我国颜面扫地,你要我怎样处置你!”
“砍头车裂赐毒环颈……”笑笑冷静的数着自己所知道的死刑,直视着女皇那带上了一丝惊异的眼,直接恳切的说:“无论怎样都可以,只是想请陛下看在此事皆是我一人所为,不要牵连他人。此事皆是我因私废公,欺君叛国,与扶凤无关,也请女皇看在我国国君对此尚无所知的份上,顾全两国大体。”
女皇冷冷的盯视着她,薄薄的唇角渐渐往上弯,就在笑笑准备松口气的时候,她忽然轻蔑的吐出一句:“就凭你?”
“轰”的一声,一个焦雷打下,殿上跪着那人完全变了样子。原本卑微认罪低如污泥的人,忽然变成木石,身上散发出一种令人打战的愤怒的冰寒之气。
女皇身经百战的警觉性全被刺激起来,她仍是保持那种姿态坐着,但全身神经都已紧绷着,她全神贯注于这个不起眼的人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压力开始弥漫于整个大殿。
笑笑感受到屈辱和怨愤,她已经容忍过、退让过、放弃过、失去过、痛哭过……她还要退到何等田地?假如忍让亦不能换来一线生机,所有的血泪挣扎,都当不过掌权者的轻轻一指,希望与光明之途,轻易塞绝,她,还需要逃避什么,还需要害怕什么!
她闭了闭眼睛,勉强把乌云下面那汹涌波涛压抑一下,这种挣扎和自制持续了大约十秒,她睁开眼睛,直视着这个侮辱者,一字字道:“请陛下心存仁慈,勿要罪及他人!”
女皇用一种猎鹰盯视爪子中猎物的神情俯视着她,缓缓道:“提条件也是需要资格的……”
笑笑不等她说完,身子一弹,猛的窜进那矮几下面去,用劲一掀。她知道女皇已有提防,便不从上面扑去,而是借矮几掩护,一面把几面摆着的器皿掀翻做武器往女皇身上打去,一面想抓住她双腿把她拖倒。
女皇也不料她动作如此迅捷,稍一闪避过那些迎面倒来的杯盘,双腿已被抱住便扯。她反应也快,不及抽腿去踹,手已拔出佩剑。
笑笑觉得一股冰寒之气侵肤而来,不得不松手,就地一滚,避开刺来的剑锋。
两人骤合便分,各自退开两丈,女皇站定,手中一柄长剑若秋水一泓,定定遥指对方。笑笑手里胡乱抓了一只碗一只杯子,方才在地上打滚时顺手拿起的,也是站得笔直,胸口不住起伏,毫不示弱的回瞪过去。
女皇瞪了她半晌,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扶凤国原来也有这般血性之人。”
“现在你手无寸铁,胜之不武,你若想求生,我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她伸足一踢,将藏在矮几下的一柄剑踢了起来。
“你若能在我剑下逃得性命,我饶你一命。”
笑笑不禁丢了碗杯,伸手接过了剑,眼神一亮。
这剑当是早就预备好的,这女皇就是想跟自己打一场。刚才一招交手,她知道这女皇是刀锋上打出的政权,并非浪得虚名之辈,可她现在非但不能退,还只能豁尽所能争到最高。
不仅因为她说能饶她一命,这是唯一一线生机。还因为就算是打不过,要死,也不能死的太难看,教她把自己国家小窥了去,折辱了去。
她拔剑出鞘,道:“你饶不饶我没关系,但我若是侥幸赢了你,只要你答应不要就此事跟我国起争端就行了。”
女皇眉梢一挑:“真大的口气!”
笑笑把剑鞘一扔:“就知道你不敢答应!”
女皇反倒笑了起来:“你能赢得了我再说吧。”
笑笑明明已把她当作平生大敌,刚才又被她那嚣张态度气得七荤八素,但现在看到她春花徐放一般的笑容,还是忍不住心中迷惑,这种娇媚的笑容,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来吧!”女皇笑容一敛,眼神又回复成两块坚冰。
笑笑不再多话,揉身一刺。
女皇竖起剑挥格,两剑相交,笑笑的剑被一股大力震了开去。
女皇冷笑道:“就这么点力气?”
她挥剑迫近,步法沉稳,剑式大开大阖,劈削为主,有几分类似马刀的用法。
笑笑挡格了几下,手臂已经发麻。
她察觉对方剑锋迫来的压力越来越大,无法力拼。退开几步,使出那套“圆转如意”剑法来。
浑和的气劲包裹全身,女皇的劈削招式无法透入,她激起好胜之心,剑招越来越快,式浑力猛,就像狂风暴雨一般,不住抽打着中心那个旋转的陀螺。
笑笑本打算耗对方的体能,但随即察觉自己的精力在这几日的荒唐中耗费了多少,被先耗干的人反而有可能是她。这种情况下,打不过,拖不垮,只能行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