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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过去,拿剑转腕在那大黑缸肚皮上刻起字来。随着“沙沙”的粉末落下,缸上渐渐显出几行极秀丽的字来。
“扶凤国殿阁大学士常悦,为因情理所迫,存身不良。有夫烟岚年少,情愿立此退婚书,任从改嫁,永无争执。愿夫君相离之后,重整妆环,巧呈风流之姿,选聘高官之主。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竟是一份退婚书。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她在搞什么动作。
烟岚脸色初时苍白如纸,身子摇摇欲坠,像是随时会晕过去,待看到小姐直刻到:“立约人:常悦”时,忽然眼神一闪,想到了些什么,抿了抿嘴,眉头渐渐放得宽了。
笑笑刻好了,仔细检查一遍,满意的说:“行了,就是这个!你能照样写一份出来么?”
这下安苇脸色大变:“你这是胡来!”
笑笑道:“我认真的。”
她肃容道:“你说烟岚曾被她姐许了给你,那也算是有婚约了,你若跟着我也写一份退婚书,那他从此便是自由之身,与你再无瓜葛,他想跟谁就跟谁。”
“真的爱护一个人,不是逼着他走自己给他安排的路,而是给他自己选择的自由。绝不是抓着什么一句诺言,还是别人给定的,便拘了他一辈子。”
举起剑来,递到唇边,呼的一吹,碎末飞扬。她眯了眼道:“我刚才说过,你写得出来就算我输了,虽然你不同意,可我也是会放了他。不过如果是他愿意跟着我,那就由不得你了。”
安苇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这耍的是阴谋诡计!”
“有吗?这退婚书不是只有女子才能写的吗?不是只有订了婚约的人才能写的吗?还是你拿不动剑在这水缸上刻字?”
笑笑摇头道:“是你根本不想写,也写不出吧!”
“我怎可这般去侮辱我喜爱的人!”安苇憋出一句。
“这不是侮辱,这是对他最大的尊重。让一个人有机会掌握自己的命运,那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笑笑道:“这个道理跟还仆人的自由身一样,主人通常会因为仆人做了好事而让他获得自由,对他是一种褒赏也是一种肯定,可对自己最着意的人却常常不会。越是紧张越是要限得死死的,半分也不放松。”
她摇头道:“所谓的飞鹰将军,也不能免俗啊。”
安苇被她一激,拔出刀子,走到水缸前面,凝神看她刻在上面的字。越看脸色越是难看,到了最后已是铁青了的。
她已经完全明白,面前这人是造了个圈套等她跳!
此人真真可恶,竟拿这样的事情来当赌注,可又挑不出半分错处来!
这一局,无论她应还是不应,都是输定了!
她握刀的手忽然僵硬,为什么会输定了?
她蓦地心里恍然,她不是输在胆色,输在武艺,甚至也不是输于心计……她是输在丽雅努的心里。
一念及此,她不禁转头向丽雅努看去。
那个春花一般的少年,正凝望着刚要跟他退婚的那人,嘴角的微笑清浅但明朗,眼神里的有些东西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她心里轻轻一疼,她的丽雅努,长大了。
笑笑瞧着烟岚,点了点头,让他安心。
转向安苇道:“我知道你不是写不出来,而是舍不得写。你是一心为了烟岚好,怕他跟了我会吃苦,怕他受欺负,所以你宁愿把他留在身边守着看着。可我向你保证,你若是这般强留了他下来,日后一定会后悔的。”
安苇盯着她道:“可他此去千里,只倚仗你一个外族人!”
笑笑道:“他的命跟我的命一样重,有我在一天,便不会让人欺负他去。”
安苇也听过女皇说过此人旧事,虽有几分佩服,到底咽不下那口气,是以才有今日拦迎一幕。此刻她见此人文武兼能,心智过人,想法虽是怪异,但自有其歪理在,却是被她打动了几分。
她转首又去看丽雅努,见到他眼神闪闪发亮,满目崇拜之情,心中一酸,皱眉喝道:“你信誉旦旦,可你刚刚才当着众人之面休了他!”
笑笑早料到她会就此发难,叹了口气道:“我方才也已说过,你来要人,他有旧约,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自己的心意!”
她走到烟岚面前,道:“烟岚,我以前曾救你一命,你现今也救我一命,可说是两无亏欠。现在我还你自由,往后你……”
她还没有说完,烟岚已决然道:“小姐,烟岚嫁给了您,这辈子都是您的人了。不管您退不退婚,要到哪里去,烟岚都要跟着您。”
奔到那口大缸面前,搬起旁边的坛子便砸。转眼那坛子砸碎了,那大瓦缸眼看也有了裂纹,他还不住手,又拿起一个。
笑笑忙过去把他手里的坛子接了过来,低笑道:“好了吧,你的手还得留来弹琴的。”
烟岚见到她的笑,又瞧到缸上那几行字,虽知她并非认真,到底害怕,眼圈红了,道:“就算不是真的,我就不爱看这个,多看一眼心里也难受。”
笑笑微微一笑,手中剑挥了两下,那口大缸四分五裂变成几瓣。
笑笑瞧着烟岚微微泛红的脸色,笑了笑,忽然凑过去亲上他的嘴。慢吮轻咬,辗转温柔。
真是傻瓜,我是把自由放你手中,在我看来,人活着没有比这个更重要了,你却害怕了……不过也好,你真要离开的话,我虽然不会留你,但一定会难过。
看,我也是这般自私的。
周围响起一片抽冷气的声音,有人喉咙像着火一般咳嗽。
笑笑才放开烟岚,咬着他耳朵道:“别多想,一起走。”
眨眨眼睛,回头对安苇道:“谢飞鹰将军成全!”
安苇咳嗽得满脸通红,转脸不发一言。
一直避到一旁的星临女皇这时下马走了过来,道:“居然在我面前玩这等花样,你不会是连穆弘杀士的典故都没听过吧?”
笑笑以前听萧琳讲过这个典故,说是有个大王叫穆弘的,很信任一个手下,还把自己的小爷赏赐给她。可后来这人态度嚣张,欺上瞒下,穆弘就以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把她给杀了。
女皇的意思是说,你不给我面子的话,我随时可以把你杀掉,这是在我的地头上,找个杀人的理由还不简单么。
旁边的烟岚,脸一下子又苍白起来。
笑笑坦然道:“这不是什么花样,我是很认真的。烟岚虽然嫁给我了,但他不是我的附属物,他是独立的人,不是我说三道四就可以随便转手让给人的。说到底,我是认真的让他自己做决定,他今日愿意跟随我,我自然拼命也会达成他的心愿,他日他不喜欢我了,要离开的话,我也绝不会勉强他的。”
声音不大,但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想是第一次听到这般放肆的言语,四周一片鸦雀无声。
星临深深看着她。短短两日相处,她知道此人是长了怎样的三寸毒舌,现在原本也可以说一些假话,编得天花乱坠的糊弄大家,可这人没有。她只是用一种旁人都觉得不能接受的方式,最直接的,偏偏直接得像个玩笑的,把大家绕得晕头转向,就是为了告诉大家,她只会平等的看待她的弟弟。
她虽娶他为夫,却不会用权力去勉强他,她会保护他,却连他的自由和尊严一并保护,放回在他自己的手心里。
她坦然的面对着对她不屑,对她有恶意的人,以她独特的方式,丝毫不让。
这个人,是不是已经忘了她的小命还捏在自己手里?
还真的是不怕死啊。
该当有多深的情,多重的执着,多大的勇气,才能让她说出这番惊世骇俗的话呢?
她更想到,这番话,她敢不敢对自己的男人讲呢?忽然间,心头浮起一丝黯然。
过了片刻,她冷冷道:“希望你永远记得你今日讲过的话!”
不再发一语,她翻身上马,略略犹豫,回首瞧了烟岚一眼,终于没有开言,扬鞭而去。
女皇返程,送亲的队伍呼啦啦的短了一大截。
烟岚站在路上,眼巴巴的瞧着星临的队伍最后只余一团云尘,眼神里有一丝落寞,转目瞧瞧小姐,眼神重又变得明亮而清澈。
“西旦努不习惯离别,她这是躲起来了。”
飞鹰将军闷闷的甩着马鞭子,翻身上马,扬眉道:“剩下的路,我送你吧!”
飞鹰将军的人,一直护送到很远,眼见接近边境,也渐渐接近了当日丹麒停留扎营的路段,笑笑有点不安,想让她回去了。
安苇却以前方道路险峻为由,坚持要先过了这段。
拐过这处崎岖的山路,便是那晚颠倒糊涂的发源地了。笑笑虽知郑捷已经通知丹麒自己无事,但他没着人传回半点回音。自己虽曾说过要把烟岚带回来,可没有说过要带回的是已经娶了的。
到底怕他弄出事来,心里愈发不安。
山路已是窄得只容一辆马车通过了,送的人跟的人渐都顾不上转别的心思。
转过一处山坳,忽然间,面前出现了一群黑压压的人影,几乎把山道那端不宽的平地塞满了。
有那么瞬间,笑笑几乎以为是山贼打劫。可当她看见那群人里有一骑飞快的往这边驰来,跟着又有四骑从队伍跑出,紧随其后时,她的唇角,忍不住往上弯了起来。
她凑近烟岚的马车,低声道:“丹麒来接咱们了,我去看看,怕他弄出事来。”
“小姐。”烟岚忽然极低的叫了一声。
“怎么?”
等了一会儿,烟岚没有应声。
笑笑见到丹麒越驰越近,紧抿的唇角,皱着的眉头渐渐都看清了,心不在焉的说:“你不必担心,我这就去跟他说说。”
说着就策马往前。
就在她的马匹策动时,忽然觉得自己的马晃了一下,她原本以为是马失蹄了,可显然不是,那是大地深处发出来的